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穿越小说 > 镀金岁月 > ·Eliot·
  艾略特独自站在宴会的一角。
  这是由双重公爵夫人举办的晚宴,几乎请来所有此刻都留在伦敦的英国贵族名流,包括外国皇室成员,还有各种如今正崭露头角的政治人物。她宽敞的伦敦宅邸中充斥着上百名身着华服的宾客,热闹非凡。
  因此,像如今这样避开人群,对艾略特来说是非常罕见的情况——通常而言,他即便不是晚宴的主角,身边也必然被不会缺少女伴与朋友。然而,或许是这段时间他实在是参加了太多类似而毫无新意的晚宴,或许是因为他今晚有些疲累,或许是因为与阿尔伯特的那场谈话,或许是因为他的父亲才在半个英国上流社会面前被羞辱了一通,艾略特对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都毫无兴致,只想在这还不算吵闹的窗角安静地享用完杯子里的威士忌。
  康斯薇露与阿尔伯特并不在这场晚宴上。
  倒不是因为他们没有被邀请,而是因为此刻他们已经动身前往了温莎城堡——似乎是希望能与马尔堡公爵夫妇好好谈谈,女王陛下将她的邀请提前到了17号,以便康斯薇露与阿尔伯特在城堡中能够多待几日。因此,只待了两日,还因为要忙碌慈善协会的事情而无暇参加任何晚宴的他们今天下午已经离开了伦敦,想必此刻正在城堡内与女王陛下一同享用着晚餐。
  没能参加任何晚宴,在艾略特看来,固然对阿尔伯特有着一定的负面影响,毕竟——这么想着的时候,艾略特注视着库尔松夫人挽着她的丈夫满脸堆笑地从人群中走过,如今已经知道他们对阿尔伯特与康斯薇露做出了怎样的好事的他打心里感到了一阵厌恶——与玛丽·库尔松就像扑向蜂蜜的狗熊一般与她的丈夫扎进这些聚会,贪婪地攫取任何能滋养库尔松勋爵地位的养分,盘算着有多少补选席位上的候选人能够成为未来她的丈夫晋升的踏脚石的做法相比,阿尔伯特显然是吃亏的。但这对康斯薇露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坏事,艾略特回想起她当初在饭桌上与亨利爵士为着殖民地问题针锋相对的模样,思忖她要是在晚宴上听见了其他贵族是如何评价她的慈善协会与舞台剧表演,还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场面呢。
  “她已经与过去不一样了,艾略特,你会被惊讶的。”
  他突然想起阿尔伯特对他说的这句话,不由得感到有些烦躁。
  如果要艾略特决定的话,他倒是更希望康斯薇露能够一直保持“过去”的那个模样。
  “艾略特勋爵,您这是被某个情人给抛弃了吗,不然为何会愁眉苦脸地独自坐在角落中?”
  一把戏谑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个年轻的少女便跌坐进了艾略特身旁的座椅,脸色微红地看着他,笑容带着一点讥讽,又带着一点恍惚,显然是已经半醉了。
  “罗斯贝尔小姐。”艾略特向对方点了点头。兰斯顿勋爵的小女儿清醒的时候倒是一个足够甜美温柔的贵族小姐,一旦她喝醉了,舌头便会立刻变得刻薄起来。若是有谁想要知道社交季上最隐秘而有嚼劲的八卦消息,只消站在微醺的她身旁听上几分钟,便准能了解得一清二楚,“我只是被这闷热的空气熏得有些头疼,想一个人安静一会罢了——你知道的,从来没有哪个情人能够舍得将我抛弃,这等的惨剧绝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噢,我也觉得头疼得很。”罗斯贝尔小姐嘟囔着,“尽管我才喝了几杯酒。大概是因为整晚都不得不躲着卢卡斯勋爵,只好往人最多的地方钻——”
  “我以为他已经与那位美国女继承人订婚了。”艾略特扬了扬眉毛,说。
  “他的确是。但是,要是卢卡斯勋爵认为他还有一丝能够迎娶一个有着足够嫁妆的英国贵族小姐的希望,他就绝不会放弃。看在上帝的份上,尽管他的未婚妻是个美国人,我也禁不住要为她感到惋惜了。那个可怜的小家伙完全被卢卡斯勋爵的甜言蜜语给迷惑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将会面
  对着怎样的婚姻。不过,从我听到的消息来看,要是没有库尔松夫人一直的劝说,卢卡斯勋爵的未婚妻的确想过要取消婚约,因着一些有关他的私生子的传闻——这倒是奇怪,我以为这些嫁入英国社会的美国女继承人们会更加团结一点呢。”
  要是她们真的如同想象中那么团结,艾略特心想,那倒是免去了我父亲的不少罪了。
  “罗斯贝尔小姐,你还听说了什么关于库尔松夫人的消息吗?”艾略特询问着,能够替阿尔伯特打听到更多的这个狠毒女人的情报,至少他心中的愧疚也可以减少一些——即便阿尔伯特已经告诉了自己,他从未为此怪罪过自己,甚至从未想过是自己的错才导致了后面发生了的一切。
  在艾略特看来,真正改变了的不是康斯薇露,而是阿尔伯特。
  他过去一直猜测阿尔伯特是为了范德比尔特家的嫁妆——很有可能是那个狡猾的老狐狸威廉在婚前协议上动了什么手脚——才对康斯薇露婚后的一系列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插手伍德斯托克学校的事情还好说,艾略特却怎么也没法想象曾经的那个阿尔伯特竟然会容许他的妻子在一场即兴舞台剧上担任旁白的角色,还让一位名声并不清白,甚至动机也十分可疑的女记者将一切详细写在报纸上的报道中,让斯宾塞-丘吉尔家有了能够公开被别的贵族嘲笑抨击的把柄;至于那个慈善协会自然就更不必说——无论如何,哪怕私底下热忱的人只有康斯薇露一个,阿尔伯特也该将那个协会放在自己的名下。这不仅对他未来的晋升十分有好处,也能将这个协会未来计划项目中的政治意味全部收为己有,不至于让人有怀疑公爵夫人插手的嫌疑。
  可现在,他知道了,阿尔伯特实际上全力支持着这一切。
  不仅如此,他还相信着这一切。
  这他无法理解的,原本后者也不可能理解的一切。
  艾略特的思绪飘远了,好在罗斯贝尔小姐也不过是讲了几则库尔松夫人在晚宴上发生的趣事,没有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内容,直到一个名字的突然出现,让艾略特迅速坐直了身子,只恨不得自己的耳朵没有长在罗斯贝尔小姐的嘴边——
  “……最近真正值得讨论的根本不是库尔松夫人,而是路易莎小姐。你知道吗,她特意作为一位匿名宾客参加了马尔堡公爵的慈善晚宴,而且在晚饭后就与对方双双消失在了宴会上。那时,谁都觉得马尔堡公爵还对自己昔日的恋人余情未了,都在看马尔堡公爵夫人与路易莎小姐的未婚夫的笑话,那对这两个人来说可不是一个好熬的夜晚,我可以这么跟你说,而且,据说马尔堡公爵这么做,似乎还有要方便公爵夫人与王子殿下独处一段时间的意思——”
  “那只是无稽之谈,罗斯贝尔小姐,你该知道的,马尔堡公爵夫人根本不是王子殿下的情妇,也从未与任何英国贵族有染,那都是一些恶毒的谣言。”
  “是啊,最近几天人们也老是这么跟我说,但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艾略特勋爵,我觉得这只是他们不希望事情败露而摆脱人们为他们掩盖的谎言罢了。不管怎么说……噢,我说到哪儿了?对,马尔堡公爵与路易莎小姐独处——我从一个当时就在晚宴上的贵族小姐,是谁我就不能向你透露了,的口中得知,事情似乎不是人们猜测的那样,马尔堡公爵第二天一大早就将路易莎小姐赶出了宫殿,不仅如此,路易莎小姐还在离开的时候受了重伤,手臂上似乎留下了一道非常难看的疤痕,这就是为什么她如今从不摘下手套的原因——听好了,她在切尔滕纳姆医院治疗的期间,马尔堡公爵一次也没有去探望过她,甚至从未给她写封信慰问一下。因此,不用说,她肯定已经对马尔堡公爵夫人痛恨入骨了——莎拉小姐那天还跟我说,要是哪天有什么奇怪的不幸降临在了马尔堡公爵夫人身上,警察第一个逮捕的就会是路易莎小姐。我倒是不认为她有可能做出那么残忍的行为,她
  是个那么温柔美丽的女孩,艾略特勋爵,你觉得呢?”
  罗斯贝尔小姐轻轻碰了碰他的酒杯,这个17岁的,从未经历过任何挫折的女孩天真地看着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竟然也有阳光所不能照耀到的人心。“我当然不认为。”艾略特柔声说着。没必要给她灌输任何不必要的负面想法,他思忖着,尽管他心中绝不是这么想的。
  他的确与阿尔伯特谈论了路易莎的问题。
  即便看到了他的好友注视着康斯薇露时那温柔而又充满着爱意的眼神——与过去他望向路易莎时的目光全然不同,让艾略特甚至开始怀疑自阿尔伯特或许从未真正爱过那个女孩——艾略特依旧认为在路易莎的问题上,阿尔伯特应该更好的保护康斯薇露,至少与她一同消失在晚宴上,从而引起人们的非议,是艾略特绝不会去做的事情。他甚至为此认真思索了阿尔伯特对康斯薇露的感情是否是真的,还是说,就像他曾经爱过路易莎那般,只不过是一个看似深情的假象——
  “公爵夫人不需要我的保护。”
  然而,这是阿尔伯特给予他的回答。
  “在路易莎小姐的事情发生以后,我的确有着与你一样的想法,我承担了错误呃后果,我十分的愧疚,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补偿她——然而,实际上,她并不需要,艾略特。想想当初你与我的谈话,你认为我的计划——自然,我如今回想起来当初的不光彩想法,仍然感到十分懊悔——那个只为了范德比尔特家的财产而欺骗公爵夫人感情的计划,会毁了她。看看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我的颧骨上挨了一拳,而她还将自己的嫁妆牢牢掌握在手中。面对这个事实吧,艾略特,公爵夫人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她是一只充满了斗志的小豹子,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是她不能面对和解决的,相信我说出的这句话。”
  那时谈论起她的阿尔伯特,快乐得就像是一个17岁的男孩,眼里装着天上所有曾被情人保证为他们的所爱摘下的星星,让艾略特莫名感到酸楚。
  倘若有一天他得知了康斯薇露身世的真相,他是否也会与自己一般感到受了欺骗,发觉她的光芒并非来自于她的灵魂,而是由于她本身便与上流阶级全完不同的生长环境而带来的假象?
  “我见过许多由于嫉妒和占有欲而变得嫉妒扭曲的女子,”他只是这么淡淡回答着,“小心路易莎也可能成为她们中的一员。”
  “以路易莎的性格,我觉得不太可能——即便是,公爵夫人也不需要我的保护,我只要站在她身边与她一同面对,就足够了。”
  但愿你的自信是正确的,阿尔伯特。
  因着罗斯贝尔小姐的描述而感到些许不安的艾略特想着。
  “除了路易莎小姐以外,当然还有乔治·斯宾塞-丘吉尔——要不是据说他只是马尔堡公爵的一个旁支,名下不会有任何财产,恐怕倒是有不少贵族小姐们想要嫁给他。毕竟,他突然出现在法庭上,精彩地为一个受苦的可怜女孩辩护的情形的确有让女孩们心旌摇曳了,更何况,他又是那么神秘,总是来去如风——不过,他是一名绅士,所以我对他倒不是非常地感兴趣——至于马尔堡公爵夫人……”
  “公爵夫人怎么了?”艾略特警醒地打断了她的话语。
  “没什么——还不都是大家说的那些,觉得她似乎比她的丈夫还要热衷于政治,认为一个美国女人不该对英国社会的某些方面指手画脚,太过于热衷将自己的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让那个叫做博克的女记者发表在报纸上。我的意思是说,这些评价的确有些道理,我们这一个月都在报纸上看见了多少次她的姓名?从那所学校,到那两起命案,再到慈善晚宴,接着又是那场据说十分轰动的即兴舞台剧,随即就是审判,如今又是她的慈善协会——老实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举办了有王子殿下作为座上宾的晚宴,却还在上流社会混得如此不受欢迎的公爵夫
  人呢。”
  “这么说很不公平,罗斯贝尔小姐。”艾略特发现自己的语气莫名地平淡了下来,甚至透出了一点儿冰冷的含义,“要知道,这一切或许只是那个博克小姐的主意,公爵夫人从未想过要将自己的作为暴露在公众的眼前。”
  “你为什么这么跟我说话?”罗斯贝尔小姐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语调中的那一分谴责的意味,不满地竖起了眉头,原本娇憨柔细的声音也低沉了下去,“就我说听到的来讲,你对公爵夫人的想法跟其余的人没有什么区别,你也认为她正在插手不该插手的事务,你也认为她的行为不合时宜,难道不是吗,艾略特勋爵?”
  说到最后,罗斯贝尔小姐勉力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便摇晃着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仍然站在原地苦笑的艾略特。
  是的,他不能否认自己的确是那么想的。
  这也是为什么,在他与阿尔伯特的谈话的最初,后者直截了当地询问他是否还对自己的妻子有着感情时,他能够平静地,甚至称得上是坦诚地回答:
  “不,阿尔伯特。我不再爱她了。”请牢记收藏:,..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