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科幻小说 > 万人嫌他不干了 > 第45章
  以后不再见面?这是什么意思?
  鹿正青似乎无法理解这几个词,他茫然看向予安。
  他可是予安的爸爸啊,他还要看着予安长大成家,等到死后与妻子相遇,把孩子们的事情告诉她,他们怎么可能不见面呢?
  鹿正青嘴唇微动,声音艰涩:“予安,别说气话――”他的声音喑哑的几乎听不见。
  但是,他的话却只说了一半――
  鹿予安却打断道:“鹿正青――”
  少年看着鹿正青的脸,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对鹿正青而言最残忍的说:“你知道你刚刚那个音量说的那些话,我全都听不见吧。”
  鹿予安只不过在陈述着客观的事实,甚至他只是想让站在他右侧的鹿正青将声音放大一些,他懒得去读鹿正青的唇语而已。
  而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鹿正青如遭雷击,怔愣在原地,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诊断书上官方一句“右耳重度听力损失”究竟对予安意味着什么。
  他低头看着手心那张轻飘飘的诊断书,那张纸似乎有千斤那么重,压得他连气都喘不过来。
  鹿正青茫然的环视四周,却发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予安身上,人群注视中的少年单薄的可怕,那一瞬间,他看到少年几乎是僵硬的脊背。
  他突然意识到在没有人会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撕开自己的隐藏在最深处的秘密。那些或惊讶、或好奇、或同情的目光落在予安身上,那些听不清的窃窃私语,哪怕这些眼光并没有什么恶意。
  承认自己听不见,这几乎是将自己的伤口血淋淋的撕开给别人开看。
  他向来知道予安骨子里是很骄傲的。
  但是他却――逼着他的孩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撕开自己的伤口。
  他是本该站出来,为他的孩子挡住这些视线的人,为自己的孩子遮风挡雨的那个人。
  而他却变成了那个将自己孩子推出去的人,他就是风雨本身。
  多么可笑。
  他嘲讽一笑,他应该知道的。
  怎么会有一个父亲会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听不见呢?而他非但不知道,甚至还以此为理由指责他的孩子为什么不去救人。
  “对不起,予安。”鹿正青终于开口,他胸前几乎像是压着什么东西,重的几乎无法呼吸,他极其少见的称得上是惊慌失措的说,“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该怪你没有去救与宁的。”
  然而回答他的只是长久的沉默。
  这沉默让鹿正青心慌,甚至在他都忍不住开口打破沉默的时候。
  终于鹿予安说了话,他平淡的说了句:“所以,你到现在还是认为我没有救鹿与宁,对吗?”
  这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鹿正青回答不上来。
  而这时,从他们身边路过的消防员队长显然误会了什么。
  消防员队长扛着水管朝鹿正青由衷说:“你真应该感谢这个孩子。要不是他逃出来后,发现不对劲,又跑回火场将门踹开,你家孩子怕是凶多吉少。”
  他对鹿正青有印象,一直陪在另一个孩子身边,大概是他的家长,所以消防员队长只误以为鹿正青是来向救人的孩子道谢的。
  “是予安救了与宁?”鹿正青低声喃喃道。
  消防员队长却误以为他不相信,连忙说:“在火里救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常年和火打交道的他们非常清楚,在火中救人,绝对不是和普通人想的那样简单。逼近火焰时,火焰灼烤在人皮肤上几乎可以将人烤熟的高温,足够让每一个人心生胆怯。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特别是那个孩子已经跑到安全的地方,如果没有非凡的勇气和冷静的思考是绝对不可能在返回火场中救人的。
  想到这里消防员队长看向鹿予安的眼神中带着赞赏:“是个有胆色的好孩子!”
  消防员队长无意间的话。
  却让鹿正青怔愣在原地,他动了动喉咙却发现自己的声音艰涩的可怕说:“予安,他也是我的孩子。”
  消防队员却是一愣,眼睛里却全是怀疑。他分明看到这个男人一直围在另一个孩子身边,这不加掩饰的怀疑落入鹿正青的眼里,让他内心一阵刺痛。
  是什么样的父亲,竟然连父亲的身份都会被人怀疑。
  事实的真相和他以为的真相完全不同。
  是予安救了与宁。而他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想到过这一点。
  他才意识到少年那句话中深深的失望。
  他看着站在远处的冷漠少年,他看到消防员眼中对他不加掩饰赞赏。眼前的少年和他记忆中完全不一样。
  鹿正青才此刻才清晰意识到,明明应该是予安父亲的他却从来没有真正的认识过予安。
  一瞬间愧疚几乎将他淹没,他的脚步一踉跄,几乎是握住身边长子的手才站稳,他想要和予安解释。
  他想说不是这样的。
  可是他张了张嘴,却可悲什么也无法为自己辩驳不出来。
  因为在那一刻,他就是那样想的,他已经默认了予安是有罪的。
  鹿予安却开口说话了,他深深的看向鹿正青,一字一句的问:“我究竟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人?”
  他问的突兀,就连鹿正青都怔愣的看向他。
  “是不是在你心中,我杀人放火都不奇怪。”鹿予安歪着头看向鹿正青,“所以你才从来都没有想过问问我?”
  他不知道他究竟在鹿正青心中是多么的不堪。好像世上所有恶毒的事情,他都能够做的出来。
  在他们眼中的自己究竟是有多丑恶。
  鹿予安看到了消防员将视频给鹿正青看了。
  他知道鹿正青在想什么――鹿正青怀疑火是他放的,是他故意要烧死鹿与宁。
  只要鹿正青来问他,他就会像消防员来问他时候一样,将手机中的视频给他看。
  自从知道手机号码的事情之后,他就联系律师伯伯以妈妈创建基金的名义给了静安中学一笔捐赠,用于在静安中学教室门口装摄像头,而前世发生火灾的教室,更是装了最隐蔽的摄像头,这件事全程没有鹿氏相关人员参加,甚至在他的强调下,学校知道的人都不多。
  他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利用自己两世的记忆守株待兔,而他也确实守到了一些东西。
  可是,每一次鹿正青似乎都毫不怀疑的默认是他做的,甚至连自辩的机会都不给他。
  他真的很累了。每一次和鹿家父子相处,他都会有深深的疲惫感,原来血缘也会成为深深的负担。
  所以这一次鹿予安又再次重复,轻飘飘却坚定的说:“鹿正青,我能不能断绝我们父子关系?”
  他们都放手,不再沉溺过去。他忘记他记忆的爸爸和哥哥,他不在执着找到他过去中的那个家。而鹿家的父子也能够摆脱他。
  他们有他们的立场。
  并不是所有孩子都被父母喜欢的。
  被爱是一种幸运,不被爱也并非是罪不可恕。
  只不过他曾经觉得自己被爱过,所以才格外无法释怀,而现在他已经决定彻底和自己心里的执念和解。
  他对鹿正青认真的说:“我已经和律师伯伯咨询过怎么解除我们之间的关系,他说有些难。但是我们可以互相约定不在骚扰对方。”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这个想法了,甚至已经认真问过所有事情。
  因为他们的血缘,他们血缘上的父子关系很难被断绝,但是他们可以彼此约定互不打扰对方。
  “我可以将我在鹿家花的所有钱都还给你们,以后如果你需要我赡养,我也会将钱打给你。”鹿予安眼神中总算有了一丝快乐,声音忍不住带着轻快,“只要我们以后不要在见面了,什么都可以。”
  而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敲击在鹿正青的心里。
  他能够察觉出予安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真心,正是因为真心,他才知道原来予安一进厌恶他们到这个地步了吗?
  可是――
  予安是他的孩子啊,他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的?他记得最初见到予安时候,予安永远都在追随着他的目光,总是带着濡慕的眼神,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后都是深深的依赖和信任,每一次期待的叫着他爸爸的时候。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了呢?他甚至已经记不清,予安多久没有再叫过他爸爸。
  他究竟都做了什么――
  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不见了。
  他该如何去见予安的妈妈?
  鹿正青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刀割般的刺痛压下去,他努力勾起唇角笑了笑,但是这个笑容比哭还可怕,鹿正青说:“予安,我知道你在生爸爸的气,都是爸爸的错,爸爸以后会好好补偿你的。你再给爸爸一个机会可不可以?”
  鹿予安眼中的笑意一瞬间消失,他抬起头看着鹿正青沉默了片刻反问说:“机会?”
  他忽然一笑,指着另一边的鹿与宁,轻轻说:“那我和鹿与宁,你只能留下一个?我留下,你把鹿与宁送走,可以吗?”
  “予安――”鹿正青没有想到予安会提出这个。将与宁送走――
  为什么予安的条件偏偏是这个呢?除了这个他什么都能够答应。在他心中与宁也是他的孩子啊。
  他几乎不敢去看予安的眼睛,他低头支支吾吾说:“与宁他没有做错,与宁他只是你的弟弟,都是爸爸做错了,你无论怎么样责怪爸爸都是应该的,我保证以后会对你们一视同仁――”
  鹿予安平静的听着鹿正青这一番说辞。他知道鹿正青是不可能放弃鹿与宁的。
  并不是对所有的家庭而言,血缘会重于一切。他也曾经认为他和家人的联系是重于血缘的,他们灵魂是相互依偎。
  但是他后面发现一切都是他的自以为是。
  也不是每一个孩子都是被爱的,他只不过不是那个被偏爱的那个。
  他曾经因为这个反复怀疑自己是不是做的不够好。
  可是现在――
  他扭头看着莫因雪。
  谢谢莫因雪让他知道,原来从来都不是他不够好,他其实也还是一个挺不错的人。
  鹿予安早就知道答案,他心中已经没有了这个困扰他两世的执念。但他人生的剧变从这个执念开始,也应该从这个执念结束。
  这是他八年来,最后一次将自己和鹿与宁置于天平的两端,他终于不用再被反复的放弃而感到痛苦保受折磨。
  这困扰他八年的噩梦终于要在此刻结束了。
  所以鹿予安只是如释重负的说:“没有以后了,鹿正青。八年了。”他长长松了口气,从心里由衷的笑了笑说,“你大概不知道曾经我每次看到你会有多痛苦。”
  每一次都像是溃烂依旧的伤口被血淋淋的重新撕裂开。
  他转身朝莫因雪说:“我们回家吧。”
  他的背其实还有些疼,但是他没有关系,他知道他总是很容易痛的,这一点在长达数年的折磨中都没有改变过,只不过他对疼痛的忍耐力变得异常高。
  而他离开的动作却像是刺激道鹿正青。
  鹿正青几乎是下意识的去扯住鹿予安的手臂,他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如果今天他让予安走了,他们父子之间大概真的没有以后了。
  可是他分明没有用力。
  而少年却像是受到极大刺激一样,摔到在地上,因痛苦而蜷缩在地。
  鹿正青愣愣看着自己的手。
  莫因雪连忙将少年抱起,扯开少年的外套,发现少年后背全都是渗出鲜红的血,只不过被外套遮盖住了,他脑中一片空白,手足无措的抱着少年,朝救护车上还没有走的医生大声喊道:“医生!医生!”
  给鹿与宁处理伤口的医生连忙将伤的并不重的鹿与宁推到一边。
  医生看到少年衣服背后大片血色,一下子就明白,这孩子本就有外伤,刚刚一下子又被撕裂开。
  这么严重的伤,怎么能够忍耐这么久呢。
  没有犹豫几乎是立刻,医生就要将少年的衣服脱下来。
  恢复些许意识的少年却小声死死的攥住了自己的衣服。
  莫因雪明白少年是什么意思,他看着周围的众人目光都落在少年身上,他将少年抱起,对医生说:“去急救车上可以吗?”
  医生一愣,似乎意识到什么,点点头。
  急救车上,医生将少年的衣服脱下,看着少年的身体就一愣,难以置信的看向跟过来的鹿正青。
  少年本该光滑的皮肤上满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陈年伤疤,粗粗看去就有刀割,鞭痕,烫伤,这些伤口如同狰狞的虫子几乎遍布少年每一寸肌肤。
  鹿正青也看在眼里,那一刻仿佛有人在他头顶重重敲击了一下,他一瞬间一片空白,片刻后才恢复意识,身体剧烈的颤抖。
  他先是迷茫,然后是震惊,予安身上怎么会有这样多的疤痕。
  是谁做了这些?一瞬间愤怒涌上了他的脑海,他几乎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杀了留下伤疤的人。
  他想起了小时候抱在他怀里,连摔跤都要哄半天才能止住泪水的小团子,和眼前这个几乎惨白消瘦全身都是伤痕的少年,几乎没有一点相似的。
  这一刻他才明白,分别的十多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作为父亲,孩子的保护者,将他的孩子独自留在可怕又危险的世界,整整十多年。
  他颤抖着手触碰那些伤口,哪怕知道伤口已经愈合,可是在鹿正青眼里却看到它们还在留着鲜血,血肉翻飞的样子,每一道伤痕都是曾经的痛苦,他的孩子究竟遭遇了什么。
  而在他即将触碰道予安的一瞬间,医生伸出手将他拦住冷漠而警惕的说:“你别靠近,你再靠近我就要报警了。”
  他是在医院里工作多年的医生,第一眼就认出这些伤口的来由。这绝对不是普通意外能够造成的。
  而这个声称是孩子父亲的就是第一嫌疑人。
  医生几乎是鄙夷的看了鹿正青,而一道狰狞红肿的伤口横亘少年整个脊背,这道伤疤在少年满是伤痕的皮肤上也是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医生连忙问道:“这是怎么受伤的!”
  鹿正青脸色难看答不上来,他甚至刚刚才知道予安受伤了。
  莫因雪几乎立刻就猜到:“是门!是救鹿与宁的时候,门砸到予安身上了”。他内心愧疚不已,他知道少年是一个对自己粗枝大意的人,他不应该听到予安说没有事就放心的。
  他应该坚持给予安看伤的。
  医生看向鹿正青的眼神更是冷冷的,他转头朝鹿予安说:“要缝针,但是我先给你处理伤口止血。”
  脸色惨白的鹿予安小声喘着气靠着莫因雪身上,莫因雪心疼的将下巴靠在鹿予安的头顶。
  而这时,两个装着休闲服,干练精悍的男人从人群中走了过来,他们环视四周,最后落在救护车上的鹿予安身上。
  他们也知道时机不对,但是情况实在是急迫,他们几乎是一确定,就立刻赶了过来,所以只是神情柔和问:“你好,我是南市警察,请问你是鹿予安吗?
  正在处理伤口的鹿予安点点头,苍白的小脸看向警察说:“对,我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便衣警察对视一眼,松了口气,看着少年的眼神带着钦佩说:“根据当年你留下的DNA,和证人也是受害人之一的王茹口供,当初211特大拐卖案,你也是受害人之一对吗?”
  拐卖――
  这是什么意思?他们脑中一片空白。
  鹿正青和鹿望北愣愣看着鹿予安,他们都知道211特大拐卖案――他们都知道那是十多年前手段极其残忍的拐卖案。甚至现在鹿氏不少资助儿童都是当初这个案子的受害人。
  可是这样的拐卖案和予安有什么关系呢?
  王茹不是予安的养母吗?怎么又会是拐卖案的受害人和证人呢?
  鹿正青看到予安满身伤痕,突然意识到这些都意味着什么,往日只在纸面中看到的惨无人道的经历,在这一刻终于一一和予安身上的伤痕对上。
  那些烫伤,那些鞭痕。
  他嘴里忍不住低声重复道:“不可能的――不会的――”
  可是他心里却已经知道了答案。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鹿予安。而鹿予安只是平静的看着点点头说:“是,我被他们关起来五年。”
  五年!
  整整五年!
  鹿正青记得211案件破案的时间,是在七年前,这就意味着――
  予安从五岁到十岁都在那个地方――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这样对他的予安呢?
  鹿正青胸前宛如无数的利针,一下一下的往他胸口扎,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不敢想象脑海中那个娇气爱哭的孩子经历了什么,才会这样满身都是伤痕。
  可五岁的与宁在做什么?
  应该是每天坐着轿车去学校,或者是去老师那里学钢琴,亦或者是跟着他们去国外旅行。这些一下子变成一把把利刃狠狠的扎向他的心,他如同被万仞穿心。
  而五岁的予安呢?
  便衣警察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小心翼翼的问道:“当初记下所有名字的那个孩子是你吗?”
  记下所有孩子的名字――
  不久前几天,刷屏所有社交软的那个孩子吗?
  狭小的救护车内外,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鹿予安身上,而鹿予安缓缓的点点头,嗯了一声。
  便衣警察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一边一直听着的医生都忍不住抬头看了看予安说:“你就是那个‘哥哥’啊。”他想到孩子曾经做的事,他手下给予安清理伤口的动作都轻了不少。
  鹿正青此刻强烈的想要和予安说什么。
  而直到救护车将鹿予安带走。
  医生连救护车都没有让他们靠近。
  鹿正青和鹿望北失魂落魄的开车跟去医院。他们如何放心的下予安。
  鹿与宁在远处看着他们神色黯淡。
  夏易谦却恨恨的盯着他们,他们的去路拦住笑了笑走到鹿正青面前说:“鹿伯伯。”
  鹿正青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并没有认出他是谁。
  但是莫易谦看着鹿正青笑嘻嘻不认生的说:“我以前见过你,你还记得吗?”
  鹿正青哪里有心思和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孩子说话。
  夏易谦却自顾自的说道:“你当然不记得啦。我来提醒一下你,你还记不记得八年前的隔壁省省会。”
  “当时在中央广场那里,那是隆冬,那一年可真是冷,有个小乞丐抱着另一个大一点的小乞丐,挡在你身边。”
  鹿正青几乎茫然,他并不记得这件事,他思索很久才隐隐记者似乎隐隐约约有这件事,这个今天有什么关系。
  夏易谦杏仁眼中满是恶毒,他的声音带着渗人的凉意说:“你还记不记得那个病得很重的孩子――对就是那个瘦瘦的大一点的乞丐,他当时正在发烧,可是他没有药,只能烧的迷迷糊糊,那个烧的只剩下半条命的孩子用尽全部的力气抓住了你的裤脚。”
  “而你急着要带你的孩子去看病,一点点将自己的裤脚抽走。”
  甚至连头也没有回。
  “那个小乞丐,当时嘴巴里还说了一句话――”
  “你大概不记得,但是我听的很清楚啊。”
  鹿正青隐隐已经意识到什么他脸色惨白,嘴巴颤动道:“不――不会――”
  但是少年的话却打破他最后一丝希望。
  莫易谦笑着笑着眼中却有了泪光:“哥哥叫的――就是爸爸啊。”
  因为前一夜替他受罚,冬夜哥哥被关在门外整整一夜,那几天哥哥都病的迷迷糊糊,他几乎说不出任何一句话,爸爸那两个字就几乎耗尽了哥哥全部的力气。
  “哥哥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不记得家人的名字,他忘记了所有和自己过往有关的东西。”
  莫易谦轻轻的说:“他唯独记者他的爸爸。”
  可惜被哥哥视作救赎和英雄的男人,抱着另一个孩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哥哥那一次病的很重,等病好之后,哥哥的右耳就听不见了。”
  那次生病几乎消耗了哥哥所有的心神,甚至那群人以为哥哥已经活不了,准备将哥哥丢在河里。
  而哥哥却熬过来了。
  只是醒来的哥哥变得异常沉默,再也没有提起过他的爸爸。
  就像是命运的笑话。
  八年前的冬天。
  两个孩子第一次在不知情的时候被放在天平的两端。
  而他们的命运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中一个失去了他的信仰和家,另一个重新找到了他的希望和家。
  “不――”鹿正青几乎是痛苦的嘶吼着。
  然而夏易谦却还嫌不够:“你知道哥哥,一直和我们说,他的爸爸一定会保护他的,一定会救他的。”
  “原来你就是这样救哥哥的吗?”
  而这一句话终于击溃了鹿正青以临近失控的心理防线。他的脑海里不停浮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那个蜷缩在街角,满脸乌黑的孩子死死注视着自己的眼睛。
  而他一点点将自己的裤脚,从孩子的手心抽走,他甚至连回头都没有回头一眼。
  他怎么会,怎么能?
  他怎么能连自己的孩子的都认不出来呢?
  他怎么能在自己孩子最需要他的时候不在呢?
  他怎么能将自己的孩子活生生推回地狱呢。
  天啊,他都做了什么!
  鹿正青什么都顾不上,他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将脸深深的埋进双手之中,脸颊一片冰凉。
  夏易谦恶意的看着鹿正青的脸,擦了擦眼底的泪光,心里只觉得痛快。
  凭什么只有哥哥记得呢
  明明是大家一起的承诺,为什么只有哥哥记得呢?
  夏易谦说完笑着擦干净泪光扬长而去。
  他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不够,这些远远还不够。
  “爸爸!”鹿与宁看着失魂落魄的爸爸,连忙跑上去要将他扶起。
  可是他触碰到鹿正青的那一刻。鹿正青却后闪躲,甚至伸出手将鹿与宁推到一边。
  鹿与宁不可置信的看着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