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黎芝出离地愤怒了,并且很担忧,甚至是害怕。
  她挂了肖筏的电话,急忙打给孟啸春。
  她怕孟啸春完全不接自己的电话。
  好在,孟啸春接了。
  “啸春。”路黎芝强作镇定,问,“你要带小延去哪里?”
  不等孟啸春回答,她立刻说:“啸春,除了不让你跟小延在一起,阿姨再没有对不起你过,阿姨一直对你很好的,从没想过伤害你,所以,你不要伤害小延,好不好?小延对你就更好了,所以你不要伤害他,阿姨求你。”
  孟啸春:“……”
  “啸春!”
  孟啸春终于说话了:“我不会伤害他。”
  路黎芝正要接话,孟啸春接着说:“我会定时给你发录像。”
  “啊?”路黎芝愣了一下。
  “证明我没有伤害他。”孟啸春解释。
  “……”完全没有被安慰到的路黎芝深呼吸,搁在桌上的另一只手微微颤抖,她问,“你想带他去哪里?”
  “我住的地方。”孟啸春说。
  “你……你住的地方?哪里?”路黎芝问。
  “不想说。”孟啸春说。
  路黎芝:“……”
  她回过神来,忙道:“啸春,你先带小延回来,有话我们坐在一起慢慢说,好吗?”
  “不好。”孟啸春平静道,“你会马上隔离我和路少延,让保安赶我离开,用报警威胁我。接着,你会把路少延送去国外。”
  路黎芝:“……”
  倒确实是这么打算的……搁谁都会这么做啊!
  “那你现在是想怎么样?一直绑架他?”路黎芝问。
  孟啸春还在继续前面的话题:“可是你把他送到国外,我也会找到他。”
  路黎芝:“……”
  这简直就是一个恐怖故事。
  她无力地捂住自己的额头,闭上眼睛,低声问:“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绝对不会让他跟你在一起,你不可能关他一辈子,啸春,你冷静一点,你不要被这种很无聊的感情绊住脚。你很优秀,你应该去把自己的生命、时间、精力放在更值得的东西上,你明白吗?”
  孟啸春:“不明白。”
  路黎芝急了:“我的意思就是让你放弃小情小爱,充分利用你的智商去研究发明或者干什么都行,为促进人类文明进步奉献一生!以后你的名字你的丰功伟绩会永远被历史铭记!这不比你非要绑架路少延、然后我去报警抓你坐牢强吗?!”
  孟啸春:“不觉得。”
  他觉得人类文明历经千年,到了二十一世纪还是现在这个进度,属于无药可救,它早晚会被充满贪欲的人类归零。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路黎芝无力道:“你再这样,我真的要报警了,啸春,你别逼阿姨这么做,你的一生就毁了。”
  “随便。挂了,有事发消息,别打电话。”孟啸春说完,就结束通话了。
  路黎芝:“……”
  她有那么一瞬间是真的想报警了。
  但是,她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大。路家有头有脸,这件事一旦摆上台面,再怎么低调,也难保百分百不会走漏风声。
  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无论是路少延还是她、或公司,甚至连周天也会受到不良影响。
  她甚至怀疑孟啸春根本就是算准了她会顾忌这些,所以毫无忌惮。
  她早就知道……现在真的应验了。
  孟啸春,真的是不可控的恐怖分子。
  ……
  孟啸春挂断电话后,正好中介补发给他不动产权证的照片。
  之前,他转身离开那家房产中介门店,可没走出去多远,就心念一动,折返加了打招呼的那个中介好友。
  他现在买不起,但可以租。
  或者,如果路黎芝非要给他打钱,他可以用那笔钱买房。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了,路黎芝目前还没有给他打,也许是反悔了。但他并不在意这件事。
  他粗略计算过,虽然他会提前一年毕业,但毕业前的两年时间已经足够他赚到买远一点、小一点的公寓的钱。
  到时,先住着公寓,他正式工作后可以办理购房贷款,加上卖掉公寓的钱,置换一套大点的住宅。
  他本来是想让路少延选现在要租的房子,可是却发现路少延拉黑了他。
  后来,路少延跟他说了几句话,又把他拉黑了。
  他很生气,非常生气,怎么都没法消气,于是决定剥夺路少延对此次租房的决定权,自己做决定。
  他把自己的要求告诉中介,对方很快就给他找出了符合条件的一些房源,他看了实景照片,很快就定下其中一套。
  现在,他就是带路少延去那里。房子是密码锁,中介已经告诉了他密码。
  ……
  路少延这一觉睡得极为坎坷。
  先是被电话吵醒,然后又被孟啸春弄起来穿外套,然后被出租车颠簸一阵,好不容易,他再次躺到床上,床垫还行,倔强地准备继续睡时,孟啸春给他把衣服脱了,拿湿毛巾给他从头擦到脚。
  路少延:“……”
  他幽幽地叹了声气,睁开眼睛,看着换完毛巾回来的孟啸春。
  孟啸春非常自然地掀开被子下方角落,给路少延继续擦脚,一点没有扰人清梦的心虚。
  路少延用睡意朦胧的双眼打量四周,不确定地问:“这哪儿?酒店?肖筏呢?”
  “不是酒店,是我租的房子。”孟啸春说。
  “啊?”路少延的瞌睡顿时消散许多,他坐起来,睁大眼睛认真地重新打量一遍房子,“你什么时候租的?”
  被子从他身上滑落,屋里空调一直开着,他浑身一凉,低头一看,赶紧扯起被子裹紧自己。
  “你拉黑我的时候。”孟啸春再次提起自己的人生至暗时刻。
  “……你再提这件事,我就不理你了。”路少延严肃道。
  他看出来了,孟啸春真的对这件事很耿耿于怀!超级小心眼儿!
  孟啸春不说话了,低头继续干活儿。
  路少延清醒过来,就不好意思让他给自己擦脚了,忙把脚缩回被子里盘住,然后问:“肖筏呢?”
  “跟你妈告状去了。”孟啸春拉开被子一角,把他脚扯出来,继续擦。
  路少延好尴尬地把自己脚抢回来,改成跪姿,把两脚跪坐在屁股底下,这就不怕孟啸春扯了。
  然后他挠挠头,说:“唉,那肖筏他压力挺大的,你就这么带走我,我妈要骂他的,我跟他说下吧,你帮我拿下我手机,应该在衣服兜里吧。”
  孟啸春没动,看着他,说:“肖筏对你有不轨之心。”
  “啊?”路少延完全不信,撇嘴道,“你想多了,他是直男。”
  “他不是。”孟啸春飞快地反驳。
  “我了解他还是你了解他?”路少延问。
  “我。”孟啸春说。
  “懒得跟你说,你什么都了解,行了吧?”路少延左右看看,发现自己手机放在床头柜上了,蠕动过去,从被子底下伸出手,拿起来一看,一堆老妈打来的未接来电。他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静音了,震动都关了。
  他正要回过去,停住了手,看孟啸春,抱怨道:“都怪你,现在我妈肯定要骂我了。”
  孟啸春黑沉沉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不动声色地问:“你本来打算,真的分手,不和我见面?”
  路少延被这一问,有些不自然起来,别开目光。
  孟啸春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每一处细微的神态变化,眼神越发幽深。
  半晌,路少延低着头,说:“说、说不上分手吧……咱俩本来也不是谈恋爱的关系啊……”
  就,挺莫名其妙的关系,说不太清,缝合怪了属于是。
  路少延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孟啸春接话,抬头对上孟啸春的眼神,愣了下:“你这什么表情啊……”
  他有点儿怯孟啸春此时此刻的样子,便索性挺直了腰板,伸长了脖子,抬起下巴,斜着眼睛瞪孟啸春,还抬高了音量,全身都在诠释“虚张声势”四个字。
  他道:“你之前转移话题,以为我没看出来吗?我只是看你不想回答,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其实并不是。当时他确实是被转移话题成功,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来了。
  见孟啸春不说话,一看就是又想逃避话题,路少延气鼓鼓地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推他一下:“你说啊!”
  孟啸春站起身,去洗手间洗毛巾。
  路少延乘胜追击,顾不上穿衣服,裹着被子下地,踩着拖鞋追到洗手间,用身体使劲儿撞孟啸春,怒道:“你这也太明显了吧!你真的就是个混蛋啊!你骗我!是不是?!孟啸春!说话!孟啸春!”
  孟啸春低着头,仔仔细细地搓毛巾,每个角落都用肥皂细心地搓。
  路少延就当他是默认了,越发急眼,不撞了,蹲在地上埋着头哭。
  孟啸春搓毛巾的手一顿,转头看着路少延。
  路少延悲愤交加。
  他曾经真的以为孟啸春喜欢上他了……结果,却是黄粱一梦。说不定,孟啸春只是为了保护齐安源,才这么哄骗他……靠,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的……
  他就像个傻子一样,被孟啸春和齐安源玩弄于股掌之间!
  “……别哭了。”孟啸春说。
  路少延听了这话,本想报复性哭得更大声,但刚起个嗓,突然想起来,反正孟啸春心里只是在拿他当傻子,他哭得越伤心,孟啸春只会越高兴而已,或者还会有些嫌弃和烦躁,反正不会心疼。
  于是,他就立刻收了嗓子,深呼吸,不哭了。
  当然,没能完全控制住哭的生理本能,但他努力了,他竭力控制自己,缓缓站起身来,低头在被子上使劲儿蹭眼睛擦眼泪。
  孟啸春默默地递了条毛巾过来。
  简直其心可诛!路少延怒道:“你才用擦脚的毛巾擦脸!”
  “这是另一条。”孟啸春说。
  路少延抬眼一看,确实孟啸春的另一只手上也拿了毛巾,但他一下子不记得刚给自己擦脚的是什么颜色了,就很不信,吸吸鼻子,管理表情,冷若冰霜地看着孟啸春,说:“你不喜欢我也没事,反正我也不喜欢你,我就是人好,容易心软,看你说喜欢我,我没好意思拒绝。现在你不喜欢我,正好,两清!”
  孟啸春的回复是:“我没说过。”
  路少延立刻炸毛龇牙,连环炮似的语无伦次地怒吼:“是!你是没说过喜欢我!你是个哑巴你能说个屁!但你故意做那些事情误导我!你现在想不承认?你是不是男人啊?没一点担当!我真是看错你了!行吧!你没说,你什么都没说,都是我自作多情,你高兴了吧?!就你那欣赏水平,也就喜欢齐安源了!我巴不得你没喜欢过我!不稀罕!你――”
  声音渐渐小了,路少延低下头,哽咽道:“我不想跟你说话了,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呜呜呜……”
  “……我是说,我没说过不喜欢你。”孟啸春说。
  “你就是想说我自作多情,你和齐安源就是为了看到这一刻吧,你们故意骗我,就是想耍我,现在你们高兴了吧,得意了吧……”路少延蹲回地上,越哭越伤心绝望。
  “……”
  孟啸春试图拉路少延起来,路少延死活不让他拉,使劲儿扭。
  孟啸春微微皱眉,看着自说自话的路少延,放慢语速,重复了一遍:“我是说,我没说过不喜欢你。”
  “复读机闭嘴,我听见了,听得很清楚,你有点良心吧,还要重复,真是生怕我不死啊。”路少延垂着头怨恨地碎碎念,“但你死心吧,我很坚强的,我会活得好好的,比你们长命百岁,等你们死了,我就去你们坟头开party、开舞会,谁来参加我就给谁发一百块钱,跳得好的还发奖金……”
  孟啸春:“……”
  看来语言确实没用。
  孟啸春也蹲了下去,摁住路少延的后脖子,接着,吻住了还在叨叨安排陵园舞林争霸赛的嘴巴。
  路少延愣了下,回过神来,就想推开这老6,可他之前自己用被子紧紧裹住了自己,这会儿又是蹲着的,一时没法儿挣脱被子的束缚伸出手来……
  他只能整个身体往旁边躲,可孟啸春不让他逃,他稍微动一下,孟啸春就立刻追了过来,最后他被孟啸春压在了墙上,手和脚都被压制住了,完全动弹不得,只能让孟啸春为所欲为。
  孟啸春倒是也没有做其他的事啦……只是吻他,一直吻他,很用力地吻,甚至连喘气的机会都不给他。
  路少延逐渐呼吸不过来了,憋得脸都红了,可他完全没办法挣扎了,只能被动承受这激烈的对待,涎水来不及吞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他本来晕晕乎乎的了,忽然感受到自己流了口水,臊得不行,一下子不知道从哪儿来了力气和精神,终于局部挣脱了被子的封印,伸出手来,一把推开孟啸春,随手擦了把嘴,着急地手脚并用地从旁边往外爬。
  孟啸春用极为冷漠的眼神看着路少延爬到门口,然后伸手,很轻松地把他拖了回来,压回墙角,继续吻。
  路少延用手去推他,可这次怎么都推不开了。
  路少延这会儿哭不出来,只能呜呜地认输求饶,努力作出可怜巴巴的服软眼神。
  孟啸春真的停下了深吻。但只停了两秒钟,就又凑过来,伸出舌头舔舐路少延刚刚溢出的口水。
  路少延完全愣住了,就像小动物遇到了蛇,身体本能地僵住了,呆呆地看着一言不合就发癫的孟啸春,脑子里一片空白,心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孟啸春舔了一阵路少延的下巴,又吻住了这张话很多的嘴巴。
  他不说话这件事总令路少延生气,而路少延总会说些令他生气的话。他觉得,这就是互补。
  路少延话多,他话少,是互补。
  路少延笨,他不笨,是互补。
  路少延可爱,他不可爱,是互补。
  路少延被所有人喜欢或垂涎,他被所有人嫌恶或憎厌,是互补。
  路少延是光芒,他……是混沌,是阴影,是恶。
  他喜欢到痛恨这束光。
  本来他可以永远地平静地沉寂在黑暗里自生自灭。是路少延非要将他拉出来,暴露在光里。
  于是,他想吞噬、独占这束光。
  但是,不可以这么做……
  但是,他想这么做。
  ……
  路少延不知所措,许久,试探地小声叫孟啸春。
  孟啸春抱着他,靠在他肩上,不动也不说话,甚至连呼吸都很微弱,有好几下路少延都疑心他已经死了。
  路少延看不到的地方,孟啸春再次微微张口,可依旧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想说点什么,比如……
  不,他不知道说什么。
  不,他知道。
  但他很难发出那些声音。
  “……我没说过不喜欢你。”最终,他只是真的像复读机一样,又说了一遍这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你就不能把这句话改成“我喜欢你”吗?!字还少些!哥哥们痛心疾首地问。
  孟弟弟:(冷漠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