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会前,要做什么?
  秋山竹晚靠在路边冥思苦想了三分钟。
  毕竟‘约会’这个名词,在他的人生生涯规划里从未被提起,秋山竹晚的未来规划没有一条关于自己,仅仅与卧底工作挂钩,最多在工作时,顺带搜刮一些宝石。
  所以尽管是和一见钟情的同性的约会,还是对方主动,秋山竹晚也倍感烦恼。
  勾引他在行,因为学过,还是优秀毕业生。
  但正儿八经约会,还真是头一遭。
  他顺手拉住一个过路大爷,啊不,大叔,打算问问长辈的人生经验。
  拥有三花发色的中年绅士疑惑的看了眼这个清秀的少年。
  如果他没记错,刚才他在书店的时候,就看见这孩子在路边站着了。
  难道是仇家?
  和他一样,这么显眼的发色......
  夏目漱石突然想到什么,看秋山竹晚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秋山竹晚毫无自觉,面上踟蹰几秒,在夏目漱石越来越耐人寻味的目光下,咬了咬牙才开口:“抱歉先生,打扰一下。”
  他简单叙述了一下自己的问题。
  “这附近就您一个人路过,所以,能不能给我点建议?”秋山竹晚眨了眨眼,恳求道。
  少年一对金瞳,比夜里黑猫竖瞳还要闪亮,是璀璨的耀金色,清澈纯粹,毫无恶意。
  夏目漱石一时看的恍了神。
  十多年前,他见过一个年轻人,也拥有这样璀璨的眼睛,比樱花花蕊还要鲜艳,又像是正午阳光炙烤下子弹金属外壳的反光,锐利而不失正气。
  这张脸也很相似。
  是那个人的儿子吗?
  只是这少年的这身衣服......
  “先生?”秋山竹晚看着走神的中年人,晃了晃手。
  “啊。”夏目漱石回过神来:“你刚才说什么。”
  “我想请教一下约会的问题。”难以启齿的问题又被问了一遍,少年有些幽怨,微微鼓了鼓腮帮子,但又奈何周围无人,只能耐着性子等夏目漱石赐教。
  “约会?”夏目漱石挑了下眉,看向稚气未脱的少年,正色起来:“第一次约会吗,是要重视起来,跟我来。”
  时间过的真快啊,当年的后辈,儿子都这么大了。
  等等?
  秋山竹晚一脸懵逼的看向已经挥手打车的夏目漱石。
  好......热情的路过大爷。
  他有些无奈的弯了弯眉眼,跟着夏目漱石上了车。
  约的时间是晚上。
  还有两个小时。
  *
  刚打开车窗,条野采菊就被突如其来的薄荷味呛的打了个喷嚏。
  秋山竹晚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很难闻吗......”
  蓝白格子衫,白T恤,黑色等腰长裤,这是夏目漱石给他选的一套,据售货员说,干净爽朗,很有夏日海盐的清新,让人入目如同酷暑饮冰,耳目一新。
  很有少年感。
  根据夏目漱石‘选取一点着重装点,为约会对象留下深刻印象’的提议,秋山竹晚还买了萃取的薄荷液。
  毕竟对条野采菊来说,嗅觉是很重要的记物手段。
  对盲人来说,视物是平面,气味就是立体。
  对第一次约会,秋山竹晚极其期待重视。
  “是我的问题。”条野采菊摇摇头,打开副驾驶的车锁,安抚道:“好闻。”
  说着,条野采菊抽了抽鼻子,笑道:“打扮很用心啊,竹君。”
  风、衣料,勾勒出小部下的模样。
  刚及腰的T
  恤,略长些的衬衫,风吹,或者跑动时,大抵会漏出腰身吧。
  干干净净的,和他,和他身处的世界格格不入。
  条野采菊想起曾调查到的秋山竹晚的身世,眼前人曾是金枝玉叶的小少爷。
  “因为条野大人说要约会,所以我特意花了很大功夫去装扮自己。”秋山竹晚松了口气,坐到副驾驶座位上,给自己系好安全带:“您喜欢就好。”
  “别用做任务的语气和我说话。”条野采菊叹了一口气:“算了,竹君,约会的地点......”
  条野采菊这么说着,侧身从座位边拿出两张巴掌大小的红丝绒手册本,然后对上秋山竹晚推出的两张票。
  “这是什么?”虽然通过水墨油印,条野采菊对门票的内容有了大概,但他就是想问。
  “歌舞剧表演。”秋山竹晚老实巴交的回答:“条野大人呢。”
  条野采菊失笑:“就这么打算和我走了吗?”
  听心声,秋山竹晚这是打算服从安排了啊。
  “不然呢?”秋山竹晚眨了眨眼。
  “精心准备的约会场地被否决,不会失落吗?”
  “条野大人的不也是精心吗?”秋山竹晚收起那两张票:“所以,是什么活动呢?”
  条野采菊勾起唇:“拍卖会。”
  秋山竹晚:???
  听着少年满头问号,条野采菊心情逐渐愉悦:“没想到吧。”
  “是没想到。”秋山竹晚失笑:“拍卖会吗,是好久没去了。”
  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约会地。
  在选取一点着重,给对方留下深刻印象这一点,条野采菊比他强多了。
  车子缓缓发动,在夜色中,黑色的雷克萨斯如同黑色的猎豹疾驰而去。
  车刚挺稳,驾驶座上的条野采菊就不见了,下一秒,他出现在了秋山竹晚的车门外。
  条野采菊今日也是一身私服,看材质是崭新的定制,也不知他人在横滨,从哪弄的高端货,总之是休闲的一身,气定神闲,把周身儒雅高贵的气质发挥了个十成十,像是度假的矜贵少爷,不过耳朵上,是亘古不变的红流苏的耳钉,微微扫过肩侧。
  他俯下身,做了个绅士的礼仪,唇角勾着:“请,竹君。”
  异能是这么用的吗。
  秋山竹晚硬压下【伪装档案】下的悸动,漏出一个不失礼貌的笑容。
  “谢谢,条野大人。”
  和他自述的‘不排斥,也不喜欢,只是因为告白的人是同性,而下意识拒绝’十分相仿。
  条野采菊动作一怔,随后不甚在意的笑了笑:“竹君,以后把尊称去掉吧。”
  “那叫什么?”秋山竹晚下了车,顺口询问道。
  “条野。”条野采菊关上车门,语气柔和:“直接称呼名字,对竹君来说太亲昵了,会不适。”
  叫姓氏就不亲密了吗......
  秋山竹晚反驳道:“可是您是上司,这样不合礼数。”
  “可是我是上司。”条野采菊重复了一遍秋山竹晚的话,然后笑出声:“既然如此,不应该听我的话吗,竹君?”
  “你不是一向,很听话吗?”
  带着戏谑放低了嗓音像把小刷子,勾的人心痒痒。
  秋山竹晚咽了口唾沫,垂在身体边侧的指尖掐上指腹,用疼痛来警醒自己。
  条野采菊突然凑近,唇角的笑容像是溢出水面的波痕,带着些耐人寻味,白皙指尖点在下颌正中,似乎在凑近了观察什么。
  秋山竹晚艰难的移开视线。
  “果然。”条野采菊开口:“你也不是完全没感觉吧。”
  秋山竹晚的那只手被条野采菊抓住,
  白发的少年带着些强硬的分开了他的手指:“你在顾忌什么,竹君,你瞒了我东西。”
  秋山竹晚那么喜欢好看的人。
  平日花言巧语,对路过的清洁阿姨都能夸成天仙,为什么就费尽心思的拒绝他。
  照他说的为了升职加薪,那更该坦然接受才是,怎能费尽心思的编排了拒绝后被迫同意的剧本,惹的他不悦,又拿‘骗术’补救了他的情绪。
  用通俗易懂的话来形容。
  那就是不合理。
  秋山竹晚在抗拒和他扯上关系,因为不知名的原因。
  得出这一结论后,条野采菊十分不悦。
  他的掌控欲不会允许这一未知存在。
  指甲当然划不破皮肤,只会弄的皮下血液散开,在表皮留下月牙式的伤痕,又疼又痒,像是橡胶回弹,缓慢绵长。
  和条野采菊惯用的审讯手段一致。
  磨人,又不致死。
  秋山竹晚已经能感受到条野采菊的温热吐息打在脸侧的皮肤上了,带着丝丝危险的气息,比起毒蛇吐信,更像是猫科动物享用猎物前的戏弄。
  地下停车场,昏暗的白炽灯下是黑蒙蒙的一小层,那是有趋光性的小虫的尸体,它们顺着灯罩的缝隙钻进去,着了太久的灯泡炽热无比,烫死了一批又一批,但还是有活的虫子前仆后继。
  下颌被扣住,秋山竹晚的侧脸被轻轻摩挲。
  同时,循循诱导的声音,好像响尾蛇闪动的蛇尾,引诱猎物的到来。
  “到底有什么能扭曲你的行为,竹君,告诉我。”
  在这种压迫下,秋山竹晚吐出一声无意义的字节,随后,在气息愈发危险的顶峰,柔软薄荷绿短发贴在脸侧的少年小幅度的抬起头,碎发掉落,带着婴儿肥的精致面容彻底展现。
  “条野。”
  刻意增添了一丝讨好的柔软声音似乎增添了九转千弯,比起平日大大方方的清朗,此时只是软糯,像是在撒娇,是服软,也是央求。
  别问了。
  只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只不过他不想提及。
  那是在华美外表下不可提及的腌H过往。
  条野采菊动作一滞。
  “真是的......竹君。”他感叹道:“你太聪明了。”
  “有的时候,我会想,你的出现,真的不是,精心设计的吗。”
  否则怎么会一举一动,恰到好处。
  让人心动,让人,欲罢不能。
  他勾起唇,像是抚摸珍爱的藏品似的,轻轻摩挲着秋山竹晚的皮肤,少年被他的东西扯的只能抬头,漏出白皙的脖颈。
  “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他人越是想隐瞒的东西,我就越想知道,竹君,你猜我会不会对你用刑。”条野采菊慢条斯理的说道。
  听闻这番话,秋山竹晚鼓了鼓腮帮子,有些气恼,少年伸出自由的那一只手,食指微微勾起,缠住了条野采菊右耳耳钉上的流苏,条野采菊有些惊愕他的大胆举动,又好奇他想做什么,配合的顺着侧了下头。
  然后。
  耳边贴上一团柔软。
  “条野。”
  少年在自己被红色流苏缠绕的指尖边开口,清亮的薄荷味伴随着少年的体温升起。
  他只叫了这个名字,什么都没解释,却让所有的肃杀,都烟消云散。
  要是能找的到的话,请尽管找吧----他的心声这样说。
  亲手揭开恋人的难言之隐,打开对方封闭的内心,这样有挑战的游戏,无明之王应该会喜欢吧。
  当然。
  少年毫无防备的模样,也给出了另一种选择。
  秋山竹晚松开了流苏,向后退了步,从袖口划出一柄
  匕首,双手捧在手心,平举着奉上,少年乖顺的看着条野采菊,毫无抵抗之心,像是束手就擒的洁白羔羊。
  对他用刑吧。
  直接拿到游戏的破解版。
  这是一场以‘秋山竹晚’为奖励的解谜游戏,亦或者是挑战、挑衅。
  无明之王的骄傲不会让他选择后者。
  条野采菊打掉了秋山竹晚手中的匕首,看少年有些幽怨,心声中又带着得逞的小窃喜的去拾取匕首,轻笑一声。
  想看看竹长什么样子。
  条野采菊心头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
  诡计多端的小骗子,惯会揣摩心事和花言巧语的,每句话都是坑,怎么能和部下们描述的那样,清秀可人,像不谐世事的小少爷,让人想欺负。
  “这上面的拍卖时间快到了吧。”秋山竹晚不知从哪掏出那个红丝绒的邀请函晃了晃,就在封皮,用烫金的字体写着时间,就在半小时后:“条野。”
  少年歪了歪头,这名字从他嘴里吐出来,像是镀了层别样的旖旎:“我们去约会。”
  在彻底乱起来之前。
  他想,离经叛道一次。
  背叛正义,判别信仰,罔顾人伦,将樱花和军绿藏于身后。
  抹却良知,麻木未来。
  让他编排一场爱的戏码,然后盛大谢幕。
  在离开前,秋山竹晚回头看了眼雷克萨斯的车牌。
  品川599-74-95。
  三个九。
  ‘九’。
  他的最初的代号,不是‘秋山竹晚’,不是‘绿方威士忌’,只是‘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