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玄幻小说 > 江湖夜雨十年灯 > 8.第八章
  苏凉见乾坤圈飞旋,顿时骇然,还未及惊呼,突觉脚下有地动山摇之势,泥土被连番掀起,一时飞沙走石,她和薛青青都被晃得直不起身子,被摔在地上,薛青青见乾坤圈被泥石削了攻势,忙补上一记如意珠,顺着乾坤圈飞转的外缘擦边,算是补回了旋劲。眼见乾坤圈冲苏凉直破劈去,电光石火间,苏凉前端的土地竟是被蛮横卷起,聚成浪花状后将暗器牢牢包裹住,一阵狂风大作后,铁质的暗器居然生生被碾成了齑粉。
  薛青青正诧异,传来簌簌几声,一名腰佩长剑的年青男子缓步走来,只见他身长近六尺,容貌俊秀,五官都温润柔婉,乍看去就让人觉得亲和,但他身穿对襟氅衣,皁色缘边上的长带竟是没有系结,任由敞口大开,露出里边的布青直身,腰上大带的垂带被朔风刮得不住摆动,时而与配件上的黄穗纠缠,一身端正的装束,被他穿出了几分随意的意味。“三个月前屠戮江南苏家,血流成河;随即暗杀了蜀地幻音阁前阁主单无射,一个月前攻破鼎震门总部攻破……你们龙渊可谓风头正劲啊。”他说着,言语愈发带上冷意。
  见识过他的功力,薛青青也不好轻举妄动,抓住他说话的空隙,稍稍检查确认自己没有受伤后,又考量一番,终于下了决心不再顽抗,她一边余光关注着男子的举动,轻跃回另一边与同伴们站在一起。
  男子抄着手瞥了眼薛青青,任由她逃开,没有打算追击下去,却见池城和一位同伴耳语,不时瞧向自己,神色有些戏谑,随口问了句:“你们在说什么。”
  池城与同伴对视一眼,那人心领神会,对着男子喊话道:“老大和我说,你应该是莫峪寒。”
  “不错,正是在下,”莫峪寒颔首,“所以呢?”
  接着池城低声和同伴再说了几句话,那人又对着莫峪寒传话:“老大说,你刚死了朋友,就跑出来瞎逛,还英雄救美,不像话。”
  出言不善,莫峪寒不禁蹙额,却听那人又在传达池城的闲话:“老大还说,你那个朋友好像叫张什么鬼的,哎呀反正人不重要记不住名字,鼎震门被攻破那天我们见着了他,死得那叫一个惨啊,七窍流血,面目全非,老大嫌他恶心,连连对他劈了几掌……”
  “闭嘴!”莫峪寒终于听不下去,原本温润的眉目间立刻弥漫了寒意,出口厉声呵斥道。
  “老大说,不闭嘴!”那人竟还扬起声,得意洋洋得喊。
  莫峪寒忍无可忍,又不好擅闯过去,只得掌对虚空,真气流转,竟将一株树木拦腰截断,一转身,真气便推着树木砸向那个得意洋洋的始作俑者池城。
  池城见状,也以掌相对,树木被双方真气直接震碎,两人还不罢休,隔空对掌猛堆,期间的落木都被扬起,令人眼花缭乱,因为距离稍远,池城内力不如莫峪寒深厚,没有伤到他便败下阵来,莫峪寒也不轻饶,不等池城收招,又加了阳劲,真气终于冲过去撞在池城胸口。池城反应不及,冷不防承了莫峪寒这一记,口腔泛上了血腥味,虽不是多凌冽的攻势,但也要疼个二三天。
  伤了池城后,莫峪寒也不恋战,听得陆尚一声,“我们走吧,”便随他们上了马车,即刻驱车走人。
  薛青青望着马蹄扬尘,定了定神,还是决定就此作罢,回头示意他们不必追赶。
  “我们不追过去么?”还是有人不甘心问了句。
  “不追!我痛!”池城率先大声嚷嚷道,还煞有其事地按住伤口以表疼痛,结果又吃了薛青青一拳,她瞪过池城后,叹了口气道,“方才对阵那三人,我们已是吃力,现在多了一个莫峪寒,池城又受了伤,就不是我们能动手的了。先回去吧,其他事情稍后再议。”
  “是!”其余几人抱拳,随着薛青青回方才的客栈与受伤的同伙汇合。池城更是如蒙大赦般,蹦蹦跳跳地跑在前头,全然忘记自己刚才如何装作疼痛不已的。
  “苏凉,这位少侠名唤莫峪寒,便是我往日提到的那位要过来与我们汇合同往的侠客了。”马车上,陆尚将莫峪寒介绍给池城,思及苏凉初涉江湖,他便又多提点几句,“莫少侠虽有佩剑,但最为人称道的还是修炼的气功“琴棋书画”。他与我们一样,都出身于楚地,故而关系稍近一些。不知你父亲可否与你提过,我虽与新朝官宦结交密切,但追根溯源,陆家是以楚国官商起家,江湖中不少私交好的便也是那些原来楚地的侠客,楚王在位时对江湖一直采取怀柔政策,大家感念旧恩,虽然不至于掀起复国大旗,但有那些渊源,新朝之后,江湖关系错综,原先活动于楚地的侠客们,自然关系亲近些。”
  莫峪寒顺着陆尚的话向苏凉抱拳致意道:“少侠二字自是担当不起,苏姑娘,有缘萍聚,你我年龄相当,喊我公子便是。”
  苏凉也以礼回敬,随后托腮又念叨了几下“琴棋书画”一词,道:“我记得父亲也练了这一气功。方才莫公子使得,可是其中的哪一式。”
  “姑娘好眼力,方才使得正是‘琴棋书画’之‘书’,‘渴骥怒猊’。”
  琴棋书画是前人发掘的一套气功,分为四层境界,第一层是“琴”——“八音迭奏”,第二层是“棋”——“棋布错峙”,第三层是“书”——“渴骥怒猊”,而最高一层则是“画”——烘云托月。传闻功成后真气威力大增,人巍然不动便可使地动山摇。苏凉思忖着,自己与薛青青交手时,莫峪寒可以匿于两人盲点处,对那一片泥地操纵自如,甚至将铁器碾碎,功力怕是相当深厚了。果不其然,这位莫公子至多双十的年纪,已经练到“渴骥怒猊”境界,可谓是修炼者中之佼佼,不由脱口惊叹。
  听到苏凉的赞叹,莫峪寒回以一笑,道:“我记得,苏姑娘的父亲,苏寒岭大侠亦是十八岁便领悟了‘渴骥怒猊’境界,而后更是在三十岁便到达‘烘云托月’之境地,前辈的成就,才是值得我等晚辈叹为观止的。”
  莫峪寒这话说的不假,“琴棋书画”的修炼,越高的境界就越难参悟,大多数稍有底子的习武人,在弱冠的年纪便可领悟“八音迭奏”、“棋布错峙”二层,其后几年再稍加练习,便可以将这两式用得行云流水。但“渴骥怒猊”的领悟却讲求积累和一定的机缘,多有终其一生都无法练成的失意者,最高一阶“烘云托月”自然是可遇不可求。莫峪寒未至弱冠,便练成“渴骥怒猊”,自是少年得志,但他心中也相当了然,江湖公认在“琴棋书画”修炼中成就最斐然的,是苏凉的父亲苏寒岭,单从“渴骥怒猊”而言,虽则二人都是在十八年纪悟得这一境界,但其后对招式的掌握,两人的进度便有了差异,传闻苏寒岭在弱冠礼上展示的一出“渴骥怒猊”,功力已经相当纯熟,而莫峪寒几个月后也将到了束发的年纪,但他深知那时自己绝无可能将这一式使得如苏寒岭般娴熟出色。更别提苏寒岭三十岁参悟“烘云托月”的骇人成就了,这怕是所有人穷其一生也无法企及的高度。
  提到父亲,苏凉便也想起了他三十岁练就“烘云托月”的成就,便问道:“敢问莫公子,待‘渴骥怒猊’功成,是否也会继续去参透‘烘云托月’?”
  “万万不可。”陆尚突然插上一句,顿了片刻,叹道,“不知苏姑娘可否听说过江湖的传闻?”
  见苏凉疑惑,莫峪寒接道:“有传言,‘烘云托月’的修炼十分凶险,稍有不慎便会触发心魔,性情大变……苏寒岭大侠近几年性格大变,偶有狂躁暴戾之言谈,怕是与‘烘云托月’脱不了关系,因而我决意在‘渴骥怒猊’修炼纯熟后,便不再继续领悟‘琴棋书画’了。”
  “是啊,”听到父亲生前的这些事情,苏凉也是黯然,“我们苏家人对这些更是深有体会,小时候的父亲性情温和的很,与人为善,礼待下人,但近几年他的脾气便愈发暴躁了,常年欺压家里的仆人不说,对自己的亲人也没几句好话,听说正因为如此,父亲短短几年在江湖上树敌无数,才会……才会在灭门之际孤立无援。”
  陆尚见苏凉感伤,忙为她砌上一壶茶,道:“然而我始终坚信,不论寒岭兄后来戾气多重,既然他不曾为恶,就不应该落得如今的下场。龙渊行恶果,江湖侠士,自会还以恶报。苏姑娘,往事倥偬,多思无益,你还是暂且休息罢。”
  苏凉点点头,见帘外已是漫天红云,金光耀眼,但搏斗一番后,精力大失,现今仍觉得困怠,便微微合眼,也不管马车颠簸,很快便入了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