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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爵大人,有一通来自于德阿尔的电话,请求与您通话。”
  当他的杂务兵莱斯敲响办公室的木门时,阿尔伯特正在闭目养神,修剪得当的食指与拇指轻轻捏住了眉心中央,另一只手则撑着下巴,让自己沉重的头脑得以歪斜地栖息在自己掌心,他实在是太疲累了。
  “是谁打来的。”
  他低声问道。
  “我不清楚,公爵大人,但是电话是从霍尔丹少校的办公室中直接打来的,他如今是德阿尔驻军的统帅。”
  “我知道霍尔丹少校是谁。”阿尔伯特应了一声,他当然还记得那个黑头发的年轻人,他也曾是哈罗公学的学生,比温斯顿年长几岁,有一年,他们结伴一同回到布伦海姆宫度过圣诞,还在大半夜把两匹马从马厩中偷了出来,想打赌能不能在天亮以前骑到伦敦。最后,阿尔伯特哭笑不得地在牛津与伦敦的交界处找到了这两个浑身泥迹斑斑,汗渍连连的男孩,有一匹马不知踩到了什么,瘸了,因此才中断了他们冒险。
  “将电话直接转接到我的办公室吧。”他又加了一句,莱斯敬了一个礼,便退出了房间。阿尔伯特起身,走到了办公桌旁。等待着铃声响起的同时,他的视线也落在了那幅昨晚通宵研究的军事地图上,上面密密麻麻的一片蓝点看得人触目惊心,那都是一万多布尔人军队分散后可能位于的地点,大多数都是骑兵队伍,并不擅长攻城,但却非常擅长扰乱侦查,切断补给,骚扰前端。以至于德班港无法从陆地上取得任何援助,只能让一些尚未被布尔军占领的沿海城镇从海路送来一些物资,但那比起城中一万多人口的日常消耗,就是杯水车薪罢了。
  如今,德班港唯一剩下的希望,就是印度方面从海上派来的援军,这是一场残酷的消耗战,而这座城市已经处在了失败的边缘。
  9天前,阿尔伯特亲王号抵达了德班港,恰好便赶上布尔人军队正在大举进攻,借着这前无畏舰凶猛的火力掩护,阿尔伯特率领着他的突击队冲入了城市之中。在原本的计划中,他们这只突击队不应该承担击退军队的主要任务,而是应该用信号炮给阿尔伯特亲王号发送指示,指引船只进攻的方向。但阿尔伯特随即便发现德班港的状况十分不妙,军队指挥官是个靠着与市长之间的裙带关系得以提拔的孬种,与市长一同吓得躲在市政厅中不敢出去,而他带领下的军队则缺乏训练,兵力涣散,不懂得相互配合,尽管熟悉地形,却在小巷战中吃尽了苦头。要不是阿尔伯特亲王号的到来,仅仅只是放下快艇载着士兵登岸这么一个过程,那些布尔人的军队都快推到了中城,眼看就要攻下德班港了。
  因此,在眨眼之间,阿尔伯特就意识到,这场战役是他的了,唯有他才能指挥剩余的军队,唯有他才能带领着几千驻守军队,与一支四百来人的突击队,赢得他平生的第一场战役。
  尽管没有上过军事学院,但就跟所有出身高贵的英国贵族一样,阿尔伯特不仅骑术与枪法都十分精湛,而且也在学院中接受过基本军事知识的熏陶。更不要说他的家族曾与许多战绩显赫的将军上将结交,他们都曾是宴会桌上的常客,只是童年时期的耳濡目染,也已教会他许多宝贵的战场经验。
  布尔人的队伍在此次进攻中分为了三分之一骑兵,三分之二的步兵,他们趁着黎明前的黑暗接近城墙,炸出了一个足以让五名骑兵并行的缺口,并就此拉开了攻城的序幕。骑兵在主要大道上作战,而步兵则在城巷中与散落的守军厮杀,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被射死的骑兵的马匹会随时被另一名步兵接受,填补骑兵的空缺,而马匹被射死也只是让步兵的数量又增多了一名。而且布尔人的目标不仅仅是要拿下这座城市,也许是因为明白以德班港面积之巨大,这不是一场战役就能拿下的城市,他们在推进的过程中还会毁坏房屋,放火点燃仓库,导致大量的平民不
  得不仓皇地逃到街道上,在军队交战间惊慌地逃窜着,更加增加了守城军反攻的难度——布尔人可以肆无忌惮地射击,并不惮于杀害无辜的平民,而英**队则无法这么做。
  于是,阿尔伯特当机立断地下令,将一部分驻守军队派遣去了每一条还未被完全攻占的主干道,并将信号炮交给了他们。骑兵推进的速度十分迅速,但那也使他们成了最显眼的目标。在信号炮的指引下,炮弹一颗接一颗从阿尔伯特亲王号上射出,在德班港的主干道上炸开,登时打乱了布尔人的队形。即便某一些骑兵侥幸躲过了炮轰,也会被防守在附近楼房里的士兵干掉,这才延缓了布尔人推进的速度。
  而另一部分的驻守军队,则被阿尔伯特派遣去疏散民众,他们对德班港城内的道路更熟悉,能指引他们远离战火集中的区域,好让军队能更加放开手脚地战斗。而阿尔伯特则亲自率领着他的突击队围剿剩余的布尔人军队。尽管他的士兵对这座城市并不熟悉,但这个劣势也同样应用在布尔人身上。
  阿尔伯特推进得十分谨慎,绝不在没有炮火与驻守军队的掩护下前行,也绝不追击。他心里很清楚,有阿尔伯特亲王号在,布尔人是休想拿下这座城市的。而他们要做的,就是撑到布尔人撤退的那一刻为止。尽管如此,这场仗还是打到了近午时分,布尔人才发出了撤兵的信号。
  那时,阿尔伯特已经浑身上下都是瘀伤,擦伤,手臂酸麻得几乎无法抬起,耳鸣严重得几乎什么都听不清。
  但他就连一分钟的休息时间都不能有,事实上,从那天起,他就几乎没有休息过,神经时时刻刻绷紧着,警惕着布尔人军队的下一次来袭,操心着城内物资的定量发放,一次又一次地派出侦查小队探知着敌方的动向,不眠不休地研究着作战计划。佩恩西蒙斯将军的军队被拦截在了彼得马里茨堡的西侧,布尔人毁掉了从彼得马里茨堡到德班港的铁路,并且沿线布下了几十支神出鬼没的游击队,使得英军无法前来支援德班港。而在那场血腥的守城战过后,驻守的军队失去了将近一半的人数,伤残的有500多人,而他从英国带来的突击队也死了60多个人,伤了30多个。这么一点军队与城外驻扎的一万名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布尔人军队相比,战斗力悬殊得简直如同一只对上大象的山猫。若不是有阿尔伯特亲王号在港口坐镇,阿尔伯特早就失去了这座城市,但即便有前无畏舰,这座城市的存亡仍然系于他一人身上,只要一个错误的决定,一个迟到的情报,都有可能使德班港在援军到来之前便覆灭。
  电话铃声猛然刺耳地响起了,像一根尖利的针猛然刺入他的耳朵,直插他的脑海之中。阿尔伯特迅速抓起了听筒,“这里是马尔堡公爵”,他低声对话筒说着。
  “阿尔伯特,是我。”
  一个最不可思议,最不可能在此刻响起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了,温柔而又充满力量,如同温泉般潺潺流淌进他的耳中,抚慰了一切刺骨的疼痛。阿尔伯特骇然地拿开了手中的铜管,盯着它打量了几秒,仿佛那上面随时会冒出伊莎贝拉的脸一般,才将它又凑回了耳边。
  “isabelmylove,是你从德阿尔打来的吗?”
  “是的。温斯顿认识这儿的一个人,才让我打通了这电话,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才能联——”
  “你怎么会在德阿尔?”阿尔伯特听见自己着急地追问道,“伊莎贝拉,难道你——”
  他听见电话另一头的她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她平静的声音便随着沙沙响的电流声传来了。“是的,阿尔伯特,我留下了。我给你打电话,就是为了让你知道这一点,当然,还有其他的重要事情,你有时间听我说吗?”
  在战争爆发的那一天,在伊莎贝拉搂抱住自己,并以前所未有的方式亲吻了他的一刻间,阿尔伯特就猜到了她很有可能不会乖乖地服从安排,跟着不列颠派来的
  舰队回国。但此刻亲耳听到这个事实,仍旧让一丝颤栗顺着脊背爬入心房,像一团火般包裹了他跳动的心脏。
  “我有,伊莎贝拉。是什么事?”
  但她没有回答,沉默过后传来的是另一个问题。
  “你在德班港还撑得住吗,阿尔伯特?”
  他在电话那头挑起了眉头,低头瞥了一眼那地图,不知该如何回答,唯有苦笑以对。
  “这么说,你知道德班港一战的事了?”
  “是的,霍尔丹少校都告诉我了。”
  伊莎贝拉的声音矮矮的,弱弱的,她努力淡化了她听到消息时的情绪,让自己在电话中显得坚强且冷静。但阿尔伯特仍然能清楚地听出她话语里深深的关切,也能想象得出她此刻五官全因为担忧而皱成一团的模样。
  “我还好,至少是活着的。”他叹息了一声,“你呢,亲爱的?”
  “也活着,没少胳膊没少腿。”
  这个回答让他们都微笑了起来,在战争的面前,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
  “阿尔伯特,听我说……”那轻轻的笑意结束后,伊莎贝拉便开口了,阿尔伯特静静地聆听着,尽可能地将听筒贴紧自己的耳朵,好让她的声音离得更近一些。才分别了不到两个星期,他便已经发觉自己正疯狂地思念着她。连日的战事,繁忙的事物还有止不住的疲惫暂且压抑住了那心情,却都在此刻全都死灰复燃,刹那间他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倦怠,只想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亲吻着她,占有着她,并将整个世界都抛在脑后。
  伊莎贝拉先是将她如何意识到这场战争的爆发是源自于库尔松夫人与塞西尔罗德斯的所作所为的过程简要地向他诉说了一遍,她承认自己偷看了蓝箱子的密码,因此才得知了那么多的机密资料。但阿尔伯特知道,以自己的谨慎程度而言,伊莎贝拉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到这一点的。他估计她兴许是在军舰上遇到了别的鬼魂,并通过对方得知了密码,因此也没有过多地追问,只是暗暗在心中责怪自己怎么没能发现这其中的种种蹊跷之处。
  “你的想法是对的,库尔松夫人远在英国,我们不能完全只靠珍妮姨妈与王子殿下对付她。目前来说,我们的确只能从塞西尔罗德斯入手。我会向张伯伦先生提及他的所作所为,但恐怕他将会需要比你手中的笔记更加确凿的证据,才能将他革职。”
  “我会做到这一点的。”她轻声保证着,阿尔伯特能听到她的手指不安地刮擦着话筒的些微声响,也不知她是不是将那当成了自己的面庞,“那么……你也要在德班港坚持下去。”
  “我……会的。”
  他的语气不如她那般坚定,也苦涩多了。
  接下来,伊莎贝拉提起了开普敦地区爆发的大雨,以及随之而来发生的一切事情,还包括她接下来的计划。对于她是如何在逃兵入城的暴|乱下逃出的,伊莎贝拉说得很简略,却足够使阿尔伯特心惊胆战;待到她兴奋地描述埃尔文布莱克的枪法身手有多好时,又听得他心中一阵酸潮翻起,打定主意一回英国——不,不能等到那时,只要伊莎贝拉的安全能得到保障——便要立刻辞退那个苏格兰记者。反正他的能力如此强悍,一边听着伊莎贝拉对于他是如何手起枪射,便有数名逃兵倒下的故事,阿尔伯特一边酸溜溜地想着,独自回到苏格兰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你不用担心开普敦的状况,霍尔丹少校说他会派出一支轻骑兵团前去那儿,维持地区安定的同时,也会协助开普敦的市民们修缮城墙与受灾的房屋。”伊莎贝拉最后说道,但这可不是阿尔伯特感兴趣的事情。
  “你得小心布莱克先生,伊莎贝拉,”他竭力使自己听上去冷静镇定,一本正经,“一个普通的苏格兰人,不管兴趣如何使然,都不太可能做到你描述中的那些事情。他的身份背后必然有更多的隐情。我知道他身手很好,表面上似乎也站在我们这边。但你
  仍然要保持警觉,任何时候,都要避免与他单独相处,至少要保证温斯顿始终与你在一起。”
  “如果你坚持的话。”伊莎贝拉有些无奈地回答着,“我会注意这一点的。”
  他还想说点什么,却看见莱斯冲进了办公室之中,他知道自己在打电话,因此并没有出声,只是做了一个手势,让他知道城里又出了紧急事态。他点了点头,也向他比划了两下,示意莱斯他会马上处理的,那男孩便转身离开了。
  “阿尔伯特,areyouthere?”
  这一来一去造成了通话中几十秒的沉默,伊莎贝拉的语气也蒙上了一层不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iamhere.”阿尔伯特轻柔地说着,“iwillalwaysbehereforyou,mylove。只是——”
  “只是,你现在得挂断电话,去处理一些事情,是吗?”
  “是的。”
  他们都在这个词后沉默了几秒,像是要抓住那么一点能共同处在同一个电话线上最后一点时光。
  “我接下来会赶去金伯利,等我到了那儿以后,我会试着找机会联系你的。”她低声说着,每一个音节里都似乎响彻着“我爱你”三个字,那像是一个魔咒,只有当谁也不去触碰它时才能释放出它的最大魔力,牢牢地将他们连接在一起,无论另一方身在何处。
  “好。”阿尔伯特答应着,他的嗓子眼突然变得极其干涩,而这是他此时唯一能说出的字眼。他的手指一寸寸地将听筒拉离耳边,电话就在手边,但要将听筒放上去的距离却似乎有到月亮那么遥远。
  “阿尔伯特。”
  他听见听筒里传来了一声呼唤,谢天谢地,他迅速又将铜管放在了自己耳边。
  “你是我的水珠。”
  “什么?”
  “等战争结束以后,你就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了。”
  “好,”他听见自己说,刹那间,就像喝下了一杯甘甜的美酒,他的嗓子一下子滋润了过来,但那仍然只是此刻唯一能说出的字眼。
  “好。”
  他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然后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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