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苏凉就被康隐粗暴的喊声吵醒，昨天被命案耽搁了，今天应该尽早挑好皮革，为苏凉造一条皮鞭。
苏凉打理好自己，跑出门去，康隐和刘徵已经等在门口，两个人站得远远的，康隐的脸格外的臭，当然这与苏凉无关，全是源于一边泰然自若的刘徵。
等徒弟出来，康隐也没有说话，依旧阴着脸走，苏凉和刘徵心领神会，知道他是要去挑皮革，赶紧跟上。
康隐不言不语，倒是刘徵与苏凉搭起话来，暗声问道：“你是康隐大侠的徒弟呀？”
“是啊。”苏凉也吐吐舌头，放低声音。
“天呐，你居然敢拜他为师。”刘徵忍不住窃笑，她掩袖的模样好看极了，让苏凉觉得整个空气都带了一点仙气。
她便将自己拜师康隐的过程与刘徵说了，尤其是池城割草鞭那段，听得刘徵前俯后仰，不过最后，她还是客观地对苏凉道：“不管怎样，康隐大侠还是有料的，你跟着他，一定也能成鞭法高手。”
注意到刘徵一直称呼康隐为大侠，也不似康隐抵触她那般敌对康隐，苏凉好奇问了刘徵，如何与康隐结仇。
“这个嘛……”刘徵纠结了一下措辞，语言含蓄道，“因为我不小心，当了康大侠的……半个女婿。”
“半个女婿？”
见苏凉云里雾里，刘徵只能说得再直白一点，“就是……我与康隐大侠的幺女，义结金兰，然后……关系有点过了。”
苏凉终于明白了刘徵欲盖弥彰为何，一时也无所适从，但她定睛打量过刘徵的模样，又觉得这样不可方物的女子，本来就是任谁都会动心的，正所谓“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当年听到时只觉得夸张，今日见了刘徵，才知文辞丝毫不虚，说的就是她这样的女子吧。
站在刘徵旁边，苏凉突然有些自惭形秽，刘徵画了柳叶眉，配上桃花眼，深湛到让人沉醉，而自己的眉毛都没有修过，眼睛也是最平常的一种轮廓，眼珠虽然乌黑，却也没有什么灵气；刘徵的鹅蛋脸也长得恰如其分，面庞白皙通透，找不到一点瑕疵，自己同样也是鹅蛋脸，却有好几条若隐若现的疤痕，肤色也比刘徵黑上几度；还有……
苏凉正妄自菲薄着，康隐见她竟与刘徵交谈甚欢，明显不快，重重干咳了两声。苏凉神会，与刘徵使过眼色后，赶紧跟上去与康隐并排行走：“师父有什么吩咐呀？”
“咳……没什么。你……在鞭法上有什么困惑吗？”康隐明显是为了膈应刘徵才招苏凉过来，信口寻了个话题。
“困惑自然大有的是，”苏凉将自己的困惑一一道来，她还没有接触鞭子的招式，只是从操纵和内力运转的问题上提一些浅显的问题。
想必是嫌她问题才粗浅，康隐开始是皱着眉头的，后面才慢慢舒展开来：“你这丫头，蠢是蠢了点，还是很刻苦细心的。”难得夸了苏凉一句后，他便就苏凉的疑问，不厌其烦地给她解答起来。
“内力和臂力当然是可以一起用的啊，你是傻的吗？”
“协调不了？你平时用臂力，杀招的时候灌大内力啊！”
“内力控制的时候不够灵活？那就练啊！”
“什么？觉得威力不够？我都没教你招数有威力才怪好不好！”
虽然语气不佳，但康隐一个不拉地把她甩下的几十个幼稚的问题回答清楚，还是让苏凉受益匪浅的，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也大概摸清师父的脾性，其实她不太喜欢这种易怒的性格，她遇到的人，大多都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但看在这个非亲非故的人，愿意收她为徒，传道解惑，她又觉得，刀子口但或许有点豆腐心的康隐，即便难亲近，也不至于招人讨厌。
公输驻地的养殖场非常壮阔，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苏凉简直不敢相信，四海各地域的景观，居然被公输世家浓缩在驻地那一片辽阔的场地中，并且，只是为了养殖动物，以供应驻地内的肉食。
“从这几种动物里面挑。”康隐指了指远处的厩场。
“是因为这几种动物的皮革比较适合制作皮鞭吗？”
“不是，”康隐摇摇头，一脸惊讶道，“你不明白吗？因为好吃啊！”
苏凉缓了半天才合上张大的嘴巴，她才想到，养殖场的动物本来就是用来吃的，他们要取下皮脂，那剩下的部分肯定是交由伙房烹饪，自然……是要挑康隐喜欢的肉食。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点点头，随他们走到距离最近的牛圈去。
看着眼前上百头牛，苏凉只觉得眼花缭乱，赶紧将目光投向康隐，只见他也懒得去挑，直接冲刘徵说了句：“喂，你们弹琴的最会挑这些了，帮我徒弟挑挑吧。”
“好啊。”刘徵一口答应，拉着苏凉走前了几步，又停下来问道：“康隐大侠你不来挑吗？”
“牛粪臭死了，我就不进去了。”
听到这种拒绝，苏凉也是哑然，康隐今天穿的不过是粗布衣，看上去也不太整洁，反倒是刘徵，一身飘飘然的大袖衫，走路扇风都能扬起一阵清香，她都没有嫌弃，康隐倒是回避起牛粪来了。
刘徵也没有想多，直接伸出手去，轻轻地把一头头牛抚摸，判断皮质的好坏，一边也和苏凉解释道：“琴具和武器材质的挑选，其实不大一样，我们通常只是用蚕丝或马尾制弦，皮革制鼓。但挑皮革的话，适合制鼓的不一定适合做鞭子，例如这个……”她拍了拍身边一只小牛，苏凉听得出来，响声要比前面的十几头都清脆不少，“这类皮革幼嫩但又富有弹性，鼓声会很好听，但是制成鞭子的话，弹性太甚，会非常难以控制走向，手感全无。而这一只……皮质坚硬，适合做大鼓，奏低沉的曲调，但所谓刚则易折，无论是做鼓做鞭，都不耐久。”
听刘徵一连讲说了七八头牛，苏凉也有所得，便也摸了摸这些牛的皮毛，尝试着甄别：“那么这一只……”她又摸了摸，怀疑地问道，“好像……都挺好的。”
“是吗？”刘徵笑着，眼眉一挑，也伸手抚摸了两下，再有轻有重的几次拍打，眼睛明显一亮。
“这一头很好吗？”
“是的，皮质平滑，肉质结实，这里的牛都是圈养的，一般很难有这样紧致的肉，并且富有韧劲却不至于太有弹性，然后你听拍下去的声音，皮毛的厚度也是恰到好处的。”刘徵对这头牛显然很满意，便往回走想要叫康隐过来看看。
两人刚沿原路走了几步路，就看见康隐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也是探着头像是再找她们，看他那丝毫不嫌弃的样子，方才嫌牛粪臭分明只是对付刘徵的托词。
“嘘”见到两人，康隐却是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等三个贴近了，他才压着嗓门说了声，“和我来，我发现了一条大鱼。”
苏凉与刘徵对视一眼，满脸疑惑，但还是蹑手蹑脚地跟上康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