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的事情解决了,两人便坐上了返程东京的车。
  秋山竹晚像只遇水即化的猫,瘫软在雷克萨斯的后座,他享受着空调,愉悦的眯起眸:“解脱了。”
  和他随心所欲的坐姿不同,条野采菊要优雅许多,两条修长的腿交叠在一起,单手撑着侧脸,闻言,少年挑起眉,微笑着问。
  “这么累吗?”
  “条野你是不知道。”秋山竹晚来了兴致,气鼓鼓道:“港口黑手党就是抓到这次机会把我往死里压榨,十九个人,我抓了十四个!”
  少年轻哼一声:“我这辈子也不想接触港口黑手党那些混蛋了,当然,太宰除外。”
  条野采菊笑容莫名变的危险:“说来,竹君你为什么要帮港口黑手党这个忙?”
  “因为太宰啊?”秋山竹晚好像完全没读懂骤然下降的空气,理所当然的回复:“他是我朋友嘛,做我们这一行的,不能得罪朋友,能帮就要帮。”
  因为森鸥外那个混蛋玩意......
  也罢,就当半价买个超越者。
  “这不是很正常唔......”
  被揪住衣领堵住嘴的秋山竹晚眨了眨眼。
  怎么又一言不合就亲他。
  “我不想从你嘴里听到那个名字。”条野采菊屈指擦了擦唇,轻笑道:“包括你作为情报贩子的雇主们,别让我听到。”
  秋山竹晚也不管微微刺痛的唇角,一脸新奇的凑上去:“你吃醋啦,条野?”
  没得到答复,少年突然笑出声:“果然,吃醋了,不过,我还以为你会禁止我在和太宰来往,或者禁止用脸来套取情报呢。”
  没想到条野采菊占有欲这么松。
  条野采菊咬了咬牙,周身气息变得恐怖起来,他刚想说点什么,就被秋山竹晚打断了。
  柔软碎发贴在脸颊,带着些婴儿肥的少年弯了弯眉眼,他伸出手,轻轻捧住条野采菊的脸,很认真的看着他,像是要把心爱的人印进眼睛里。
  “不用担心我生气,因为如果条野你说‘以后不允许再这么做’,我就不会再这么做了。”
  担心因为占有欲过强而使他生气的恋人,好可爱。
  因为喜欢,所以才会站在他的立场上,尊重他,顾虑他的感受。
  也是因为相互之间不够熟悉,没有安全感才会如此。
  但这份小心翼翼,实在是太可爱了。
  条野采菊一愣,随后有些释然的勾起唇:“我不喜欢你提那个太宰,也不喜欢你所谓的正常交际圈,竹君,以后,不允许了。”
  “好。”秋山竹晚‘啪嗒’一下,在条野采菊侧脸亲了一下:“虽然摒弃了‘色诱术’获取情报会麻烦很多,但我以后不会再用了。”
  “所以你以前用‘色诱’很应心得手吗?”条野采菊凉飕飕的问道:“竹君?”
  秋山竹晚虎躯一震。
  糟糕。
  被他找到找茬的点了。
  司机淡定的开着车,目视前方。
  顺便按下了隔绝车前后座的挡板。
  秋山竹晚笑容僵在脸上:“条野......司机先生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为什么要放挡板!
  条野采菊见他这副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秋山竹晚看呆了。
  像是摒弃了繁文缛礼,亦或者压抑在表皮的面具,条野采菊此时无限趋近他这个年纪的男孩,一缕玫红碎发沾在脸侧,像是最艳红的玫瑰,笑容似是融化于晨间湖面上的初阳,衬衫袖子卷到小臂中央,漏出白皙的手臂,少年感十足。
  美到令人惊叹。
  秋山竹晚只能这么评价。
  他不是那个人人惧怕的Mafia干部,‘无明之王’,只是在秋山竹晚面前的条野采菊。
  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世界上任何词汇和言语都无法形容的缠绵、热烈、美好的词汇。
  是恋人。
  “条野。”
  在这份纯粹面前,秋山竹晚莫名有了一种,许久都未有过的自我厌弃,那是深知自己德不配位的唾弃,是自卑。
  他强压着因为恐惧或者其他什么情愫而微微颤抖的声音趋于平静。
  “明天晚上你有空吗?”
  条野采菊有些奇怪的回答道:“有啊,为什么问这个。”
  秋山竹晚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我怕你回东京之后忙嘛,毕竟Mafia是夜行生物。”
  条野采菊耸了耸肩:“我去哪忙,我和上班族一样,准点下班,倒是你,竹君,你有很多情报要处理吧。”
  “我的情报不着急。”
  条野采菊有些意外:“明天是什么日子?”
  秋山竹晚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明天是一年一度的夏日祭哦,有烟花表演。”秋山竹晚听见自己说:“我们去约会吧,条野。”
  只能是明天了。
  ......只有这几天了。
  条野采菊欣然答应:“好。”
  车子很快进入了东京市区,向着稻川会本部驶去。
  司机放下挡板的时候提醒他们下车的时候,秋山竹晚很明显的从他墨镜遮盖下的眼睛里看到了失望。
  别问为什么戴了墨镜还能看见失望。
  因为司机先生,他叹气了,他在两个级别比他高的成员面前毫不收敛的表达了失落。
  好一个声情并茂。
  秋山竹晚神情复杂。
  条野采菊憋笑了两秒,也没解释的意思,拉着条野采菊就往本部走,直到秋山竹晚胡思乱想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来戳他,才含着笑说道。
  “上杉叔是条野家的家仆,照顾我许多年了,是我很尊敬的长辈。”
  果然,自古开车的才是最受宠信的。
  秋山竹晚幽怨的剜了一眼故意叫他焦虑的某人。
  夏川仓也早在茶室摆好了茶,见门被敲开,也没摆什么首领的架子,很亲民的叫他们来坐。
  条野采菊显然是早熟悉了,从善如流的去坐下,秋山竹晚则没那么敢了,他有些拘束的站在原地,直到夏川仓也又重复了一遍,才小心翼翼的带着恭敬道了谢,坐了过去。
  此时也没什么藏心跳的必要,秋山竹晚径直把【伪装档案】全点在了听觉上。
  夏川仓也装在心脏处,防备条野采菊的干扰器,在十几倍听觉的加持下形同虚设。
  也不算形同虚设,吵得脑瓜子嗡嗡的。
  收获自然巨大。
  夏川仓也对秋山竹晚的敬畏很满意,对条野采菊的随意和信赖则很不满。
  果然......上位者这种东西。
  秋山竹晚在心里啧了声。
  夏川仓也面上做的密不透风,他笑的和蔼,先是夸奖了几句条野采菊在横滨的工作,随后把话题转向了秋山竹晚。
  “秋山的工作做的也很不错。”
  工作?
  条野采菊有些疑惑。
  “秋山把在横滨所得的情报尽数禀告老夫了,不愧是东京有名的情报家。”
  夏川仓也笑盈盈的,只是言意之下,却没那么友好:你的部下不忠,越俎代庖了。
  “条野,你不知道这件事吗?”
  “条野大人忘了吗。”秋山竹晚怎么可能给自己留下这么大一漏洞,他微笑着提醒道:“前天,我告诉过您了,我有‘浊鹰’大人的事要问boss。”
  言下之意,您要算计条野采菊的证据,我这还有,我对您忠心,您就别拿对条野采菊这一套来对我。
  他不是好捏的柿子。
  条野采菊想起来了:“是有这件事。”
  见秋山竹晚不仅游刃有余的化解了他的刁难,还反过来威胁了他一句。
  夏川仓也突然笑出声,脸上的横肉抖了几下,莫名冲散了修身养性的和煦,带上几分凶恶:“好,看见部下关系这么好,老夫就放心了。”
  有攻击型,有野心,有欲望,有能力。
  这样的人是天生的Mafia,也是所有首领眼中最好掌控,又最难驾驭的狼。
  年快花甲的首领扫过悠然端坐着的条野采菊,像是对环境完全信任的家犬,毫无攻击性,浑浊的眼中略过一丝可惜。
  这样的部下,如果不是......他也不想舍弃。
  条野现在对他忠心耿耿,可随着幼犬本事越来越大,愈发趋近真相,反噬起来,才最麻烦。
  “此次叫你们来,有件重要的事情。”夏川仓也顿了顿,扫过一直低着眼,弯着腰,周身无害的秋山竹晚:“秋山。”
  秋山竹晚做俯首状:“您说。”
  “老夫想认命你为干部,接手‘浊鹰’的情报部。”
  此话一出,秋山竹晚怔住了,条野采菊倒没多大反应,显然早知道了,神色自若的饮着桌上摆放的,在他们到来前仆人倒好的茶水。
  水倒得太满,有些许顺着捏着茶杯的手指流到榻榻米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茶叶平稳的躺倒在杯底,茶梗也漫无目的的漂浮着。
  茶水温和,甚至有些偏凉,是入口无碍的温度。
  “可我才入组织一月.......”
  “时间不是问题。”夏川仓也哈哈大笑:“能者居于高位,老夫不是昏庸的老掉牙,揪着资历不放的首领,秋山你这样年轻又有能力的人才,不先用功名利禄拴在组织里,跑了怎么办。”
  说着,他亲自直起身,拿起桌上已经凉掉的茶,往敞开着的推拉门外的庭院一泼,给秋山竹晚倒了一杯茶壶里的热茶。
  “秋山,你难不成要忤逆老夫?”
  见秋山竹晚面露难色,四处张望,看条野采菊没反应,最后咬着牙接过茶杯,小口小口吹着热气饮下茶水,夏川仓也满意的笑了起来。
  “就这么说定了,秋山干部,‘浊鹰’的基业,就交给你来打理了,莫要让老夫失望啊。”
  秋山竹晚急忙站起身,行了个效忠的礼,眼眶微微发红,言语颤抖,说了些肺腑之中表忠心的话。
  ‘真是能演’
  干扰器的嗡鸣下,夏川仓也的不屑和满意都尽数入了秋山竹晚的脑海。
  翠绿发的少年半跪着,低着头,睫毛微颤,遮掩下金瞳中所有的复杂。
  这番任命的仪式表演完,秋山竹晚被夏川仓也允许坐下后,他看了眼条野采菊,随后收获了小干部一个恭贺的笑容。
  “工资。”
  他嘴唇无声的动了动,眉眼间沾染着灵动俏皮。
  “干部的工资是不是很高。”
  “很高,是普通成员的十倍。”
  秋山竹晚突然想起他们先前的对话,看条野采菊这副悄悄躲着夏川仓也的口型,失笑。
  他怎么和在课堂上背着老师提醒倒霉蛋‘这题选A’的救世主同桌一样。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要让你们俩知道。”夏川仓也没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屈起手指‘哒哒’敲了两下桌子:“进来,赤西。”
  两个超五感的人对外面有人这件事都心知肚明,只是秋山竹晚
  面上得装着惊讶些。
  门被推开,一个留着金黄色莫西干头,脖颈上一条花花绿绿的虎的纹身,耳朵上戴了个十字架,唇钉鼻钉一个不少,穿着松松垮垮的花衣服,面容桀骜,长的.....挺狂放不羁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标准的暴走族模样。
  见惯了条野采菊这种美颜,亦或者港口黑手党板板正正监狱劳改式的板寸黑西装,秋山竹晚一时对这种时尚不大适应。
  总的来说,他的心情和夏川仓也的嫌弃一样。
  觉得这位同僚怪掉价的。
  不是以貌取人,只是这鼻子快抬到头上的狂傲,还有那份廉价平庸的气质,让人觉得他大抵活不长。
  “这也是稻川会的新干部。”夏川仓也面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他叫赤西凉太,还有个绰号,你们会熟悉一些。”
  “开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