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姐姐,”姜知意从箱子里取出刚做好的衣服,“我给欢儿做了件衣服。”
  是夏日夜里睡觉穿的小衣服,材料用的最细软的白棉,贴身穿着又轻又软,又不像丝绸那么凉,正适合小孩子。黄静盈看着衣襟袖口处绣着的绿叶粉桃花样,想来是怕划到幼儿娇嫩的肌肤,所以绣花底下多衬了一层,真是又细致又体贴的心思。
  黄静盈拿着衣服,带着笑摇摇头:“好精致的衣服,欢儿肯定喜欢,只是意意,你如今应该多休息,下次不准再做了啊。”
  “我近来好多了,连林太医都让我多走动呢,”姜知意轻轻靠着她,“不累的。”
  黄静盈细细看着衣服,针脚细腻,裁剪合身,刺绣鲜亮,便是最老练的裁缝绣娘,也不过就是如此,可从前姜知意未出阁时,一年到头也不过缝几个香囊荷包,何曾有这么精湛的手艺?
  想来都是为了沉浮的缘故。黄静盈想着近来发生的事,心里越发厌恶沉浮,听见姜知意问道:“三哥补缺的事定下来了吗?”
  黄静盈顿了顿:“快了吧。”
  这些天她到处奔走,张家和黄家也都托了人活动,然而昨天传出消息,张玖补缺的事没成,吏部那边倒是批了,但交到沉浮跟前时,被他打了回来。
  张玖唉声叹气了整整一天,虽不曾十分抱怨,但也嘟囔了几句都怪她得罪了沉浮,人家夫妻的事你瞎掺和什么之类的话,黄静盈是个直爽性子,若是以往肯定驳回去了,但如今想着张玖心里不痛快,便耐着性子反复安慰了许久。
  从前她虽厌恶沉浮对姜知意凉薄无情,但也觉得他是个清正孤直的重臣,如今沉浮为了私怨蓄意报复,黄静盈很瞧不上这种行径。
  只是姜知意身体刚刚将养得好些,黄静盈不想在她面前提起这些烦心事,岔开了话题:“我听阿彦说,云哥要留在京里?”
  阿彦,阿彦。姜知意眼前闪过大片的绿草地,星星点点的野花,忙低了头:“哥哥上了折子,陛下还没定,不过我总觉得,哥哥还是回西州更好些。”
  “云哥那不是不放心你嘛。”黄静盈笑道,“留下也好,你这个身子我也不放心,有云哥照应就不怕了。”
  抬眼看看天色不早,连忙起身:“我得回去了,欢儿这会子应该醒了,就怕到处找我。”
  没满周岁的孩子,必定是一刻也离不开母亲。姜知意心里泛起初为人母的柔情,跟着也起身道:“我送送你。”
  她两个因为要好,每次相别都是送到大门口才罢,姜知意挽着黄静盈刚走出院门,陈妈妈正往这边来:“夫人命我送送三奶奶,让姑娘先回房,药煎好了。”
  往常吃药都是赶着晚饭前,如今这天色却还有些早,姜知意有点疑惑,目光一掠,发现院外守着的丫鬟婆子比从前多了不少,一个个屏息静气,如临大敌的。
  这样子,却像是有事。姜知意停住步子:“妈妈,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陈妈妈笑着解释道,“今儿吃饭早,所以药煎得早了些,姑娘快回房去吧,别吹着了风。”
  可这几天她一天好似一天,明明时常出来散步的,几时怕起吹风来了?姜知意想了想:“先不着急吃药,我送完盈姐姐,正好顺道去看看母亲。”
  陈妈妈连忙拦着:“夫人这会儿忙着,姑娘待会儿再去吧。”
  这一下,连黄静盈都觉出来怪异,看了她一眼,陈妈妈有些不自在,低下了头。
  肯定有事,瞒着不想让她知道的事。姜知意没再笑了:“我这就去见母亲。”
  她不再多说,迈步往林凝院里去,陈妈妈不放心地跟在后面,眼看她神色沉稳,行动中一派从容风度,恍然意识到从前那个柔软娇嫩的小姑娘,在短短几天内,已经长成了能当事的侯府女子了。
  可这个成长的过程太痛苦,陈妈妈心疼得很,连忙紧走几步,紧紧跟上。
  沿路种着玉兰,姜知意从树荫底下慢慢走着,穿过通往正房的月洞门,姜云沧压着怒气的声音立刻传进耳朵里:“他想见就让他见么?他算什么东西!意意早跟他没关系了,让他滚!”
  姜知意停住步子,不用想,也知道他说的是沉浮。
  “说是吐了血,人看着不大好。”林凝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叹息,“夫妻一场,又有孩子,若是他知错能改,我们又何必做得太绝?”
  吐血。陈年的记忆不期然间浮上心头,他来祭奠长姐,他踉踉跄跄走出灵堂,在门后呕出一大口鲜血。他看似凉薄淡漠,实则执念极深,这种性子若遇见大起大落的情绪,伤身也是在所难免。
  “意意。”黄静盈握住了她的手。
  她没说什么,眼睛里满是担忧,姜知意猜出她的心思,摇了摇头:“没事。”
  若是一个月前,她必是忧虑心疼,比伤在自己身上还难过,不过如今她听着屋里的说话,只有一种旁观的平静,甚至还能从容地回想沉浮素日的性子,推测他此举的原因。
  “吐血?”姜云沧冷笑,“死了才好!”
  “这事总得问问意意的意思,你拦着不让见,万一意意想见呢?”林凝又道。
  不,她如今,一点儿也不想见。
  姜知意慢慢走近,伸手去推虚掩的门扉:“阿娘,哥哥。”
  咣,门被用力拉开,姜云沧紧绷的脸出现在眼前,姜知意抬头看着他:“我不见。”
  她看见姜云沧形状锐利的眼中生出几星亮光,像火苗突然烧起来,他放声大笑:“好,不见!”
  沉浮守在清平侯府紧闭的大门前。
  远处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指点着议论着,好奇昔日里高高在上的左相为何如此狼狈窘迫。
  沉浮恍若未见,淌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双扇大门中间的一线缝隙。他要见她,他必须问清楚,到底是不是她。
  可五脏六腑撕扯着,填着巨大的恐惧。
  问清楚之后呢?如果是她呢?如果他错待了整整两年的人,就是他爱了那么多年的人呢?
  喉头翻腾得压不住,沉浮伸手去捂,没有捂住,灼热的血顺着指缝流出来,却在这时,听见门内传来隐约的脚步声。
  所有的情绪都被扔下,沉浮死死盯住大门,看见沉重的朱色门扉,刷一下打开。
  一顶轿子往外抬,轿子后面,姜云沧率领一众亲兵,牢牢挡住路径,不让他进去半分,沉浮停顿片刻,扶正歪斜的发冠,整整凌乱的衣衫,向着姜云沧躬身行下礼去:“沉浮求见姜二姑娘。”
  未曾出口之前,并不知道一个全然陌生的称呼,竟会如此伤人。刀割一般,深入骨髓,他曾经的妻子,日夜相伴的人,现在,终于成了陌生疏远的姜二姑娘。
  躬身的幅度很大,孤高骄傲的头颅低垂着,等待着最终的判决。
  很快,他听见姜云沧的回答:“不见!”
  沉浮猜到是这个结果,他没有气馁,姜云沧一向厌憎他,他的态度未必是她的态度。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在下想知道的,是二姑娘的回答……”
  他听见轻蔑的笑声,从姜云沧口中发出:“这就是她的回答。”
  沉浮猛地抬起头,看见姜云沧毫不掩饰的嘲讽,他一手握着腰间刀柄,姿态放松,唇边的笑冰冷笃定。
  他没有骗他,这就是她的回答,所以他才如此得意。
  脑袋里嗡嗡响着,似是血在上涌,又似血肉全都消失,沉浮有点站不住,摇晃着要倒,又扶着门撑住。他整整衣冠,再次一礼:“烦请给她传个话,就说沉浮有重要的事情求见……八年前的。”
  姜云沧嗤一声笑。他意态闲适地站着,目光掠过沉浮灰败的脸,淋漓染血的衣襟,他可真是前所未有的狼狈仓惶,看着可真让人觉得痛快:“管你八年前九年前,她说得很清楚,不见!”
  大门轰然在眼前关上,沉浮拼命想挤进去,又被长刀挡住,姜云沧嘲讽的脸消失在门后,沉浮挣扎着向前,在最后一丝缝隙里问他:“大姑娘的名字,平时你们都叫她什么?”
  咣!大门彻底关上,没有人回答,又只剩下紧闭的门扉,冰冷的铜钉。
  她不见他。她连后悔的机会,都不给他。
  抬眼时,刚刚出去的轿子已经走得远了,沉浮认出了跟轿的丫鬟,和离那夜,那丫鬟跟在黄静盈身边,轿子里的人,是黄静盈。
  沉浮追上去,拦在轿前。
  轿帘垂着,内里传来女子的低斥:“堂堂左相,当街拦人轿子,不觉得可耻么?”
  “失仪之处,某自会赔礼。”沉浮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黄夫人,我有一事相问。”
  刷,轿帘甩起,露出黄静盈愠怒的脸:“薄情寡义,公报私仇之人,我与你没什么可说的!”
  公报私仇。沉浮从混乱的思绪中,理出了张玖的名字,昨日吏部上报的候补名单里,他划掉了张玖。模糊的视线望着轿中人,沉浮没有辩解:“我只想求问一件事。”
  黄静盈压着眉:“意意自有主张,休来问我!”
  意意,意意。她身边的人,都是叫她意意,从前他听姜遂这么叫过,和离那天,林凝也是这么叫的。
  意意,意意。他怎会如此愚蠢,如此自负,他怎会日日对着如此熟悉的感觉,却认不出她。
  血气翻涌着,沉浮一字一顿:“姜家大姑娘,你们都叫她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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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卿误我》,梅燃:
  卿卿在家门口捡到一个满身是血被人追杀的“流浪汉”。
  流浪汉洗干净后,竟是个容貌i丽的美少年。
  他自称修严,卿卿还以为自己捡了宝,听说他“身世飘零”“出身风尘”,由怜生爱。
  修严一直骗她,淮安世子接近卿卿的真正目的,不过是诱她做外室,心甘情愿做他的药引。
  *
  国宴会上,魏国来使言笑晏晏,眼睛却如狼般直勾勾地盯着淮安世子旁的美貌外室,甚至直接开口索要,许诺两座城池。
  淮安世子应之:“卿卿亦吾所爱,君且怜惜。”
  无名无分地跟着谢律,世子哄她,爱她,就是不肯公诸于世。
  连世子爱婢,都能轻易欺凌折辱她。
  卿卿终于绝望了,为他剜心割肉,一块硬邦邦的石头终究捂不热。
  一腔真心错付,身体如坠冰窟。
  卿卿看着轻飘飘便把自己送了人的谪仙世子,笑得痴狂:
  “我与你割发断义,此生不再相见!”
  *
  两年后,大雪飘飞。
  手刃仇敌的谢律体力难支地倒在血泊中央,剑锋反手对准了自己胸口:卿卿,我终于为你报仇了,我这就来陪你。
  一驾香车宝马迎面而来,帘幕扬起,露出里面云髻翠鬟、笑语嫣然的美人
  卿卿轻飘飘望过去一眼,漫不经心。
  “……卿卿?”
  谢律不敢相信在抵达魏国当日便已死去的爱妻,竟然再度出现在了自己眼前,脑中轰然一声,宛如天崩地裂。
  “世子想必是认错了。”
  卿卿温柔小意地笑着,怀中的稚子好奇探出头。
  “本宫并非世子的卑贱外室,而是魏国昭阳公主。”
  阅读指南:
  1.本文双c,1V1。
  2.男主从女主假死开始疯批。
  3.狗血带球跑,追妻火葬场,后期高虐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