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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章人在江湖,生死无常
  
  绵柔细雨落在窗外,听起来好似悄然流淌的沙漏,宁静而绵长,让人恍惚间仿佛置身永恒。
  
  沙沙沙……
  
  骆凝一袭青衣侧坐在窗前,手中摩挲着龙潭碧玺,凝望窗前湖水,思绪万千。
  
  今天失心疯了不成,那小贼明显使诈,怎么能中连环计……
  
  这才几天时间,他怎么就被女王爷给看上了……
  
  一夜湘君白发多……
  
  还挺操心他那风娇水媚的女东家……
  
  ……
  
  房间环境清雅,不远处的床榻上,身着鸟鸟肚兜的折云璃,抱着被子酣睡,露出了白洁无痕的小腰。
  
  在不知几更天时,一道闷雷响起。
  
  轰隆……
  
  折云璃睫毛动了动,睡眼惺忪睁开眼眸,望向窗户:
  
  “师娘……诶?师娘你回来啦?!”
  
  折云璃一头翻起来,披上衣服,跑到窗前:
  
  “见到惊堂哥没有?惊堂哥怎么就成红花楼的少主了?师娘有没有和他说让他来平天教?”
  
  骆凝回过神来,眼底闪过一抹心虚之色,稍作沉吟:
  
  “他……他收了红花楼的钱,帮忙占个场,此事莫要告知外人。至于平天教,他把红花楼的事儿办完,就会跟着师娘去南霄山。”
  
  折云璃眼前一亮:“那惊堂哥,以后就是我师弟了?”
  
  “什么师弟,是我平天教的护法,你以后得叫师叔。”
  
  “啊?”
  
  折云璃表情微呆,琢磨了下:“惊堂哥才比我大两三岁,叫叔怕是……”
  
  骆凝跳下窗户,拉着折云璃来到床边躺下:
  
  “这些事儿以后再说,休息会吧,天一亮就得出发去京城。”
  
  折云璃完全没睡意,趴在枕头上,双手捧着下巴:
  
  “那惊堂哥,岂不是成了我平天教安插在女王爷跟前的眼线?惊堂哥不会有危险吧?”
  
  “放心,你惊堂哥知道‘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今天若不是剑雨华侠气太重,周怀礼动了杀心,伱惊堂哥就已经顾全大局,不和周怀礼这小人计较了。”
  
  “周怀礼是真不要脸,惊堂哥明明赢了,还明目张胆颠倒黑白,师父若在,当场就把他拍死了。”
  
  “夜惊堂又不是你师父,岂敢在周家地盘对周怀礼动手……”
  
  “三叔!三叔……”
  
  踏踏踏——
  
  形同母女的两人正闲谈间,忽然听到远处的周家祖宅外,传来急促脚步和呼喊声。
  
  湖畔的数个庭院,是贵宾落脚的居所,动静一起,周边就出现衣袍破风的响动:
  
  “广老,怎么回事?红花楼夜袭?”
  
  “不像,快过去看看……鸿志,周家怎么了?”
  
  “不清楚,我也刚被吵醒……”
  
  ……
  
  骆凝眉头一皱,觉得情况不对,翻身而起,戴上面纱走出了庭院。
  
  “家主——!”
  
  “谁干的……”
  
  时间已经凌晨,早已经熄灯就寝的周家庄,不过片刻之间就变得灯火如昼。
  
  山庄外的八角牌坊楼下,无数提剑的周家门徒齐聚,有些人甚至连鞋都来不及穿,愣愣站在原地。
  
  八角牌坊楼外,是个员外郎打扮的船行东家,脸色煞白,手里捧着把佩剑和一块铜牌,连话都不敢说,只是在原地瑟瑟发抖。
  
  而船行东家脚边,则是一个担架,用白布遮盖,几个小厮浑身湿透,却撑开油布,以免雨水落在了白布遮盖的尸体之上。
  
  踏踏踏……
  
  不过刹那间,几十号在周家留宿,等待明日返程的江湖名望,便从庄内急行而出,瞧见那把剑柄呈青白之色的名剑‘朝露’,眼皮便齐齐的跳了下——此乃水云剑潭掌门的佩剑!
  
  “这……”
  
  “谁这么大胆子……”
  
  所有江湖名宿都是目露难以置信!
  
  他们刚刚还想着,这次风波,可能会以红花楼少主离奇暴毙而结束。
  
  谁曾想到才过几个时辰,周怀礼就用自己的尸体,在他们脸上狠狠抽了几下,告诉他们什么才叫真正的离奇暴毙。
  
  周怀礼怎么可能死?
  
  当代剑圣只要还在,江湖上谁敢轻易杀他?
  
  难不成是刚才喝大了,半夜跑去城里嫖花魁,马上风……
  
  “大哥!……”
  
  众人面面相觑之际,人群后方传来急促脚步,刚爬起来的周怀义,脸色煞白冲出人群,看到地上的担架,直接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继而又双目血红,显出暴怒愤恨。
  
  轩辕鸿志下午还和周怀礼一起对红花楼施压,凌晨尸体就便摆在了面前,眼底也有惊色:
  
  “是红花楼动的手?”
  
  船行东家刚才扑灭码头的火势,发现这具尸体,当场就吓破胆了。
  
  此时江湖上的大佬询问,船行东家一无所知,哪里敢乱说,只是颤颤巍巍递上手中的铜牌。
  
  铜牌为黄铜质地,背面雕蟒龙,正面刻着一个‘靖’字。
  
  轩辕鸿志瞧见黑衙总捕才持有的牌子,神色化为凝重,迅速把把牌子接过来确认真伪——牌子显然是真的。
  
  满面愤恨的周怀义,知道事情不对头,翻身站起,抬手撵走围观的小辈:
  
  “都回去。”
  
  跑来围观的江湖小辈,顿时作鸟兽散,只剩下四五个有名望的人物,站在牌坊楼下。
  
  “在哪儿发现的尸体?”
  
  “在……在黄松码头,火势太大,里面都是石材,等烧的差不多,我才让人进去收拾……然后……然后就发看到了这块牌子,被剑钉在墙上……”
  
  船行东家哆哆嗦嗦说完,就躬身行大礼,朝山庄外跑去。
  
  轩辕鸿志眉头紧锁:“先看看伤势。”
  
  周怀义咬了咬牙,在白布旁边跪下,抬手掀开,却见里面是一具焦尸,皮肉基本上被烧干净,化为焦黑物体贴在骨头上,根本没法辨认。
  
  但周怀义对兄长的骨相很熟悉,一眼就认了出来,手微微抖了下。
  
  三绝仙翁来到跟前半蹲,仔细打量尸体上的痕迹:
  
  “胸口、后背遭受重击,看不出何种招式所为;致命伤为刀伤,一刀肋下、一刀自下颚穿颅,左臂骨头被震裂……这是哪家的刀法?”
  
  所有人把目光转向轩辕鸿志,毕竟君山台是当世刀魁所在的门派,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世间刀法。
  
  轩辕鸿志缓步来到跟前,打量肋下被斩断的两根肋骨,脑海中也开始浮现不明杀手,从背后出刀,击中周怀义的姿势、力道、速度……
  
  沙沙沙……
  
  雨夜陷入死寂,所有人全神贯注等待。
  
  轩辕鸿志目光微动,眼底闪过一抹错愕,稍作沉默,又看向颅骨。
  
  三绝仙翁来到焦尸脑袋跟前,仔细打量颅骨上的空洞:
  
  “刀宽两指半,刀刃平直,看起来……倒是常见。”
  
  三绝仙翁话是这么说,看向轩辕鸿志的眼神,却意味深长——这是螭龙刀的款式。
  
  轩辕鸿志手指轻轻摩挲,目光微动,似是有心事,沉吟良久,才开口道:
  
  “没看出是何种刀法。红花楼算上叶四郎,也就四个登堂入室的高手,没人刀法炉火纯青到这一步。下午才起冲突,红花楼已经拿回清江码头,也不可能傻到晚上在青云城外杀人……此事不似红花楼所为,凶手另有其人。”
  
  众人也这么觉得,红花楼好歹江湖名门,又不是街头蛮子,真要杀人,也是暗中下手不留痕迹,哪能这么明目张胆,怕人不知道是他们动手似的乱来。
  
  而站在后方的骆凝,看见刀痕后,心中满是惊疑,怕众人怀疑到红花楼头上,开口打岔:
  
  “周掌门为何会半夜孤身去黄松码头?”
  
  在场江湖名宿,闻言也显出疑惑,看向周怀义。
  
  周怀义眼珠动了动,没有立即开口。毕竟大哥半夜出门,是为了杀了剑雨华这逆徒,把二丫头带回来。
  
  剑雨华风评不错,今天还占了个‘侠’字,此事传出去就是家丑,连门徒都不能告知,又岂能让在场江湖人知晓。
  
  “大哥……酒宴散后就回房歇息了,我也不知为何会忽然出门。”
  
  “……”
  
  在场众人见周怀义这种时候都不说实情,便大概猜出周怀礼月黑风高出门干什么去了:
  
  为周家清理门户!
  
  话说虽然死的人不对,但目的倒是意外达成了……
  
  而这些线索串联到一起,也大概能推断出事情脉络:
  
  剑雨华离开周家,带着二小姐跑到黄松码头,准备私奔。
  
  周家得知消息,周怀礼咽不下这口气,半夜过去清理门户,但不巧撞见了黑衙的高手。
  
  剑雨华江湖风评不错,周怀礼此举算是滥杀无辜,黑衙高手发现后怒而杀之。
  
  至于留下身份牌子,可能是黑衙高手不想在江湖上引起风波,大大方方表明身份,让周家找朝廷核实说理。
  
  这逻辑、动机都说得通,在场众人面面相觑,觉得这事儿怕是不好处理了。
  
  黑衙中人,都是当朝女帝妹妹的护卫,就算是黑衙杀人理亏,也是按律判罚,周家本事再大,也不能把黑衙的人拉出来动用私刑……
  
  周怀义知道这事儿很难再用江湖方式处理,斟酌良久,望向了轩辕鸿志:
  
  “轩辕老爷子乃朝廷封的侯爷,不知轩辕兄可有办法,打听到凶手身份?”
  
  轩辕鸿志的心情,说实话比死了兄长的周怀义还沉重。
  
  他可以笃定,刀客用的是八步狂刀。
  
  能震裂臂骨杀掉周怀礼,说明刀客早已位列宗师,至今在江湖没名声,大概率是在蛰伏,等着刀法大成之日,去办一件事儿。
  
  而这件事,不用想都知道,是为当年被废掉的八步狂刀传人报仇!
  
  若真是如此,周家死个周怀礼还真不算大事儿,毕竟人家只杀周怀礼,不针对周家。
  
  而君山台和八步狂刀的传人,有的可能是‘杀父、杀师’之仇!
  
  但人在靖王门下,君山台作为大魏开国侯,还真就不敢肆意妄为……
  
  轩辕鸿志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站起身来,想了想道:
  
  “怀礼和我情同手足,遭此横祸,我岂能坐视不理。此事我定然会设法帮周家查清楚。”
  
  周怀义连忙拱手:“谢轩辕兄大恩,只要帮周家找到凶手,我周家……”
  
  “先妥善安葬怀礼,事关朝廷,需谨慎行事,先查清楚再说。诸位都散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