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ckjack(黑杰克),又称决胜二十一点,起源于法国,现以发展成世界各地最常见的玩法之一。
  规则很简单。
  只需要让自己手里的牌,接近,等于,但是不超过二十一点。
  超过二十一点者死,等于二十一点者成为Blackjack,直接获得胜利,其余玩家的手牌,则越接近二十一点,越接近胜利。
  手牌分为三种,1到10的数字牌,由玩家自己决定是1还是11的A牌,还有统称为T,价值为10的J、Q、K。
  文质彬彬,单边金丝眼镜的黑发荷官戴着白手套,轻巧拆开一包崭新的扑克,去掉两张鬼牌后,将剩下的五十二张牌摊开摆在桌上。
  他是艾哈曼德叫来了经理,在一堆荷官里随机挑选出的。
  “来吧,小子。”艾哈曼德说:“你想怎么玩,一局定胜负,还是拿出一定数额的钱,到破产?”
  秋山竹晚眨了眨眼:“您听说过三局两胜吗。”
  一局定胜负,很难确定太宰治这家伙不起什么幺蛾子,例如突然不想活了,想找个人陪葬,故意输掉游戏,毕竟吃饭吃着吃着突然把食物里的干燥剂倒进牛奶里喝下去,这种事太宰治不是没干过。
  这位朋友的心思太难以琢磨了。
  秋山竹晚得对自己的生命负责。
  双方拥有相同资产......相信他,太宰治一定会在第一局赌上所有钱的,和第一个假设同理。
  好在艾哈曼德对玩多少局并不执着。
  对他来说,拖长对局,或者干脆利落的一局定胜负,焦虑的只会是赌上性命的对手。
  “既然不是赌钱,那不妨改改游戏规则。”艾哈曼德眼中带着玩味:“你和那个女人,其中有任何一个输掉,都算这局游戏输,反过来,你们两人的手牌都必须比我要大,或者其中有一个是Blackjack(黑杰克),才能算赢,怎么样。”
  这算是很刁蛮的规则,将赌局的公平性,和对秋山竹晚两人的难度提升到了最高。
  不过秋山竹晚没太多的思索,欣然同意了。
  毕竟主动权掌握在艾哈曼德手中。
  “还有。”艾哈曼德提出了更过分的要求:“我们玩一明一暗Blackjack(黑杰克),去掉庄家,都用庄家牌的模式。”
  秋山竹晚动作一怔,他抬起头:“您要改玩法?”
  正常来说,黑杰克是庄家一张遮盖住的暗牌,其余玩家都是对所有人公开的明牌。
  但艾哈曼德说要去掉庄家,所有人都改成一明一暗的牌。
  “你说她是从小钻研赌术的赌女。”艾哈曼德指着太宰治:“那算牌对她来说,应该是手到擒来的东西吧。”
  如果玩家是明牌,那行家就能轻松算出牌堆里剩下的牌,以此提高自己的胜率。
  本来打算用算牌赢下游戏的秋山竹晚无奈:“算牌是应用在赌钱,跟注或者加倍上的吧,我们不赌钱,就算会算牌也没用啊。”
  “就按照艾哈曼德先生说的来吧。”
  太宰治对这个新玩法很感兴趣,一直无所事事的玩弄着筹码的她似乎终于提起了兴趣,身子微微前倾。
  秋山竹晚皱起眉。
  艾哈曼德满意的笑了。
  荷官金丝眼镜下的黄绿瞳里是毫无情绪的淡然和疲倦,他对赌客之间的私人规则并不感兴趣:“确认要更改有些规则吗?”
  得到核实后,荷官手法娴熟的开始洗牌,五十二张牌被分成两份,交叠,穿插。
  然后开始发牌。
  庄家不参与游戏,玩家第一张牌覆盖,花纹面朝上,为暗牌,剩下的牌数字面朝上,是
  明牌。
  秋山竹晚的明牌是9,他轻轻掀开暗牌的一角。
  是黑桃A(11)。
  合起来,他的牌是20。
  如果没有正好拿到一张A(11)和T(10),组成二十一点的人,他就稳赢。
  按照他规定的游戏规则,只要太宰治的牌不超过21点,第一局的胜利就到手了。
  秋山竹晚看了眼,太宰治的明牌是3。
  一个很尴尬的点数,就算他的暗牌是A(11),加起来也才14,停牌点数综合太小,比不过艾哈曼德的点数就是必输,加牌,如果抽到8、9、10,手牌超过21点,就会直接出局。
  太宰治垂着眸子,掀开牌面看了,没太大的反应,唇角轻轻勾着,看起来很轻松,指尖把玩着两枚在本场赌局中毫无用处的红色筹码,晚礼服的开叉,漏出白皙的胸脯皮肤。
  艾哈曼德的明牌是10,相当好的牌。
  他看了眼自己的暗牌,脸上浮现出运筹帷幄的必胜笑容:“停牌。”
  秋山竹晚松了口气。
  还好,他没抽到A(11),否则10和11相加,直接21点拿下胜利。
  不过听这个心跳和神情,艾哈曼德拿到的牌总数估计在19,或者20......
  秋山竹晚的点数是20,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赌自己能从剩下46张牌里抽到1和A(1),就只能停牌。
  “我也停牌。”
  “跟牌。”太宰治开口。
  荷官从牌堆里拿出一张给他。
  是7,和太宰治的明牌3加起来,就是10了。
  “再跟一张。”太宰治继续说。
  这次他拿到的是2。
  太宰治面上流露出一丝满意:“停牌。”
  所有玩家明牌。
  秋山竹晚:A(11)+9=20
  太宰治:8+3+7+2=20
  艾哈曼德:10+10=20
  荷官的声音懒懒散散,轻飘飘的好像晨间未清醒的风:“平局。”
  三人平局,并不能引起见多识广的荷官的惊叹。
  艾哈曼德哈哈大笑,他看向太宰治:“你是怎么敢跟两次牌的。”
  太宰治的基础牌是11,又抽一次后是18,一般来说,很少有人敢在18的时候再抽牌。
  因为只要抽到4以及4以上的数字,手牌就会超过21点,然后出局。
  输掉的几率是三分之二。
  “第一次赌能不能抽到10,第二次赌能不能抽到3,结果都赌输了。”
  太宰治轻笑一声,似乎对自己的运气有些失望,态度轻巧到,完全看不出他在参与一场危险的赌命游戏。
  秋山竹晚嘴角抽了抽。
  他就知道太宰治会乱来。
  不过在艾哈曼德明显牌很好的情况下,太宰治必须跟牌。
  否则,手牌比艾哈曼德小,他和秋山竹晚就会输。
  “一心只想赢,对其余任何因素都不管不顾。”艾哈曼德看太宰治的眼神多了一丝欣赏:“你这样的人,很适合赌场和商场,可惜是个女人。”
  “在我们的国家,女孩也能从商,不过肯定是达不到您的高度的。”秋山竹晚笑了笑,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现在平局了,那......这局作废?”
  艾哈曼德点点头,轻轻抿了口香槟。
  荷官上前,拆开一包新的扑克,去掉鬼牌,然后开启第二局的发牌。
  这次秋山竹晚的牌不太妙。
  明牌为7,暗牌是9,合起来是16。
  抽到6以上的牌就会超过21,然后出局。
  九分之五的概率会出局。
  但16太小了,为了赢,他只能跟牌。
  艾哈曼德的明牌是A(11或者1)。
  太宰治的明牌是4,他还没来得及掀开自己的牌看看,就听见艾哈曼德在笑。
  白色头巾的男人掀开自己的暗牌,赫然是一张10。
  A(11)+10=21。
  艾哈曼德获得了Blackjack(黑杰克)。
  直接获得胜利。
  秋山竹晚叹了口气:“跟牌。”
  现在只能赌一赌他抽到5,也达到21点Blackjack(黑杰克),太宰治也抽到恰好能凑21点的牌。
  天不遂人愿。
  秋山竹晚获得的牌是10。
  他的基础牌7和9再加上10,超过21点,秋山竹晚出局。
  太宰治眨了眨眼,干脆掀开自己的牌,他的基础牌是4和2。
  除去刚才不计数的平局,三局两胜中的第一局,艾哈曼德赢了。
  下一局,秋山竹晚他们必须赢。
  否则就得跳楼了。
  秋山竹晚看了眼漫不经心的太宰治,思考自己等下从17楼跳下去再爬起来找太宰治索命的几率有多大。
  这家伙应该不会这么狗吧。
  应该?
  不对......这家伙好像也得一起跳。
  但他是如愿以偿,秋山竹晚是纯被拖累。
  抹了发胶的少年单手支撑着下巴,胡思乱想着,面上只是风轻云淡,看不出真实情绪。
  第三局游戏开始,荷官发牌。
  秋山竹晚拿到的明牌是6,暗牌是1,合起来是7。
  又是小牌......
  就算跟牌抽到A,总数18,还是不大。
  艾哈曼德的明牌是9,他选择了不跟牌。
  不跟牌......
  艾哈曼德犯不着不敢赌,他敢不跟牌,暗牌就肯定在8、9、10其中一张。
  秋山竹晚舔了舔下唇。
  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等下自由落体的未来。
  太宰治那混蛋肯定是笑着跳。
  好在,他跟牌拿到的是3,总数为10,还在抽卡安全数里,无论抽到什么都不会死。
  第二次跟牌,秋山竹晚得到了8。
  ......18,其实也还好。
  三分之二的概率输,他可不敢和太宰治一样浪。
  就这样,赌艾哈曼德的暗牌是8,手牌总和比18小好了。
  太宰治的明牌是8,选择跟牌,得到了Q(10)。
  秋山竹晚在看到10的那一刻,差点心肌梗塞过去。
  好在【伪装档案】听得见心跳。
  太宰治笑眯眯的掀开手牌:“运气真不错呢。”
  他的暗牌是一张3。
  3+8+10=21。
  太宰治成为了Blackjack(黑杰克)。
  现在只需要看秋山竹晚和艾哈曼德的大小了。
  秋山竹晚是6+1+3+8=18
  艾哈曼德是9+A(11)=20
  小了两点。
  好在,一开始,他们的规则是,太宰治和秋山竹晚只要有一个人是黑杰克,就算赢。
  “运气不错。”艾哈曼德冷哼一声。
  荷官又拆开一包扑克。
  秋山竹晚看着自己的牌陷入了沉默。
  明牌7,暗牌10,合起来17,抽牌输掉的概率是七分之五,不抽输掉的概率更高。
  他咋这么背呢。
  保守估计,秋山竹晚如果继续跟
  牌,有十五分之一的可能成为Blackjack(黑杰克),七分之二的可能存活。
  正在思索,他突然眼尖的捕捉到太宰治用食指和大拇指轻轻碾开暗牌后,食指在桌上轻轻点了两下。
  是摩斯密码。
  ‘不要动’
  “我停牌。”秋山竹晚果断说。
  他暂且相信太宰治。
  艾哈曼德的明牌是5,他选择了跟牌,获得了一张10,没有爆掉,也不是黑杰克。
  他的暗牌比六小。
  秋山竹晚看了眼自己的17。
  除非艾哈曼德的牌是1和2,手牌总和是16、17,否则这把就输了。
  但看艾哈曼德得意的样子,估计是20这种稳赢牌。
  秋山竹晚的牌一定比他小。
  太宰治的明牌是10,但他现在还没翻开说自己是黑杰克,就说明他的手牌不是A(11)。
  除非太宰治后续抽牌成为黑杰克,否则秋山竹晚就可以洗洗准备跳楼了。
  想靠运气抽到黑杰克,除非荷官帮忙。
  秋山竹晚瞥了眼荷官。
  看五官,对方是个欧洲男人,这也是艾哈曼德选择他作为荷官的原因。
  身形高挑,一身荷官的制服,站姿略古怪,疲软的不像个专业荷官,衣服里略鼓鼓囊囊,他用了【伪装档案】才判断出,西装里面,穿的不是衬衫,而是......毛衣?
  听心声,荷官的情绪一直稳定在不耐烦、想快点完成工作离开这里的情愫之中。
  如果是太宰治的人,应该,不会是这个消极的情绪?
  那太宰治这副胜券在握,甚至觉得当前的游戏有点无聊的心声是怎么回事。
  “我分牌。”太宰治翻开自己的两张牌,都是10,说完后,他笑着看向艾哈曼德:“您没说不可以,对吧,艾哈曼德先生?”
  分牌是黑杰克玩法中的规则,在玩家抽到两张一样的牌时,即可选择分牌。
  也就是将两张相同的手牌分开,把自己从一个玩家,变成两个玩家,加上相同的筹码后,一人操控两份牌,为两份牌作出‘跟牌’‘停牌’的选择。
  但显然,秋山竹晚他们的游戏没有筹码,是赌命。
  开始游戏时,也没提到‘分牌’这个操作。
  艾哈曼德眯起眼,他看向桌上的香槟,不太满意,招呼侍者倒了一杯威士忌来,满满一香槟杯的暖橙色酒液,随后他视线落在秋山竹晚身上:“你当场喝掉这杯酒,就当分牌的赌注,怎么样?”
  秋山竹晚一怔,他抿了抿唇,似乎有些为难:“艾哈曼德先生......”
  艾哈曼德冷笑一声:“正因为你酒精过敏,我才会这么说,否则你以为,喝一杯酒,能和一条命相比?”
  玩到现在,他和秋山竹晚他们的胜率还是50%,这让艾哈曼德有些不爽。
  如果没忽略掉分牌这个规则,他现在已经是胜利者了,而不是还要看着太宰治分牌两个10,去赌能否抽到,总数为11的牌,成为黑杰克。
  秋山竹晚看着杯中的威士忌,咬了咬牙:“我喝。”
  这哪是威士忌,对酒精过敏者来说这是毒药,就算不酒精过敏,一口气喝完这么多威士忌......但为了赌局,秋山竹晚又只能被迫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喝的过程中,有酒液从唇间溢出,打湿了衣襟,等喝完,西装上摆和嘴唇都沾染了液体,水润润的泛着光。
  秋山竹晚扶着沙发,指骨用力,捏的泛白,另一只手背捂着嘴,咳嗽着,他抬起头,脸上已经泛起了红晕,一副很难受的样子:“艾哈曼德先生,可以了吗。”
  他其实还挺喜欢喝酒的,平日闲下来,
  会在家里自己喝一点,然后享受在酒精下沉沉睡去的欢愉感,大脑一片空白,甩去所有疲惫繁杂。
  可惜和艾哈曼德说了酒精过敏,就必须要装成喝毒药的样子。
  看别人痛苦却还要奉承,可能是有钱人的小怪癖吧。
  艾哈曼德做了个继续的动作。
  太宰治成功分牌。
  按照黑杰克的规则,分牌后,一个玩家分作两个,即太宰治拥有两次跟牌的机会。
  秋山竹晚蹙眉靠在沙发边上,从半抵着额头的手下观察太宰治。
  太宰治的心声很难听准,这个男人就和他外表的一样难以琢磨,仿佛是变色龙天生会拟态一样,面上任何激动欢笑都是披了一层壳子伪装,真实情绪浅淡如水,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导致现在秋山竹晚也拿不准他是运筹帷幄,还是想带着他这个朋友一起跳楼。
  他都牺牲这么大了,这家伙要还敢乱搞,秋山竹晚发誓自己做鬼都不放过太宰治。
  荷官的第一次发牌,太宰治得到的是9。
  10+9=19。
  不是黑杰克。
  再抽一次,恰好抽到3成为黑杰克的几率是十二分之一。
  太宰治直接丢弃了这副牌。
  “停牌。”
  他只有一次机会了。
  艾哈曼德脸上漏出了十拿九稳的胜利者的笑容,手指点着桌子,仿佛催命的钟声。
  他身后的女人们也看好戏似的看着太宰治。
  太宰治本人没有一点自觉,没一点惧怕和拖沓,指尖点在剩下的那张10上,开口:“跟牌。”
  “等等。”艾哈曼德突然开口,指向荷官:“你把剩下的牌再洗一遍。”
  荷官微微顿住,随后,点了点头,他拿起将剩下的牌,再次清洗,四十多张牌在指尖灵巧悦动,引人注目,随后,‘啪’的一声轻响,一张牌被倒扣着拍在了桌上。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那张牌上。
  这张牌的点数,几乎决定了这场游戏的输赢。
  太宰治用两根手指夹住牌,无声的翻转过来,赫然是一张红桃A,他勾起唇:“我赢了。”
  周围顷刻变得鸦雀无声。
  “(黑杰克)”有个女人颤颤巍巍的说:“她赢了。”
  一条价值上亿的......宝石线路。
  就这么,被一张红桃A赢走了。
  艾哈曼德脸色一下子阴沉起来。
  但他不是玩不起的人,价值更高的赌局他都见过,气息锋利了一瞬,这位中东商人便将情绪收了回来,他脸上带着笑容:“恭喜,港口黑手党,对吗,那条线路的事情,我会派人去和你们洽谈的。”
  太宰治微微笑着,鞠了一躬:“那就谢谢您了。”
  艾哈曼德面上带了几分欣赏:“你们有兴趣来我手下吗,工资好说。”
  比起恼羞成怒,他看上更多的是人才。
  秋山竹晚半阖着眼,细长金瞳附上一层水汽,他轻轻晃了晃脑袋,有些虚弱:“抱歉,艾哈曼德先生,我们已经有东家了......”
  酒意已经上头,秋山竹晚只想快点离开这。
  他用力咬破了一点舌尖,腥甜气息在口中和残余的酒香混杂开,疼痛让人稍微清醒了一些。
  “您可以派人联系这个号码。”太宰治双手递过去一张名片:“太宰先生他会做一些情报的生意。”
  秋山竹晚:?
  等等那不是他的名片吗。
  太宰治什么时候顺走的。
  接下来,太宰治又和艾哈曼德说了几句,以‘带酒精过敏的’太宰先生‘去医院做检查’为由,
  半抚着秋山竹晚离开了宴会场。
  在行进的过程中,秋山竹晚像是终于忍耐到了极点,变得不安分起来。
  “我不想努力了。”被黑发的少女带到角落的少年眼睛水润润的,嗓音沙哑,他扒拉着礼服的袖摆不松手,央求道:“你带我走吧,姐姐,我会唱歌。”
  太宰治:......
  他嘴角抽了抽。
  来了。
  秋山竹晚醉了。
  他虽然从未亲眼见过,但听秋山竹晚反复提及。
  自己不能喝醉,否则会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情。
  现在看来,是挺不可挽回的。
  毕竟秋山竹晚平时可不会扒拉别人衣服,也不会......求包养?
  少年抓的死死的,那件昂贵的礼服眼见着就要毁在他手里,瘦弱的太宰治也险些没站住,被拉到在地,始作俑者却没一点自觉,嘴里不停的夸自己的优点。
  “呜呜呜,带我走吧姐姐。”
  酒意沙哑的音调里带着哭腔,像一只毫无安全感小的流浪狗。
  看身上礼服快被拽坏,脑袋里已经浮现出森先生哭穷说‘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的太宰治灵机一动,从秋山竹晚西装口袋里翻出钥匙,把钥匙挂坠上那颗蓝宝石塞他手里。
  秋山竹晚松手了,攥着宝石,缩到角落自己玩去了。
  太宰治松了口气,果然,宝石对秋山竹晚来说,就是万能药。
  “他就是你的朋友?”
  刚才的荷官身上多了一套卡其色的羊绒大衣,西装外套里包毛衣,不知从哪找了个耳罩,裹得严严实实走过来,完全反季节。
  他是港口黑手党的预备干部兰堂,为了配合太宰治的计划,混进了本次宴会的荷官队伍。
  “嗯,刚才麻烦您了,兰堂先生。”太宰治揪住礼服袖子,检查了下没拽坏,这衣服挺贵的,穿完还要还给后勤部:“我没想到艾哈曼德会突然发难。”
  又是洗牌又是让秋山竹晚喝酒。
  “我并没有帮上任何忙。”兰堂皱起眉,把提前准备好的衣服给太宰治:“刚才发生的,和你告诉我的计划发展一点都对不上。”
  “刚才的突发情况?”太宰治蹲在地上,从袋子里甩出一件黑色风衣,闻言,从衣服袖口甩出一张鬼牌,手腕一翻转,又变成一张方块7,即便是在眼前,也看不出他是怎么换牌的,少年鸢色眼眸中闪烁着几分无辜:“真的会有人在做事前,不多准备几套计划吗,兰堂先生?”
  除去让兰堂混入荷官队伍,叫上秋山竹晚,因为不知道艾哈曼德会选择什么游戏,他还额外准备了很多牌,并且在车上给秋山竹晚展示了红桃A的那一张。
  “说起来也多亏了秋山君,看到红桃A就知道我最想玩的游戏是黑杰克。”太宰治点了点下巴,有些懊恼:“早知道就不练习百家乐什么的了,浪费了好多时间,好亏。”
  靠坐在墙壁的少年对边上两人的交谈充耳不闻,他聚精会神的盯着手里的蔚蓝宝石,透过它去看从外面的走廊溢出光,假发在刚才的争执中掉落了一半,漏出几缕薄荷绿的发丝,乖顺又安静。
  兰堂一皱眉。
  来之前就听说过,这位被首领宠爱的少年做事从不按照计划,想一出是一出,性格古怪。
  他算见识到了。
  “对了,兰堂先生。”太宰治询问:“您最近有工作安排吗。”
  兰堂抬眼:“没有。”
  事实上,对艾哈曼德的这次行动,提前足有一天,一切准备工作都还在雏形,太宰治就紧急通知兰堂去宴会厅当荷官。
  计划提前。
  他给出的答案是。
  “有个靠谱的朋友来横滨了。”看起来不太靠谱的临时小领导太宰治摊摊手:“本来还想去东京问问他最近有没有时间的。”
  比起随便找个笨蛋部下配合,让他手把手的教导改怎么做还出容易岔子,找秋山竹晚这种令人放心会随机应变的朋友当搭档,多舒心。
  兰堂看着眼醉酒的秋山竹晚。
  竟然在这么仓促,没经过任何前期排练,沟通也少得可怜的情况下,真的帮忙搞到了那条线路。
  “他不是港口黑手党的人?”
  “首领知道他是我的朋友。”太宰治笑盈盈的:“兰堂先生对秋山君很感兴趣吗?”
  兰堂收回目光:“不。”
  “那能请您帮忙查个事吗。”太宰治从袖口,变戏法一样变出一张银色手谕:“关于稻川会干部‘浊鹰’的死亡。”
  港口黑手党首领送出的银色手谕。
  见其犹如见首领,连干部也能号令。
  兰堂的视线落在银色手谕上,点了点头。
  太宰治目送这位预备干部离开,他勾起唇,即刻把银色手谕撕成几瓣,洋洋洒洒落地:“还好兰堂先生人老实,没发现这张手谕过期了。”
  关于他是怎么知道‘浊鹰’的事情的......
  秋山竹晚压根就没隐瞒过好吗,在车上和邮差交流的时候还顺口问了太宰治有没有推荐的情报贩子。
  那肯定还得夸自家啊。
  港口黑手党情报部订单+1。
  “就当除宝石外的谢礼吧。”太宰治蹲下身子,捏住秋山竹晚的脸,少年脸上是婴儿肥,柔软的和面团一样,泛着酒意的红:“一杯威士忌就能被放倒到毫无防备的状态,真敢喝啊,那么信任我能在你喝醉前结束游戏?不会趁机把你卖掉换好处?或者杀掉你?”
  秋山竹晚这个人,看起来和诸多情报员一样,面上对谁都和和气气,无害至极,圆滑讨巧,内心却封闭难以接近。
  实际上。
  “是个笨蛋呢,秋山君。”
  他低声说着。
  是个只要他人对他没有恶意,就倾尽全力返还好意的纯粹笨蛋。
  乖巧玩宝石的秋山竹晚歪了歪头,瞳孔没了平日刻意装出来的圆滑,反而多了婴孩般的清澈,大走廊溢出的灯光洒在他身上,干净至极。
  “你要抢我的宝石吗。”
  太宰治:?
  他突然升起了逆反心理:“如果我抢呢?”
  “杀了你。”秋山竹晚回答的非常干脆。
  “噗。”太宰治轻笑一声,鸢色瞳孔里上下翻涌的,是比黑暗还黑的深渊:“喝醉了就漏出真面目了吗,秋山君。”
  他记得这家伙,清醒时的回答是:‘打个半死然后扔到警局门口,让警察处理’。
  问为什么。
  秋山竹晚说自己不喜欢杀人。
  但太宰治不止一次看见他杀人。
  “秋山君。”太宰治笑盈盈的:“讨厌杀人为什么还要杀人呢。”
  秋山竹晚摇摇头,刚想张嘴,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你在干嘛。”
  被打断了的太宰治不悦的回过头,看到来人后,眼底漏出了类似看好戏的神情:“是你啊。”
  见色起意君。
  一身私服的白发少年逆光站着,看不清神情,只觉得他浑身的冰冷和不耐。
  坐在地上玩宝石的秋山竹晚鼻子耸了耸,愣愣的抬起头,水雾弥漫的瞳孔里增添一丝亮光。
  “条野大人!”
  惊喜的好像孩童看见了免费冰淇淋店开在自家门口,是那种势在必得的玩具到手的欣喜。
  太宰治:?
  我扶你到这,你还没喊我名字呢。
  是不是朋友了。
  “你是谁。”条野采菊冷着脸问太宰治:“和我的部下在干什么。”
  在他的感知里,两个人,一个坐在墙角,一个蹲着,一个浑身酒气,另一个衣衫不整。
  女士的香水和假发,还有礼服。
  是个男人。
  条野采菊讥笑道:“不知廉耻。”
  特意在礼服外面套了个外套被骂的太宰治:?
  要不是你在横滨,穿这套礼服的可就是秋山竹晚了。
  你知道让秋山竹晚帮忙有多贵吗!
  一年一颗宝石的随意挑选权啊!
  他被气笑了:“你是秋山君的上司?”
  太宰治故作亲昵的挑起秋山竹晚的下巴,挑衅道:“我是他找的情人。”
  秋山竹晚不太舒服,晃了晃脑袋,把太宰治手晃开,随后视线平稳下来,又看见了条野采菊。
  他踉跄着扶墙站起来,宝石和铁质的钥匙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小跑到条野采菊旁边。
  “条野大人。”
  态度乖巧的好像被班主任抓包的小学生。
  条野采菊嗤笑一声,反讽:“情人?”
  早有预料的太宰治站起身,揣着兜,脸上平静:“怎么,没见过一夜情?”
  身形修长的长发少女神色冷淡,一身白色礼服,长款的黑色风衣披在肩头,白皙小腿在衣摆下若隐若现。
  “我能给他他想要的情报,代价是陪我睡一晚。”太宰治歪了歪头:“这种划算的买卖,对他们这种情报员来说,是家常便饭吧。”
  态度过于理直气壮。
  让条野采菊有一瞬间的迟疑。
  下一秒,他反应过来太宰治在胡说八道:“是吗,那对你进行审讯,得到的情报,比我的部下陪你睡觉会多许多吧。”
  条野采菊的胳膊突然被人抱住。
  是秋山竹晚。
  ......他竟然没提前察觉到。
  条野采菊面不改色的蹙起眉:“竹君?”
  “条野大人......”
  秋山竹晚含糊不清的叫着他的名字,突然用了点力气,条野采菊没注意,被推到墙边,脊骨被撞的生疼。
  饱经摧残的假发终于掉落,秋山竹晚顶着一头凌乱的小绿毛凑到条野采菊面前。
  “你睫毛好长,条野大人。”
  在灯光下,瞳孔映成灿金色的少年认真的盯着上司的脸,醉醺醺的,但并不难闻,是威士忌独有的谷类和木香,还有西装上浅薄的香水气息。
  条野采菊伸出手,将秋山竹晚推的稍远了点,但又被猝不及防了一把。
  秋山竹晚从前面双手抱住他,脑袋贴在他胸口,毛茸茸的发丝,蹭的他下巴痒痒的。
  心跳在酒精的作用下变得更炽热,急促的,一下下的挑着,像是鼓声。
  条野采菊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一下。
  那个来历不明的女装者早就在秋山竹晚抱住他胳膊的时候跑了,如今,远离宴会厅,平日只有清洁工会来的拐角,只有他们两人。
  “喜欢。”少年嘿嘿笑了声,吐息把并不厚重的私服打的湿热的,口中吐出几个不明所以,毫不连贯的单词:“喜欢......宝石......条野大人......”
  “竹君。”条野采菊看他神志不清的样子,突然觉得好笑:“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秋山竹晚这种极力不惹事的家伙醒来,想起冒犯上司的经过,估计会找个坑把自己埋进去吧。
  然后低声下气的负荆请罪。
  “条野大人要丢下我吗?”秋山竹晚答非所问,他抬起头,情绪瞬间低落下来,可怜兮兮:“
  别丢下我,不要。”
  说着,眼角竟然流出几滴泪珠,小声啜泣起来。
  条野采菊一皱眉:“你哭什么。”
  秋山竹晚眼角泪珠更大颗了:“连哭都不让吗。”
  少年嘴一瘪,泪珠不要钱的连成串落下,啜泣声却不是很大,恰好卡在了让人怜惜,而不是让人觉得吵闹的份上。
  条野采菊试图把秋山竹晚推开,结果却收获了一只越抱越紧的树袋熊。
  力气真不小.....
  “别丢下我,条野大人。”秋山竹晚呜咽一声,楚楚可怜:“我很有用的。”
  “我什么时候说要丢下你了。”条野采菊有点头疼:“只要你不背叛,你就一直是我的部下。”
  “骗人。”
  “我没骗人。”
  “你就是骗人!”
  “你倒是说我怎么骗人了。”
  “反正你就是骗人了!”
  条野采菊对自己有点无语。
  他在和一个喝醉的人讲什么道理。
  “你松开。”他威胁道:“不松开我就不要你了。”
  秋山竹晚好像抓住了什么把柄:“你看,你就是想不要我。”
  条野采菊嘴角抽了抽。
  少年轻哼一声,似乎是埋怨,情绪低落:“都是说的好听,最后大家都离开我了,都是骗子。”
  条野采菊一挑眉:“谁?”
  秋山竹晚数着手指头:“爸爸妈妈,还有老师。”
  条野采菊:......
  他想的是幼驯染、白月光、情人。
  秋山竹晚好像能听懂他的心声一样,疯狂摇头:“没有。”
  “嗯?”
  “没有和别人睡过觉,没有情人,不要听太宰乱说。”少年闷闷的说着:“喜欢条野大人。”
  秋山竹晚说完这句话,空气莫名安静了一瞬,莫名的暧昧气息上升,酒香中,远离尘嚣的拐角,只剩下心跳的声音。
  条野采菊笑容收敛起:“你说什么?”
  秋山竹晚毫无自觉的回答:“喜欢条野大人。”
  条野采菊心里浮现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随后,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重新摆出惯用的笑脸,似乎是戏谑,或是捉弄的漫不经心的语气,他问道:“你喜欢我?”
  一个识时务,乖顺,又有能力的部下。
  如果是秋山竹晚,也不是不可以......
  秋山竹晚点点头,认真道:“条野大人长得好看,和漂亮宝石一样。”
  他喜欢好看的人。
  听到他的措辞,和心声中无一丝暧昧旖旎的坦荡,条野采菊心中无端升起一抹烦躁,他面上若无其事:“那你喜欢宝石还是喜欢我?”
  秋山竹晚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条野比宝石要漂亮,他更喜欢。
  但他有好多宝石,宝石永远是他的所有物,条野采菊不是,而且也不可能是。
  好.....好难选。
  “很难选吗?”条野采菊看他低着头沉默,好像喝醉酒的人的断片一样,自当他刚才的言论是无厘头的胡言乱语,趁着秋山竹晚为难,手上力道松了,将人推开,反手把少年抵在墙边,抬起他的下巴,语气故作暧昧:“竹君?”
  既然是醉酒的妄言。
  那就让秋山竹晚清醒过来时多点社死吧。
  条野采菊冷漠的想。
  秋山竹晚靠着墙,乖巧到好像刚才死命抱着别人怎么拽都拽不开的人不是他一样,他眼珠子转了转,回答道:“条野大人是天上的云霞,是雪地里绽开的玫瑰,宝石是时光的沉淀,是自然的馈赠......我都喜欢。”
  文采还不错。
  条野采菊轻笑一声:“如果必须选一个呢?”
  秋山竹晚又开始纠结了,眉头拧成一团,最后吐出几个字:“您不属于我。”
  稻川会覆灭,条野采菊是要被抓的。
  只有法律有资格审判他。
  欺骗人的卧底怎么配拥有别人的真情。
  少年突然想到什么,裂开一个笑,微微踮起脚,在条野采菊唇角轻轻亲了一下,蜻蜓点水。
  “但是我喜欢您呀,和喜欢宝石一样喜欢。”
  这样就够了。
  条野采菊心跳几乎停了一瞬。
  “秋山竹晚.......你。”
  刚才干了骇人之举的少年无辜的歪了歪头,甚至还打了个哈欠,他揉揉眼睛:“困了。”
  然后弯下腰从条野采菊胳膊下钻出来,动作流畅,理所当然,秋山竹晚自言自语道:“让我想想,在哪睡觉来着,对了,顶楼,条野大人给我开的房间。”
  随后,蹦蹦跳跳的走了。
  留下一脸惊愕的条野采菊。
  您不属于我,是什么意思?
  他在原地站了几秒,平日引以为豪的大脑乱成浆糊,随后听见不远处,还没走远的秋山竹晚的声音。
  “漂亮姐姐,你能带我去顶楼嘛。”少年的声音带着醉酒的软糯,甜腻的好像蜜糖:“G,那就谢谢姐姐啦,姐姐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大概是这栋楼的清洁工的中年女人捂着嘴笑:“是么。”
  “当然!”秋山竹晚笃定的说:“姐姐就像夏天清池里璀璨盛开的莲花,比柜台里最昂贵的宝石还要漂亮,姐姐这么善良......”
  花言巧语,比刚才对他所谓的表白真挚的多。
  还挽住了人家胳膊,撒娇一样的摇晃。
  条野采菊:......
  他摸了摸唇角残余的温度,还有身上沾染的酒气,被抱紧蹉跎的皱皱巴巴的衬衫,心底莫名升起一股不知从何起的怒火。
  秋山竹晚。
  竟敢这么冒犯上司,杀了他吧。
  他这么想到,已经走到刚才秋山竹晚坐着的地方,顺手拾起被他遗忘的蓝宝石挂坠和钥匙,迈动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