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女生小说 > 魔女狩猎游戏 > 第一卷红色杀人耳语【第五章·疑惑的影子】
  透过沾满水气的玻璃,
  发现视线的一角有东西,
  是在黑暗摇晃的灰白色影子!
  [第一节]
  一听到牙子不是很清楚的回答,男子很露骨的挑起浓眉。是个身材高大,肩膀很宽,皮肤有点黑,一脸精悍,年约三十岁的男子。
  潮湿的风从打开的窗子吹进来。牙子一面拉紧毛线衣的衣襟,一面缩着身体。
  “你说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那个男子问道。
  “那个,因此——不知道。”
  从床上起来的牙子无力的注视着男子的脚。
  “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嗯。”
  那个男子有点焦急,把打开放在左手上的黑色记事簿“啪”的一声合起来。
  “你说不知道,可是,这是昨晚的事情呀!尽管不记得自己是在哪时候回到这个房间,可是,大概的时间总该记得吧。”
  “可是……”
  “刑警先生。”坐在圆凳上的千代插嘴说道。“同寝室的室友相继发生这种事情,请你考虑一下和泉同学的心里感受,此时此刻她怎能冷静回答问题?”
  “可是,校长先生。”
  “我知道事件的严重性。可是,像刚才那样的问话是不行的,不管怎么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抚学生浮动的心情,改日再问吧。”
  “可是……”
  “高田君。”站在门边的,年纪较大的男子向年轻刑警说道:“校长先生说的没错,像你这种问话方式,纵使有答案也回答不出来。”
  “藤原兄。”
  “好啦,你就少说两句吧。”
  被呼叫藤原的男子一面抚摸着斑白的短发,一面走到牙子的前面。跟年轻刑警比起来,是个矮个子,有点驼背的瘦弱男子。
  “这样吧,昨晚你跟同寝室的堀江吵架,于是你从这个房间冲出去,在那一带溜达后回来。应该是这样吧。”
  “——是的。”
  “那么,你不清楚是哪时候回来的吗?”
  “——是的。”
  牙子想起昨晚的事情。
  冲出房间,站在宿舍校长室前面听千代讲电话,之后……(之后我……?)“那么,这个暂时按下不说。你回来的时候,堀江同学在寝室里面吗?或者不在呢?”
  “这个我也不十分清楚,多半她已经……”
  “应该不在呀!”
  “——是的。”
  藤原眯着眼睛看了千代一眼,继续问道:“堀江同学一直没有回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因为那时多半我已经睡着了……”
  那时——对啦,意识突然被从内心的某个地方涌出来的红色浓雾所笼罩。
  以后的事情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是怎么走?走到哪里?做什么事情?何时回到房间?全都想不起来,就像在作梦般,没有留下一丝丝的记忆。第二天早上,一觉醒来,发现躺在自己的床上,而且也明确知道千秋不在室内。
  牙子抱着头。
  我某个地方出了问题?会是某个地方得了什么病吗?是梦游?或是更恐怖的什么病?
  牙子早上醒来时,除了进入宿舍的汽车声、陌生男子的讲话声、在走廊奔跑的学生脚步声、讲话声……外,还显得非常的吵杂。
  探索昨晚自己的记忆,寻找那里的红色空间,正感到迷惑时,关绿没有敲门就闯进来。她喘着气,她以尖锐的声音问道。
  “千秋同学呢?”
  隔壁床上没有人。对于绿的严肃表情,牙子一面感到惊慌失措,一面回答道:“我起来时,她已经……”
  由于已是八点半,纵使她已经起床也不奇怪。
  “那么,真的……”
  绿那张长满青春豆的脸抽搐着。
  “堀江同学怎么啦?”
  “外面挤满了警察,有人在东边的玫瑰园被杀害了。”
  “——是真的吗?是谁……”
  “老师才刚刚宣布,被杀害的是二年级的堀江千秋!”
  千秋被杀害?
  绿以很快的速度跑出去后,牙子在床上轻轻颤抖着,尽管想镇定下来,可是,脑中一片混乱,思绪只是空转着。
  千秋被杀(……被杀被杀被杀被杀……)——外面的声音传进耳内,牙子一步也没有离开床,一直到中午过后,一脸不高兴的宗像千代陪同二个刑警前来造访这个房间。
  “你知道不知道堀江为什么那么晚还外出呢?”
  藤原像在教诲般,以缓慢的口气质问着。
  “——不知道。”
  (好可爱哦,你,好棒喔!)“最近她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或招惹什么人,而引来杀身之祸?”
  “不,我……”
  (是第一次接吻?)“和泉同学上个礼拜才转来本校。”宗像千代说道。“刚才我已说过,我不认为本校的学生会去招惹什么人,而引来杀身之祸。”
  “尽管你不那么想,可是,”名叫高田的年轻刑警说道。“昨晚堀江千秋巳被杀害,而且死在残酷的手法下。”
  “这附近一定有变态者。”
  “从尸体上的暴行痕迹看来……”
  “高田君。”
  藤原制止高田说话。
  “当然啦,变态者可能存在,不过,校长先生,所有一切可能性都要加以怀疑,这就是我们所说的搜查常道。”
  “那么,你认为犯人潜藏在这个学园里面吗?”
  “我并没有那么说。”
  藤原连忙摇着手。
  “虽然我没有那么说,可是……”
  “请尽快去调查有前科的名单或什么。”
  千代用手指推了一下镜框,凝视着那两名刑警。
  “本校的学生和老师应该不会杀人,你们一味的怀疑这里是没有用的。”
  藤原一面用手指擦着鼻子下面,一面轻轻耸着肩膀,千代继续说道:“已经问完了吧,再这样下去,只是增加她的精神压力而已。如果可以的话,到此结束吧。”
  “嗯——好吧。”
  “今后如果想讯问我的学生时,请务必跟我连络。随意指称学生跟那种事件有关,会造成教育上的问题。当然啦,本校也会尽全力协助警方调查。”
  “是的。”
  藤原向这么回话的高田使了一个眼色后,转向千代说道:“那么,今天的讯问就到此结束。不过,我要叮咛的是,门窗要关紧,晚上外出也要格外小心,因为以我的第六感,这不是过路的行人临时起意所作的案子,事件也不会就此落幕……”
  [第二节]
  “校长。”
  刑警离开房间不久以后,牙子以虚弱的声音叫住正要离去的宗像千代。
  “牙子小姐。”
  千代叫她牙子小姐,是自从四天前,牙子站在这栋宿舍门前以来的第一次。牙子有点意外的看着千代的脸,千代的表情并没有变得很温柔。
  “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此事已经结束了,你不要去想它,好好休息吧。”
  “可是,我——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怪怪的?”
  “是的。我记得昨晚我从这个房间冲出去,跑到第一栋宿舍附近、可是,之后就像迷失在梦中,因此,就如刚才跟刑警所说的,我真的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回来。”
  “以前,有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形?”
  “——有过几次,不过,像昨晚的情形是第一次。”
  千代稍微推了一下眼镜,另一只手的手指伸到镜片后面,用力的压着外眼角。
  “你已经疲倦了吧。”不久,她这么说道。“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好的休息吧。”
  牙子很想问昨晚在校长室前面听到的谈话。
  高取惠的死,真相到底是什么呢?为了不让事件扩大,透过祖父宗像伦太郎向警方施加压力,这是真的吗?还有,那时千代也有提到自己的谈话……考虑的结果,她没有问,因为她觉得不可以去问偷听到的事情。
  “阿姨……”
  牙子忍不住这么呼叫千代,千代并没有责备她。
  “没有什么好怕的。”她以冷静的口吻说道。“堀江同学很倒霉,运气也很差。因为偶然的触把校规到外面游荡,竟然遭到变态者的攻击——你不用担心,犯人马上就会被逮捕。”
  是那天傍晚,也就是下午六点以前,牙子接到高取俊记的电话。
  千代离去后,再也没有人来,牙子一整天都待在房间里,早餐和午餐她都没有吃,因为满脑子都是无止境的思潮,使她一点也不觉得饿。
  到了吃晚饭的时刻,如果再不吃点东西,对身体很不好喔。就在半朦胧的脑中这么想时,突然听到有人喊说有她的电话。
  一听到从山村丰子的口中说出高取俊记这个名字,牙子忍不住流了眼泪。怎么会这样呢?那时连她自己都感到很不可思议。
  玄关大厅的柜台有一部粉红色的电话。
  “喂,我是和泉。”
  “啊!是我,高取。”
  从电话听筒传出来的俊记的声音听起
  来很尖锐。
  “我刚从报纸上知道你那边发生命案,实在叫人吃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班上的堀江同学在这里的庭园……”
  “报纸说是路过的人作的案子。你不要紧吧?”
  “哦?——啊!是的。”
  一听到俊记关怀的问话,前天才见面的他的相貌很鲜明的浮现出来。牙子一面对自己何以突然感到心跳而困惑,一面说道:“高取先生,你现在在哪里?”
  “我投宿在市内的商业旅馆,以便调查三十五年前的事件。”
  “查出什么吗?”
  “目前还没有……由于事件太久远,虽然找到六十岁的人,可是,很难问出结果,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时‘圣真’好像的确发生过什么事件。可是,是不是学生们传说的那个事件,目前还不清楚。”
  “是吗?”
  “明天我打算去图书馆,因为那里有报纸的缩影版。如果有必要的话,也要去警察局。”
  “去警察局?”
  “是的。去找资深的刑警。”
  “可是,那……”
  犹豫了一会儿后,牙子终于把昨晚听到的千代打电话的事情告诉俊记,并且说宗像在向警方施加压力。
  “果然被我料中。”
  电话听筒传出俊记的叹息声。
  “谢谢你告诉这件事情——如此一来,或许……”
  “或许什么?”
  “那只是我的第六感。昨晚发生的事件,被解释成是路过的人干的,就某种意义来说,或许是为了不想引起更大的风波……”
  “犯人可能是隐藏在学园里面的人吗?”
  “是的。不过,最好不要那么想,因为对实际住在那里的你来说,是很严重的事情。”
  牙子一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面用纤细的手指缠绕电话线。
  “看来我非加快调查的速度不可。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再连络吗?”
  “喔……”
  牙子虽然想回答可以,可是,却开不了口。现实般的恶梦和不吉祥的血色笼罩着自己。
  她忍不住更用力的握着电话听筒。
  “高取先生,我——”牙子这么说道。“我感到很害怕。”
  “你放心吧,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俊记的声音很柔和,让人觉得很温暖。
  “可是,我……”
  “别怕,昨晚的犯人一定会立刻被逮捕,你大可放心。”
  你弄错我的意思了。虽然她想这么讲,可是,却说不出口,因为她无法把心中所想的事情完全的表达出来。
  “那么,再见啦!如果可以的话,明天傍晚再连络。”
  虽然声音已变成嗡嗡的发信声,可是,牙子还是把电话听筒靠在耳朵上,站立了一会儿。
  [第三节]
  心想多少该吃点东西,于是牙子从大厅前往餐厅。
  刚过六点,餐厅里面学生还不多,窗边的餐桌一角坐了四个像是一年级的学生,担任“监视”的老师还没有出现。
  牙子拿着餐盘,走向四人组旁边的餐桌。
  当她坐下来后,发现坐错位子,因为那个位子正好面对着东侧庭园的窗子。
  (有人在东边的玫瑰园被杀害……)牙子很清楚的记得关绿这么说过。
  窗玻璃外一片漆黑,从明亮的室内看不到外面,虽然她不想去看隐藏在黑暗中的玫瑰园,可是,意识却被吸向那边。
  正面的黑色玻璃映出自己的影子。
  映在玻璃上的人影把两手放在餐桌上,尽可能的缩小身体和肩膀,失去光泽的头发垂在额头,一面提心吊胆转动着大眼睛,一面窥视着这边。
  (好讨厌的眼睛……)本来牙子就不喜欢自己那对过大的眼睛,也不喜欢褐色的瞳孔,虽然有朋友夸奖这对眼睛很可爱,可是,她实在无法认同那些夸奖的话。
  “……今天早上实在太可怕了,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听到隔壁的谈话。
  “是呀!我差点惨叫出声。”
  “幸好没有发出惨叫声,不然的话,脸可丢大了。不过,今天早上起床后打开窗子,总觉得有点奇怪,因为有一部分花圃沾染奇怪的颜色。”
  “奇怪的颜色?”
  “是红色呀!红色……嗯,是让人觉得像是黑玫瑰的过暗红色。从二楼我的房间,刚好可以看到建筑物和树林之间——那一带的花圃相地面,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红像喷雾器喷出来的颜色。”
  “唔。”
  “好可怕。”
  “起先我并不知道原因,还以为是暗红色的玫瑰散落下来,可是,我戴上眼镜一看……”
  “是尸体吗?”
  “是的。脚从花圃伸去,尸体的四周一片红黑色。”
  (不要说了!)牙子的手肘靠在餐桌上,手掌捂着耳朵。她很想要求那四个学生换座位,可是,自己刚到,也没有拿食物,提出那种要求,她们一定不会答应。
  “不仅如此,最近还有一件事很奇怪。”
  “对啊,有一个人自杀,是二年级的学生,昨晚被杀害的也是二年级学生。”
  “昨晚的事件好像是不正常的人干的。”
  “不正常的人?是色情狂吗?”
  “听说不是。不过,死者的身体被刀子或菜刀砍得伤痕累累,普通人应该不会那样做。因此,更像是神经异常者干的。”
  “你是说疯子吗?”
  “是的。”
  牙子的膝盖微微颤抖着。这四个人提到的红血的颜色这句话,直接钻进耳朵里面,变成红色的耳语,震撼着牙子的心。
  ……心情……如果这样下去的话,会再度坠入红色浓雾中。
  ……根据……这个……“可是,在这样偏僻的山中有神经异常者徘徊,是很奇怪呀!”
  “不会是以本宿舍为目标,特地前来吧?”
  “会不会潜入宿舍里面呢?”
  “会吗?”
  “我不知道。”
  (不要再说下去。)为了哀求对方停止这种谈话,牙子用力回头。
  (拜托,不要再说下去。)“和泉同学。”
  突然听到有人呼叫她的名字。
  “和泉同学,你怎么啦?”
  抬头一看,圆脸大块头的少女,有点担心的站在她前面。
  “啊——守口同学。”
  “怎么啦?你的脸色很苍白耶。”
  守口委津子在牙子前面的位子坐下来,窗子的黑暗刚好被她遮住。
  “心情还很恶劣吗?”
  “不——已经好了,只是觉得有点头晕而已。”
  “真是这样吗?”
  “是的。”
  “高取同学也好,堀江同学也好,住在同一个房间的人相继死亡。没想到真会发生那种事情……”
  “那——”
  牙子抬眼注视着委津子的脸。
  “这个话题……”
  “啊!对不起。”委津子转动着圆眼珠子,说道:“不错,会让人受不了。”
  稍微有点沉闷的沉默。委津子一面很小心的拿起刀叉,一面说道:“和泉同学,你怎么不吃?”
  “现在没有胃口。”
  “这可不行呀!身体那么虚弱,不吃东西会死的。”
  委津子一面呼气让脸颊鼓起来,一面注视着牙子。
  “现在你不吃多点让自己发胖的话,就享受不到二十岁以后减肥的乐趣喔。”
  “谢谢——”牙子微笑道。“你的鼓励。”
  就在牙子正要吃饭时,城崎绫和关绿、中里君江三人进入餐厅。
  “大姊头来了。”
  委津子像自言自语般说道。由于觉得话中带刺,所以牙子忍不住注视着她的脸。
  “哦?被你听到了吗?”
  她好像不好意思的伸了一下舌头。
  三人在牙子和委津子所坐的那张大餐桌的另一端坐下来。
  虽然牙子也很在意她们,可是,她很克制的不把视线扫向她们,尽管低着头吃饭。她们好像也一样,虽然感觉到她们时时往这边窥视,可是也没有开门说话。不自然的紧张气氛弥漫在餐桌这端与那端之间。
  不久,还剩下一半食物的牙子站起来——“你为什么那么害怕呢?”
  听到带有黏性,很粗犷的问话声。
  “哦?”
  牙子大吃一惊,停止行动。
  “是吧?”
  喀嚓一声,中里君江把叉子放在餐盘里,突出肥胖的下巴,以细小的眼睛凝视着牙子。
  “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什么!”
  “是我亲耳听到的。我的房间是3l7,就在你的隔壁。就算不特别用心去听,也可以听得到。我听到昨晚的那种声音。”
  那时——是指被千秋强吻时的事情。记得从千秋的手里逃出来时,她曾很大声的说“讨厌!真讨厌!”
  牙子一面感觉到血往脸颊冲,一面移开软弱的视线。
  “那是……”
  “接着,就听到啪达啪达跑出房间的声
  音,虽然不知道你们在争吵什么,可是,千秋同学是在那之后发生那种事情吧?”
  “到底你想说什么呢?”牙子终于忍不住这么反问道。
  君江从椅子站起来,说道:“谁都会认为奇怪吧!感情很好的班上同学遭遇那样恐怖的事情,而且是在搬去跟你同房的时候。”
  “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是吗?那你是不是认为跟我有关系?”
  “你……”
  “算了吧,君江同学。”
  关绿劝解道,好像对君江的言行深感不安的样子。
  “不,我要把话说清楚。”
  君江这么说罢,向牙子走过去。
  “自从你来了以候,这里就相继发生不幸的事情,死去的人虽然不是你的至亲好友,可是,相继死去的那两个人,都是跟你住同一个房间的人,是吧?”
  “尽管你那么说,可是,我……”
  “中里同学,你这么说,不是有点过分吗?”
  这么顶撞君江的人是委津子。
  “堀江是遭到疯子攻击的呀!怎么可以推到和泉同学的身上呢?何况高取同学的事件,说起来你们……”
  “你给我闭嘴!”君江突然扭曲着脸吼道。“我不是跟你讲话,守口同学,你不要多管闲事,尽管是魔女……”
  “君江同学。”
  就在那时,响起城崎绫高而冰冷的声音。
  “够了吧?这样子很不好看呀!”
  君江顿时闭起嘴巴,以不甘心的表情轮流注视着牙子和委津子。
  “和泉同学,我们走吧。”
  委津子说罢,从座位上站起来,牙子点头后,也拿起餐盘。
  “想逃走吗?”君江以挑衅的声音说道。
  “是又怎样?”委津子转向君江说道。“绫姊都已出面讲话了,你还罗嗦什么,像小孩子一样吵架,实在很难看。”
  “你给我闭嘴!”
  君江的手焦躁的捏着白色的桌巾一端,肥胖的浅黑色脸颊涨成红色,鼻子稍微向上翘的她那张脸的表情跟绫、绿和其他少女完全不一样。
  “总之,和泉同学,我认为你是瘟神:”君江扯开嗓门大吼道,“如果还有人前来游说我跟你同房的话,我绝对拒绝。”
  由于找不到可以顶回去的话,所以牙子坐在椅子上低着头。
  “虽然你看起来很老实,可是,我不会受骗。你就招认了吧,千秋同学是被你杀害的。”
  “中里同学,算了吧……”
  委津子看不下去,伸手想去拉君江的手。
  就在那一瞬间,君江大声吼叫的同时,手握桌巾的-端,用力的掀起来,恐怕她本人也无意识。
  凄厉的声音响起,餐桌上的餐盘掉落,食器破掉,吃剩的食物散落地板,溅起来的汤汁溅在牙子的衣服上。
  隔壁桌的一年级生发出惨叫声,闪躲开来,围着围裙的厨师听到骚乱声,从厨房探出头。
  牙子、委津子和当事人君江全都愣在当场。君江一松手,桌巾掉下来,喀嚓一声,没有坠落的调味罐滑落地面。
  “真是不可理喻的人。”
  城崎绫一面轻轻叹息着,一面从椅子上站起来。
  “自己闯的祸,自己去解决吧。”
  “我……”
  绫无视于想说什么的君江,拿起自己的餐盘,向坐在旁边的关绿使个眼色,说道:“我先走了。”
  刚好在此之前,今天负责监督的原老师已进入餐厅,目睹了整个事件。原以君江的行为严重扰乱宿舍的风纪,判她监禁二十四个小时。
  [第四节]
  (……可恶,竟然判这么重的处罚。)中里君江一面环视着令人不愉快的狭窄房间,一面猛皱着眉头。
  (为什么我非遭遇这种待遇不可?)君江凝视着刚刚被原关上,漆着褐色油漆的门,油漆有一半已剥落,它的平面镶板具有异样的重量感,的确是用来关人的。她这么想。
  正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只旧时钟,时间是下午九点——以后的二十四小时非得一个人待在这个房间不可。君江这么一想,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露出的梁架、挑高的天花板、从椽子垂下来裸露的电灯。
  房间有点昏暗。泛黄的墙壁连一幅画也没有。家具也只有墙边的一张床,床前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而已。左手边的门是厕所,没有浴室,更不用说淋浴设备。
  君江换上拖鞋,走到床边,把装着教科书和笔记用具的袋子放在满是尘埃的地板上。
  被关进这间禁闭室,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永远也忘不了,是去年的十二月……在那之前,君江是很适应这个学园的体制的。她的“适应”里面带有一点点的曲折心理背景。
  君江的父亲在甲府经营不动产,母亲出身于阵内的名门望族,只有一个哥哥,哥哥在当地的三流大学毕业后,帮忙父亲做事。
  “你父亲俗不可耐。”
  这是母亲的口头禅。
  “我怎会跟只对赚钱有兴趣的俗人在一起呢?”
  虽然详细的情形母亲没有讲,可是,母亲跟父亲结婚,好像不是出于本意。从君江念小学开始,母亲经常对她说,绝不会让女儿嫁给那种人。
  我是阵内家的女儿呀!母亲也经常这么说。按理来说,应该不会跟那种男人结婚,可是……“可是,君江,虽然你的哥哥像你的父亲那样没有水准,可是,你就不一样,你是我的女儿呀!你跟其他的人不一样。因此,我要把你栽培成不管你到什么地方都不会感到羞耻的女性。”
  就如母亲所说的,母亲对君江施与严格的教育。
  从小孩开始,大声笑会被责备,也不许到外面游玩,从兴趣到交朋友,都被母亲所规范。小学和中学都是念当地的私立“名校”,但父亲对她的教育毫不关心。
  “你跟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样喔!”
  母亲老是这说道。
  “你的体内流着母亲娘家的血,是正统的阵内家的血液。”
  中学一毕业,就进入母亲毕业的这所高中就读,现在回想起来,母亲的主要目的,是要把隔离她跟被称为“俗人”的父兄。
  自己跟其他的女孩子“不一样”。自幼就被母亲灌输这种思想的君江,不记得曾对新开始的“圣真”生活有过激烈的抵抗。老是被管理,动不动就被处罚,对单身少女来说,这种生活是很痛苦,可是,她认为这种痛苦是证明她与自己同世代的其他少女不一样的最佳证据。
  可是——城崎绫让君江的“适应”形态大大动摇。
  先是被绫的不可挑剔的美貌吸引住,不光是从行为和谈吐所显露出来的良好教养和气质,还有她的能力和感性,也都出类拔萃,再加上她转来这样严格的学园,她竟不觉得痛苦。
  她很快获得班上同学的爱戴,成为班上的领导者。每一个人都尊称她“绫姊”,也因此,她的存在对她造成很大的震撼。
  自己跟其他的人“不一样”,她反刍母亲的话,并说给自己听,为了满足自尊心让她忍受这个学园的严格管教。可是,绫看起来不是那个样子,她的优等生是天生的,不是强装出来的,光是这一点就把她比下去。君江因此感到很痛苦、很委屈,对于一直很“适应”的学园生活突然产生强烈的反抗念头。
  去年的十二月——在接近放寒假的时候,君江趁着外出的时候,在街上买了一包香烟,然后躲在寝室的厕所里面抽。她这么做,并没有特别的动机,只是对于一直遵守到那时的学园校规感到很愚蠢。结果那一次的抽烟被老师发觉,被处三天的禁闭。
  在这个学园,吸烟是最大的过错,搞不好的话会被退学。
  三天里,她被关在这间“单身牢房”。寒假回家时,母亲非常的愤怒。可是,一旦产生抗拒心,就难以消失掉,对老师的抗拒,对母亲的抗拒,怀疑之心……都油然而出。
  可是,她并没有愚蠢到让自己一直堕落下去。
  我跟绫的确“不一样”,怎么做都无法像绫那样。这种复杂的情绪让君江变得很狡猾。
  本来一开始就跟绫没有对等的意识。绫是特别的人——对,由于她具有跟自己不一样的水准,所以班上的人才会跟她很要好,如果能加以利用使自己擭利,那是最好。以她为榜样,像她一样的动作,是在这个学园生活的最好方法。
  (绫姊吗?)君江躺在冰冷的床上,眼睛注视着电灯后面的昏暗。
  拥有像绫一样气质的人是桑原加乃。虽然她也是很有教养,是名副其实的千金小姐,可是,她比较朴素,很明显跟绫画了一道界线。比起加乃的老实和朴质,绫所散发出来的美丽和才气,有时变得很可怕。
  老实说,君江现在就很怕绫,从这个春天起,她开始有这种感觉。
  跟绫交往,接着,看着她渐渐成为班上的女王的同时,君江也感觉到绫与她外表不相称的一面。
  (她真的是跟我们“不一样”的人吗?)绫是模范学生,不会强迫自己陷入规则的框框里,而是极自然的进入框框。纵使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过错被处罚,她也是甘心接
  受,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和悲叹的表情。因为君江是强迫自己忍耐学园规则的,因此她总觉得绫的那种自然方式反而显得非常的不自然。
  君江的感觉完全正确。
  现在君江已知道隐藏在绫内心里的念头,她打算让人家了解绫的庐山真面目。
  自己跟绫不是对等的,这点她已完全了解,可是——今天的这种状况,对将来是好?或是坏?君江这么一想,不由得觉得有点疑惑,也感到有点不安。
  高取惠——魔女之死,接着,昨晚——千秋在这种时候,那种死法……突然听到雨水打在屋顶的声音。
  (对了,今天一直都是阴暗的天气。”
  君江下床,站在内侧装着铁丝网的小窗子下面。
  是镶着玻璃的窗子,虽然不用担心雨水会泼进来,可是,她知道在风强的时候,会震动玻璃发出声音,影响到睡觉。
  (千秋遭遇那种事情,难道真的只是偶然吗?)她想起在餐厅发生的事情。
  那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会搞成那种场面?
  那是——因为害怕、恐怖所造成的。
  她并不是真的怀疑那个同学杀害千秋,只是不发泄一下的话,她实在无法忍受。因此,才会……千秋是遭遇神经不正常的人攻击。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能性呢?
  (可是……)侧耳倾听逐渐变强的雨声时,君江有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第五节]
  晚上十一点多。
  确认宿舍的灯火都已熄灭,门窗都已关紧后,山村丰子好像在逃避什么般,加快脚步返回自己的房间。
  一关上门,立刻上锁,再度转了一下把手,确定已锁紧后,坐在床边的摇椅上。
  外面正下着雨。从二个小时前开始下的这场雨,越下越大。
  (真是的——)丰子坐在摇椅上,以冰冷的手蒙住眼睛。
  (怎会这样呢?)星期五的晚上,在“被封闭的房间”浴室内所看到的情景,在她的脑海里翻腾着……翌日听宗像校长说,才知道那具可怜的尸体是二年级的学生高取惠。
  (高取惠……)是315号房的学生。315号——是上个礼拜转校来的和泉牙子的房间。
  住在自己管理的第三栋宿舍的二年级学生的相貌和姓名,她都全部记得,被烧死的高取惠和昨晚在东边玫瑰园遇害的堀江千秋都是这栋宿舍的学生。
  (唉!怎会——)她用力的摇着头。
  (怎会发生这样恐怖的事情……)一直是快乐的职场兼住宅的这栋宿舍,突然像翻手掌般,全都变形。日常现象被破坏的空间,变成充满血和死亡的异样世界。
  (怎会变成这样呢?)丰子把手从胸部放下来,深深叹着气。
  对,一定有什么在某个地方开始疯狂,但是究竟是在哪里?是什么?以及为何?……密闭的房间里面空气非常沉闷,于是丰子从椅子上站起来,一面按着胸部反覆深呼吸,一面走向窗边。
  外面下着雨,刮着风。
  就像在鼓动内心的不安和恐惧般,也像在唤起和激起潜藏在这个夜晚的所有精灵般,雨越下越大,风也越刮越强……稍微打开窗子,冰冷的雨滴被风猛烈的吹进来。
  丰子来不及呼吸外面的空气,啪的一声,把窗子关上。就在那时——透过沾满水气的玻璃,发现视线的一角有东西,是在黑暗中摇晃的灰白色影子……丰子大吃一惊,用手擦掉玻璃上的水气,把脸靠在窗子上。
  微弱的路灯灯光、草坪、灌木丛、山毛榉林……雨倾注在笼罩在黑暗中的所有东西上面,风猛烈刮着它们,在风雨中摇晃的是……(那是?)有一条白影在灌木丛对面的小路摇摇晃晃走着,是一条被风吹雨淋,没有撑伞的人影。
  (那个人是谁?)丰子揉着眼睛,把鼻子贴在玻璃窗上,重新注视着那条人影。
  是个身穿白色睡衣裤的少女,垂着纤细的肩膀,两手无力的垂下来……接着是长发。
  (是和泉小姐吗?”
  因为黑暗,再加上有点距离,无法看清楚对方的脸,可是,丰产突然那么觉得。
  (那个孩子为什么……”
  丰子想打开窗子叫住她。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是,这种时刻在雨中漫步,不是很寻常的事情。
  顾不了吹进来的雨水,丰子打开窗子。
  “和泉……”
  丰子只呼叫和泉两字就停止呼叫,因为那条人影不儿了。
  (到哪里去呢?”
  消失?——不可能会有这种事情,不是被灌木丛挡住看不到,就是进入后面的树林里面,也有可能是的。
  也有可能是刚才看到的那条白色影子,是夜的黑暗和雨所制造出来的幻影。
  丰子一面任吹进来的雨水打在脸上,一面在嘈杂的风雨声中找寻少女的踪影,可是,已不见的那个少女,以后再也没有出现。
  (是错觉吗?)(是的。多半是——不,一定是。”
  “和泉牙子……”
  丰子一面喃喃自语,一面把窗子关上。最近已痊愈的头疼又从额头到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
  (和泉牙子——)不知为什么,她很挂念那个女孩。从她转学来后,问寝室的少女相继惨死……那个孩子要如何度过这种暗夜呢?
  (那个孩子……)丰子摇着头,对自己说刚才看到的的确是幻影。
  (到底怎么了?)丰子因忧郁而皱起眉头,向床走过去。
  (可是……”
  可是,是那个女孩——和泉牙子来到这个学园后,才开始发生不幸的事件。
  ——算了,虽然不知道的事情堆积如山,可是,总有明白的时刻吧?自己目前做什么,都没有用……丰子躺回床上,闭起沉重的眼睑。
  [第六节]
  唧……最初以为不过就是风雨声。
  笼罩住像是仓库建筑物的雨声,逐渐激烈起来,风在周围的树林发出尖锐的呼啸声。暴风雨扬起怒吼声敲着建筑物,让君江忍不住缩着身体。
  时间已是午夜一点。
  从她上床努力想睡觉到现在,已经过一个小时。虽然熄掉灯火,闭起眼睛,不去思想,一心只想睡觉,可是,没有用。
  喀达喀达震动玻璃窗的声音让人心情不平静,尽管知道那是风所造成的,可是,听起来就像有人在外面敲门窗。
  去年的十二月,她被关进这里时,也是风很强的夜晚,那时的三天里,自己到底睡几个小时呢?
  这次虽然不寒冷,可是……唧……一听到那声音,君江突然从床上爬起来,然后立刻对自己这么说道:“有什么好害怕的,那是风雨造成的。”
  风势和雨势,让她想起台风,可是,并没有听到台风接近的新闻呀……她不认为暴风雨有那么恐怖。虽然建筑物有点老旧,可是,满结实牢固的,也没有山崩之虞,只是——那声音妨碍睡觉,让人心生恐惧,让君江感到很苦恼。
  唧……从建筑物的某个地方发出嘎吱嘎吱声。
  从刚才开始,已听到好几次了,那声音很微弱,如果不注意的话,会被非常大的风雨声盖住。
  唧……(到底是哪个地方在响?)君江起身,在黑暗中侧耳倾听着。尽管认为那是风雨的恶作剧,可是,还是满在意的。
  (——门?)就在她那么想时又传来同样的声音。
  唧……果然是从门那边传来的。
  她觉得有点不解。大概是风吹动门发出来的吧?
  打开枕边的台灯。突然又传来那声音。
  唧……君江忘了穿拖鞋,光着脚走向门,踩在没有铺地板房间的鞋子上,静静的把耳朵贴在老旧的门上。
  唧声又响起来,是风?不对。但如果不是风的话……“是谁?”君江这么问道。
  沉默。那是很自然的事情,因为这个时候,而且是在这种天候中,应该不会有人站在外面、听到的是撼动树林的风声,打在地上的雨声。
  应该不会有人。虽然应该没有,可是——“喂!是谁……”君江再度问道。
  咚!
  突然有人在外面敲打着门,君江大吃一惊,跌坐在地板上。
  (有人!”
  “谁?是谁在敲门?”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再度咚咚的敲打着门。
  (难道是杀害千秋同学的精神异常者……”
  这么一想,恐惧感突然从内心里冒出来。
  对方不断敲打着门,君江用手捂着耳朵蹲下来。
  不久,变成劈嚓劈嚓的声音,好像是什么金属的声音。
  (是开锁的声音)门是从外面上锁,外表看起来好像很牢固,其实是老旧的洋锁,外面的人正用力在撬那个锁。
  外面的人不回答,一定是来者不善,不怀好意。
  喉咙因害怕而颤抖,虽然想发出叫声,可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就算发得出来,这种时候,这种场所,会有人来解救吗?
  (这该怎么办?)君江向床爬过去,熄灭台灯。
  对啦,让房间暗下来,如果锁从外面打开时,躲在门后,然后趁
  着对方进入屋内的空隙,向外面冲出去。屋内一变黑,君江一面尽力克制颤抖的身体,一面静悄悄的回到门边,穿好鞋子,屏息的用背部靠在往内开的门旁边的墙壁上。
  她一面祈祷锁不要被破坏,一面等着逃脱的机会。
  喀嚓喀嚓——恐怕是用金属工具在撬门吧?令人瞻颤心寒的声音透过墙壁传到背部,不久,夹杂着对方急促的呼吸声。
  啪……听到折断木头的声音。不是开锁的声音,而是装在门上的金属零件被拔出来的声音。
  君江停止呼吸,咬紧的牙齿发出喀叽喀叽的声音。
  (救命呀!)君江用力的闭起眼睛,然后打开,希望这是一场恶梦。
  门被打开,黄色光线很快照射进来,是手电简的灯光。
  黑色的人影一面滴着水,一面进入没有铺地板的房间。由于屋内很暗,不晓得对方是什么人,不过,拿在右手上的东西在手电简灯光照射下,发出闪闪的光芒。
  (是刀子!)她在内心里这么大叫着。接着那一瞬间,君江拚命的朝着打开的门往外面冲出去。对方立刻注意到,好像要用锐利的刀子砍她般,用手电简的灯光照看她的背部。
  外面的雨势非常大,一下子就把头发淋湿,睡衣裤也黏住肌肤上。没有穿牢的鞋子脱落,君江赤着脚踩着泥上。被雨水打湿的地面和心慌意乱,使她更急着奔跑着。她拚命的跑向返回宿舍的小路奔跑,一不小心踩到被雨水淋湿的草,脚一滑,整个人往前面跌下去。
  冰冷的泥泞溅在她的脸上,泥水从嘴巴和鼻子流进去,呛得她差点无法呼吸。后面传来脚步声。因为异物进入气管,她拚命的咳,急得手忙脚乱,终于把异物咳出来,重新站起来。
  她再度拚命的奔跑起来。
  (救命呀!)(快来救命呀!)如果被追上的话,一定会被杀死。她这么想。现在正在追赶我的人,一定是杀害千秋的人,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可是,一定定带有异样眼神的人。那个家伙正挥舞着刀子在后面追赶,为了杀人,为了像千秋一样,让人惨死……君江拚命在被风吹得呼呼作响的树林里面奔跑,完全没有冷静思考的余地。跑,继续跑……等到她注意到时,宿舍已完全看不见!
  她顿时感到绝望。
  她弄错道路。一定是刚才跌倒,爬起来后弄错逃走的方向。
  如果向着树林里面一直奔跑的话……追赶的脚步声,劈嚓劈嚓的一直逼近来,不能回头,君江一面让激烈雨水打在脸上,一面继续奔跑着。
  四周一片漆黑。她穿出树林,来到那口池塘。
  肺部和喉咙像燃烧般的炙热,侧腹像被刺般疼痛。由于急遽的运动和恐惧,心脏非常剧烈的跳动着。
  (已经不行了。)已经无法再逃了——手电筒的灯光摇晃着接近来,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可以看到降下来的雨丝。
  “你是谁?”
  她向站在灯光后面的人影大叫道。
  “你是谁?为什么追赶我?”
  对方没有回答。可能判断出君江已没有力气逃走,所以故意在雨中慢慢的向她走过去。
  君江整个人瘫坐在泥土上,全身使不出力气,膝盖也使不出力气。
  “求求你。”
  君江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大声说道:“拜托你放过我。”
  她好像看到灯光在那一瞬间静止不动。
  “求求你。”她高举着双手大声说道。
  “如果你放过我,我会听你的话去做,我是说真的,如果你想杀人,我可以帮你。”
  灯光又开始接近来。
  “求求你。啊!对啦,如果你放过我的话,明天晚上我会打开紧急出入口的锁,好让你进去,宿舍内有比我漂亮的孩子,你可以杀她们。请你放过我……”
  微温的液体从胯股间流向大腿。她已吓到极点,失去发出声音的力气,骤然的低下颓丧的脸。
  (为什么呢?)(为什么非杀我不可呢?)如果对方是杀人魔,那杀她是没有什么理由。可是——面对死亡,错乱的君江思绪,已把凶手是谁这个问题置之度外,自己被杀——找寻自己非死不可的理由,立刻就找到答案。
  (我知道了,我早就知道原因了。)这是“惩罚”。
  灯光逼近到眼前。刀子在黑暗中发出白光时,君江像胎儿般弓着身体,把脸埋在双膝之间。
  (惩罚……)脖子感到一阵剧痛,君江忍不住抬起头来,喷出来的鲜血溅在她的脸颊上。她很本能的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凶手好像对惨叫声感到很兴奋般,对着喷出来的鲜血微笑着。这次把刀尖朝着君江张得大大的嘴巴。
  在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君江很清楚的看到对方的脸,在黑色雨帽里面发亮的疯狂眼神……刀子刺穿口腔,再也无法惨叫和呻吟,君江临终的声音被增强的风雨声所吞没、消失。
  *****
  少女抱起小雪。
  小雪走姊姊饲养的猫。在午后的阳光照射下,白色的毛发出耀眼的光芒。
  少女一个人坐在庭院的长椅子上。
  小雪在膝上弓着身体,好像很舒服的闭着眼睛。少女用她的小手慢慢抚摸它的头。可是,跟她的温柔动作刚好相反,她的眼睛发出冷漠的光芒。
  昨天两只金丝雀死在少女喜欢的南面房间。
  那是她非常喜爱的金丝雀,经常从黄绿色的鸟笼内飞出来,在少女的耳边啼叫着。
  (是被小雪杀害的。)虽然姊姊和母亲都说是被附近的野猫咬死的,可是,少女知道。
  (走小雪杀害的。)少女把睡着的小雪装进褐色的布袋里,醒过来的小雪虽然极力挣扎着,可是,少女用力把布袋朝地面掼下去,小雪不再挣扎。
  少女以严肃的表情看着地面上的布袋,不久,把她的小脚踩在布袋上面,先是一只脚,然后二只脚都踩上去。
  从布袋里面传出哀嚎的声音。少女更用力的踩,猫的身体被踩扁,被踩烂……少女用手指沾着从布袋渗出来的红黑色血,发出轻微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