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少延是在将近两天后才知道孟啸春失踪了。
  因为知道孟啸春和路少延在谈恋爱,一开始,孟啸春的室友还以为是小情侣干柴烈火情难自控等不到周末就翘课开房去了。虽然孟啸春看起来不像干得出这种事的人,但是……总之,就没多想,晚上突击查寝,他们还很友善地帮忙打了掩护。
  直到第二天,孟啸春缺了整天的课没来上,而寝室长去接女朋友下课的时候看到了浑浑噩噩地被苟奕拉出教室的路少延。
  寝室长想了想,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他忙追上去,拦住路少延,问:“路同学,你没跟啸春在一起啊?”
  路少延听到这个名字,抬眼看他,认出来是谁了,但理解错了对方的意思,以为他是知道了自己跟孟啸春分手,来这儿八卦,或者以“娘家人”的身份兴师问罪。他就没说话,低下头,绕过对方,往楼梯口走。
  这情景,像极了曾经寝室长和女朋友因为误会闹分手后、女朋友的状态。
  “等等!路同学,这事儿不对!”寝室长赶紧追上去,边跟着走,边快速地说,“啸春昨天到今天都没看到他人,晚上没回宿舍,今天没来上课,打他电话一直关机!”
  路少延的脚步停了下来,将信将疑地回头打量他。
  寝室长看他这反应,心里一沉,暗道大事不好,急忙掏出手机,调出拨号记录给路少延看:“你看,我打了好多个电话给他,都是关机。”
  路少延垂眸一看,真的,这人今天给孟啸春打了很多通电话,都是红色的未接通。他抬头惊愕地问:“那他去哪里了?”
  “我也不知道啊,”寝室长也很惊愕,“我们都以为他跟你开――呃,开心去了……你最后看到他是什么时候?在哪里?”
  “昨天中午啊。在我寝室。”路少延说。
  寝室长长叹了一声气:“他昨天上午的课上完后就走了,我们再没看到他了。”
  路少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一下子急了,匆忙把手机还给寝室长,掏出自己的手机给孟啸春打电话,可也是在关机中。微信发消息自然是没人回。
  他想了想,拔腿就跑。
  苟奕急忙在后面追,追到校门口,见路少延拦了部出租车就走了。他赶紧也拦了部车,让紧跟前面那辆。
  下了车,路少延朝孟啸春租的房子所在楼栋狂奔而去。
  苟奕生怕自己被甩下,生怕路少延出事儿,追得嗓子眼儿都冒血了,险险赶在一楼大门关上的前一秒抵住,跟了进去。
  路少延正在焦虑地看着电梯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注意到旁边来了人,扭头一看是苟奕,没说话,回头继续盯显示屏。
  “这哪儿?你们暑假住的地方啊?”苟奕搭话。
  路少延没心思说话,没理他。
  苟奕四处打量。这小区不算好,刚刚大门口那,保安在摸鱼,敞着小门,完全没管他跟路少延一前一后往里跑。
  但也不差,一路进来,环境挺幽雅整洁,看楼房样式能看出来,至少有十来年的房龄了,但外观保持不错,眼下脚踩着的这大厅的瓷砖擦得噌亮。
  他正想着,电梯来了,急忙跟着路少延进去了。路少延现在压根没心思理他,不答他的话,却也不赶他。
  上了楼,路少延开了走廊最里的一扇入户门,冲进去就到每个房间找人,一边叫着孟啸春的名字。但没有人应他。他把衣柜、甚至床底都翻开了看,始终没看到孟啸春的影子。
  苟奕看着路少延打开冰箱门往里瞅:“……呃,不太可能藏那里吧。”
  路少延砰的关上冰箱门,去厨房里开橱柜门。
  苟奕:“……”
  “在路少延的心里,孟啸春可能会藏在这些地方”现象的出现,到底是孟啸春的问题,还是路少延有问题……
  路少延连滚筒洗衣机的盖子都拉开看了一下,终于肯接受孟啸春真没在这里的现实了。他颓败地往沙发上一摊,皱着眉头想了想,起身往外冲。
  苟奕只好赶紧跟上,这回运气好点,跟上了同一部出租车。
  路少延跑去孟啸春奶奶曾经住的医院,找到住院部护士站,问孟啸春是不是这两天来过这里,是不是孟啸春的奶奶又住院了。
  护士们对孟啸春的印象很深刻,路少延一说,她们就想起来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没啊,孟啸春的奶奶出院后,每个星期会来医院复查一次,情况很稳定,这个星期得两天后才到复查时间,至于孟啸春,很久没来了,其实一直都来得很少,除了交钱之外,基本不出现。
  这里没有,那里也没有……
  路少延失魂落魄地走出医院大门,突然灵光一闪,打给了齐览。
  最近公司有些事儿,大家都在热火朝天地加班,齐览摆出姿态,跟着加,但其实他是在办公室里摸鱼。
  此刻他正摸得高兴,突然手机响,一看来电,沉默了。
  不想接。
  路少延这小兔崽子的电话不可能是好事儿。而且很久没打过来了,这下子……估计是按错了吧!希望是按错了!
  但来电一直响,齐览纠结地想了想:假如这并不是按错了,而自己不接的话,这兔崽子万一被激怒了,直接跑过来闹,那不就更不好了吗?
  他只好忍辱负重地接了:“喂……”
  兔崽子都不叫他一声,很没家教地开口就问:“孟强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齐览愣了下,不解地问:“孟强?你找他做什么?”
  路少延没兴趣跟他多说,直接说:“把他号码给我,不然我上网晒你跟我妈的结婚证!”
  “你到底有完没完?”齐览怒道,“你妈最近又没管你了?信不信我跟她说啊?”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再婚后就会没心思管儿子了!路黎芝跟周天的绯闻传出来的时候他就这么觉得了!周天,呵,一个演戏的,长得挺不错,那不得把路黎芝迷得魂不守舍?还能记得儿子?
  “你去说吧,我去告诉全世界齐安源是私生子只比我小半岁!”路少延说完,没立刻挂电话,等着。
  果然,齐览就怂了,急忙叫道:“你少乱搞!孟强是吧?孟强……你等下,我找找!”
  齐览很快就报了一串数字给路少延,然后,犹豫了下,问:“所以你找他到底什么――”
  嘟嘟嘟――
  路少延结束了通话。
  齐览:“……”
  算了,这个兔崽子不值得他一点点的关心!
  路少延飞速拨通孟强的号码,问:“你最后一次联系孟啸春是什么时候?”
  “你谁?”孟强警惕地问。
  他一秒内联想到孟啸春是不是网贷不还钱,现在催债的找上门来了。那他肯定不会认的!不关他事!那些之前已经给了他的、给他老娘花了的钱,别指望他还!谁借的找谁!
  “路少延。”
  “路少――路少延?哦哦哦,少爷啊。”孟强顿时语气缓和了下来,“啸春怎么了?这孩子很久没联系家里人了,他奶奶总念叨着他呢,唉,他别的都好,就是太冷淡――”
  嘟嘟嘟――
  挂断了。
  “……神经病吧。”孟强低声骂了句,扔开手机,继续搓麻将。
  哪里都找不到孟啸春,路少延把自己能想到的都找了,可孟啸春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苟奕见他脸色惨白,尝试安抚道:“孟啸春这么大个人,又聪明,肯定没事的啊,你别这么担心。呃,可能就是,跟你吵架了,就……就随便找个酒店,开个房,喝喝酒,现在正睡觉呢,手机没电关机了。”
  昨天他借口出了寝室,没走远,就在走廊里,正给路黎芝发消息通风报信,突然听到寝室里隐约传来争执声。不多久,孟啸春就黑着脸走了。
  他和胡鹏回寝室,见路少延趴桌上哭。
  他俩没敢追问,当无事发生。
  其实,不用问,只看路少延在那之后要死不活的状态,就能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儿。
  晚上,路少延没跟孟啸春视频。之前几乎每天晚上,孟啸春在寝室里看书或写作业的时候,都会跟路少延开着视频,特恶心人。
  路少延搞学习很不专心,大部分时间都趴在桌上盯孟啸春。孟啸春有时候会头也不抬地说一句:“看书,别看我。”
  路少延就会拖长尾音,黏糊糊地回一句:“没~啊~谁看你了?你长得好看些啊?我非得看你~?”
  妈的。这声音甜腻得简直只能让苟奕说出这个词:妈的。
  孟啸春听了,居然还能不说话也不看镜头,继续装逼地搞学习。路少延就吃吃地笑,偶尔装模作样地翻翻自己摊在桌上的专业书,但没多久就忍不住继续花痴地盯着孟啸春。
  苟奕不知道孟啸春寝室的人是怎么想的,反正他牙酸得要命,这个场面实在是很有碍他的身心健康。
  他在学校论坛八卦分区的吐槽贴打了八百遍草稿了,每次都拼死按住自己的手,才没发出去。主要是这一发出去,是个人都能猜出来是他发的。
  ……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路少延报警说孟啸春失踪了。
  警察找到学校了解情况,孟啸春的辅导员强颜欢笑地应付完,客客气气地送走对方,回头就联系路少延的辅导员,让管管这个学生,瞎说什么呢?!这不给学校找事儿吗?传出去多坏的影响啊。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了,一两天没来上课而已,还怕丢了啊?就算是丢了,啊,能比得上学校名誉重要吗?好在这是孟啸春,要换个别的学生,他们还得担心这小子是不是跨区嫖|娼被抓了……
  路少延被自己的辅导员叫去严肃地说了一通。
  他现在正烦着,听明白对方话里话外的意思,恼起来,问:“人不见了我去报警有问题吗?”
  平时路少延在班上很低调,虽然成绩表现挺一般,但他不搞事儿,性格好,和同学们处得好,还长得好,辅导员对他的印象不算差,可这一下子,辅导员就不高兴了,皱眉道:“你什么态度对老师说话?”
  “你什么态度对待我行使我的正当权力?我要是不报警,孟啸春出了什么事,是不是你负责、学校负责?”路少延问。
  “你这什么态度?!”辅导员怒了。
  “你回答我的问题啊,孟啸春出了事,是不是你负责、学校负责?”路少延说着,打开手机录音,把手机怼到辅导员面前,“还有,是不是因为我为了孟啸春在学校里失踪这件事报警,学校就要处分我?是不是学生正常报警就违反了学校规定?”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在吼:“说啊!说话啊!你刚不是很能说吗?巴拉巴拉巴拉!现在让你说又不说了!说啊!”
  “……”辅导员被他吓到了,往后靠了靠,带滑轮的办公椅往后溜了一点。
  不是没听过学生发疯打杀老师的事儿……只是没想到路少延会突然发疯。这个学生一直都是很人畜无害的形象,但此刻红着眼睛,面色狰狞,看起来真的很吓人。
  苟奕不放心路少延,跟了过来,一直躲在办公室外偷听,这时候顾不上别的,推开门跑进来,把路少延往自己身后拖,一边对辅导员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老师,那个,路少延这几天太紧张了,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哈!”
  见有人拦着,辅导员略微松了口气,欲言又止,最终挥挥手,满面愠色地让苟奕把人带回寝室去好好冷静下。
  苟奕急忙把路少延死活给拽了出去。
  看着他俩出去,辅导员火速开电脑翻找路少延家长的联系方式。
  这学生的样子也太恐怖了,万一出点恶性社会新闻,他可担不起这个责!
  ……
  路少延被苟奕拖出办公室后,没继续发疯,他很安静、很平静,诡异的平静,跟着苟奕回了寝室,坐在书桌前一直不说话。
  苟奕把胡鹏叫回来,两个人站旁边,大眼瞪小眼。
  苟奕思来想去,借口上厕所,躲进厕所,准备把事情告诉路黎芝。可字都打完了,发送的前一刻,犹豫起来,左思右想,最后决定瞒下来,把字都删了。
  这事儿要是让路黎芝知道,不就是火上浇油?
  至于孟啸春……肯定没事儿的啊,就失个恋而已,还是冷血蛇精,那能有什么事儿?顶多就是来一场说走就走的失恋旅行,过几天就回来了。
  但令苟奕没想到的是,纸包不住火。他顺便解了个手才从厕所出来,然后就看到路少延在接电话,皱着眉头,竭力忍耐着说:“我没事啊……说了没事……那个傻逼自己有问题!”
  苟奕走到胡鹏身边,低声问:“谁?”
  胡鹏小声说:“好像是他妈妈,在问刚才的事儿。可能是学校打电话了吧。”
  路少延现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没说几句就很不耐烦了:“随便你们行吧?爱怎么怎么!”
  说完,他就把手机挂了,然后,站起身,使劲儿朝窗户上砸去。
  苟奕和胡鹏都被吓得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手机飞过去,一声巨响,窗户玻璃从中间被砸的地方延伸出碎纹,怪好看的……不是,是怪危险的,怪可怕的。
  路少延被刚才那通电话刺激到了,又发起疯来,倒是没吼苟奕和胡鹏,他开始砸东西,把自己书桌上的东西有一个算一个、全拿起来往地上砸。好多东西是不禁砸的,锋利的碎片四处飞。
  胡鹏眼疾手快地把苟奕扯到安全地方,张了张口,想劝路少延,但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
  别说胡鹏这一向不擅长说话的了,就连苟奕这会子都懵了,完全不敢开口。
  没多久,外面有人敲门,很生气地质问:“你们干什么呢?底下住了人啊!吵死了!注意点行不行?”
  苟奕回过神来,过去把门打开一小条缝,为难地说:“学长,不好意思啊,有点事儿……”
  他说这话的时候,路少延桌上已经没东西能砸了,但他心里那股想毁天灭地的躁狂火气还没发泄出来,憋得他想死,左右看看,开始踹柜门,声音比刚才更大了。
  楼下的学长紧皱眉头从门缝往里看了下,愣了愣:“这是干嘛呢?拆房子啊?那是……路少延?”
  虽然他跟楼上这层不是一个年级的,以前和路少延没有过任何交集,但路少延靠脸闻名于众,很好认。
  苟奕干笑道:“嗯,他吧,呃,有点事儿……学长,真对不起啊,要不,我……我给你们去学校外面开个房休息?真的对不起啊,他很快就没事儿了,等会儿就没事了……”
  学长的表情有些微妙,倒没刚上来的时候那么生气了,眨眨眼睛,小声八卦:“因为孟啸春吗?孟啸春到底怎么了?听说他不见了?警察还来学校了?”
  苟奕:“……”
  路少延这么个闹法儿,不止正楼下的被影响到,至少上中下三层,以这间寝室为中心,好多寝室都能听到这阵动静,纷纷循声而来。
  苟奕没法子,只能示意胡鹏看好路少延,自己出去,关上门,强颜欢笑地应付众人,又是赔礼,又是赔笑。
  大家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心里大致对路少延发疯的原因有点数……反正肯定跟孟啸春突然失踪有关系。
  大家热火朝天地堵在门口八卦,苟奕也要疯了,这事儿再这么下去,就很难收场了啊!
  他正不知所措,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扭头一看,人彻底傻了。
  行了,他不用救场了,救不了了,爱咋咋吧。
  同学们见苟奕神色遽变,扭头一看,下意识地让开一条道。
  路黎芝走到路少延的寝室门口,听见里面发疯的声音,脸色更黑了,推门进去。
  辅导员停在门口,环顾四周,严肃道:“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回自己寝室去,该干什么干什么。还有,这件事都不要乱说,不要瞎讨论,要是学校发现谁到处乱说,等着谈话吧。”
  同学们暗暗地互相使眼色,心里都挺不服的,只是不敢说而已。
  周天摘下墨镜,笑了笑,圆场道:“不好意思啊,打扰到同学们休息、搞学习了吧?小孩儿还小,闹起来就这样。我请大家喝奶茶啊。真的不好意思了啊。”
  周天的知名度高,路人缘好,拍的电影也好,同性缘不错,而且,难得和影帝这么近距离接触,对方的态度还那么温和,本来大家就是八卦的心思大于被吵到的愤怒,这会儿更没什么气了,顺水推舟地起哄让周天请他们喝奶茶。
  周天戴上墨镜,亲热地左右揽了离自己最近的俩小同学,笑着说:“那还等什么呢?走吧!不过大家低调点啊,别呼朋唤友了,我不是抠,只是怕等下人太多,搞成非法集会了哈哈哈哈!哎,你们学校哪家奶茶最好喝?”
  就这么把学生们哄着开开心心地跟他一起走了。
  辅导员:“……”啊,在娱乐圈的大染缸里浸淫了这么多年的老油条,就是很会来事儿。
  正这么想着,突然意识到走廊里安静下来了。刚刚人多,七嘴八舌,热闹得跟菜市场似的,就没注意到,这会儿注意到了,屋里路少延发疯的动静也没了。
  辅导员看了眼身边的苟奕,开门进去,先看见了一地的狼藉,抬头就看到了窗户上的裂痕,顿时瞪大了眼睛,张开嘴,想了下,闭上嘴。这不是谈恶意损坏寝室财物要怎么处罚的时候。
  目光移到站在狼藉中的人。
  路少延低着头,半边脸红肿得老高,但表情显然不服气。
  亲眼目睹了路黎芝进来就给了路少延一个大耳光的胡鹏无措地看向苟奕。
  苟奕猜到刚发生了什么。他对胡鹏摇了摇头,小幅度地招招手,示意胡鹏过来,然后拉着胡鹏出去了。
  走远一点,胡鹏小声问:“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苟奕的表情很凝重,“我没看路少这么发疯过……真的被他吓到了。我真没看他这样过。”
  他和路少延是亲戚,从有记忆开始就认识,真的从没见过路少延这样。
  虽然路少延有时候会调皮或倔强,但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很乖的,性格很好,不像他们,多是在大人面前装乖,路少延是骨子里就乖乖的。
  寝室里,路黎芝沉着脸对路少延说:“向老师道歉。”
  路少延看着地上的碎片,犟着不说话。
  路黎芝看他一阵,抬起手来又要打。辅导员虽然现在对路少延的印象很坏,但表面上还是伸手拦了拦,嘴里劝道:“别,路总,别打孩子,有话好好说。要不这样,我也出去,你们单独聊聊。”
  路黎芝看向辅导员,顺坡下驴,放下手,神色和语气都缓和了些,说:“我单独和这孩子说说,稍后再让他跟您道歉。我一直忙工作,没顾上管教他,给您和学校添麻烦了。”
  “孩子嘛,还读书呢,有点儿脾气正常。”辅导员笑笑,点点头示意,就转身出去了。
  出去后,掏出手机一看,领导刚发消息过来,让一会儿处理完路少延的情绪,就留路黎芝吃个饭,领导亲自来作陪,聊聊孩子的学习生活和路氏集团明年准备再捐赠学校多少财物经费资源……
  ……
  寝室里死寂一阵,路黎芝看着窗户上的裂纹,淡淡道:“孟啸春的事,我听说了。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是故意玩失踪,要挟你不跟他分手。”
  路少延过了会儿才开口,声音沙哑,说:“他没这么无聊。”
  路黎芝看向他:“你觉得你很了解他吗?”
  路少延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说:“学校要退我学就退吧,我不想读了。”
  路黎芝气极反笑:“你不读书你能去做什么?”
  “随便啊。”路少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反正我就这样了,我是齐览的种嘛,能指望我干什么?读不读书我都干不成什么。”
  “别跟我来这一套。”路黎芝冷冷道,“就你现在这德性,没了家里,你以为你能靠着那点存款过多久?你那点存款还都是家里给的。还是,靠你每天赚那几十块一两百?别人可能够用,你够吗?你是真没吃过苦,所以想当然!一天到晚看些乱七八糟的电视剧,以为再穷也穷不到哪儿去?那是你还没真的过过穷日子。真正的普通人过的生活,电视里没跟你演出来!”
  她没时间、也没兴趣看电视剧,是周天有时向她吐槽,说现在很多片就瞎拍,从导演编剧到演员,都是有钱人,不知道、也不愿意去接触了解普通人的真正生活,但又非要拍“普通人”,拍出来就是他们以为的普通人。他们的思维大概就是:再穷也就只能穷到这个地步了吧。
  一些还没出社会的年轻人看了就也觉得:再穷也就只能穷到这个地步了吧。
  比如,路少延。
  路黎芝接着说:“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等下去跟辅导员道歉,然后收了心,好好读你的书,把毕业证拿了,不要再跟我提孟啸春,这些事以后就都当没发生过。”
  路少延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终于抬眼看她,眼睛里却含着泪水,哽咽着说:“我也没法儿提孟啸春了啊,他人都找不到了。”
  路黎芝觉得整件事都很幼稚:“他是一个成年男人,两天不见了而已,你搞得跟天塌了一样,搞得鸡犬不宁,你是不是有病啊?”
  路少延扭过头去,吸了吸鼻子,没说话,抬手用手背狠狠地擦眼泪。眼泪有些流到了刚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但他忍着不想露出端倪示弱。
  路黎芝看了他一会儿,语气松了点,说:“我会让人帮忙找他,等下和你学校领导吃饭,也会催他们上点心去找。我只想你跟他分开,并不想他真出事。你真的是太不成熟了,这么大个人了,就这点事,搞成这样……妈妈也不想这么管制你,但你真的没有独立的能力。你自己想想,你有这个能力吗?你没有。小延,妈妈都是为了你好,不是要害你。你现在也看到了,你跟孟啸春分手,他就闹失踪,这是一个正常成年人处理这种事情的态度吗?你们两个都缺乏正确处理事情的思维和能力,你们要是在一起……我真的怕他会伤害你。今天他可以因为分手闹失踪,明天他可能就因为你要分手打你或者杀了你。”
  路少延想起了那天孟啸春咬自己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那我不跟他分手不就行了……”
  路黎芝简直无语:“你能不能正常点?到底有没有真的把我的话听进去?分手只是一个例子。万一不是分手,而只是你闹脾气不理他,或者你跟别人多说了两句话,或者你干了什么别的事情,惹他不高兴了,他都可能发疯。你到底明不明白?一个情绪不稳定的人,他分分钟走极端,随便什么事情都能让他发神经伤害你。”
  “我也情绪不稳定。”路少延梗着脖子说,“我刚就情绪不稳定,要不是苟奕拉着我,我就砸办公室了。这么看来,我跟孟啸春挺合适的,他不稳定,我也不稳定,他极端我也极端,他打我我也打他,看谁打得过谁。”
  就你这身板儿还“看谁打得过谁”?显然你就是挨打的那个!
  路黎芝深深地呼吸,说:“行了,小延,别说了,就这样吧。妈妈跟你保证,孟啸春肯定没事,把他找出来你就放心了。至于事情,已经这样了,已经断了,就不要再藕断丝连。等把他找出来后,你就不要再想他的事了。你本来就已经做出选择了,不是吗?可见你还没糊涂到底。”停了下,说,“姥爷后天生日,我到时候来学校接你和苟奕,过去吃饭。”
  路少延犹豫了一阵,轻轻地“嗯”了声,然后飞快地补上一句:“那、赶紧找到他啊!”
  ……
  一天后,孟啸春在教学楼的天台上被发现了。
  本来找不到那儿去,可校领导得了路黎芝的拜托,而且怕真出事儿了对学校有影响,就对底下催得紧,保安部便专往偏僻角落里钻,每到一个旮旯打卡,就赶紧向上级发好几组照片、视频。找不找得到人是次要的,主要是要彰显如此精诚积极的工作态度!
  顺便,就这么找到了孟啸春。
  孟啸春蜷缩在角落里,发着高烧,浑身滚烫,脱水,已经没有意识了。至于手机,早就被雨水泡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歹在这一章让阿蛇(?)获救了。看在这一点的份上,打唯的时候下手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