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鱼吃惊地看着孙三柱从楼梯上一路滚下来,然后,“噗通”一声扑在地上!
  “三柱!三柱!”孙大娘一把甩开她男人的手,鬼哭狼嚎起来,“救人!快救人!”
  也是孙大娘的声音唤回所有人被震飞的心神,大家七手八脚想上去帮忙,但孙三柱趴在地上哀嚎挣扎的可怕样子,没人敢贸然动他。
  “啊我的腿,我的腿……”孙三柱抱住自己一条腿痛苦呻.吟。
  知青办两位同志反应最快,快速下楼来到楼下,围着孙三柱问他怎么样,伤到哪里,然后说要送他去医院。
  孙三柱继续嚎,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我的腿好痛,是不是摔断了……”
  “我们现在就送你去医院,你挺住!”
  “对,大家伙帮帮忙,一起把这位同志送去医院!”
  这时候大家都顾不得之前嫌弃孙三柱,热心地上前帮忙,还有人送了块厚实的大木板过来,要把孙三柱抬去医院。
  一切准备就绪,就缺孙三柱上木板,但孙三柱竟然只顾着抱住自己的腿哭嚎,脸上可疑的液体越来越多。
  苏鱼眼里闪过几分疑惑:“不对劲啊。”
  “哪里不对劲?”李美丽问。
  苏鱼摇头:“不知道,反正就是觉得孙三柱哪里怪怪的。”
  苏鱼站在最外围,盯着躺在人群中心里的孙三柱,细眉微蹙。
  李美丽瞄了眼尚在挣扎的孙三柱,压低声音,凑到苏鱼耳边:“你是说,孙三柱故意摔下楼把自己摔断腿,这样就能逃掉下乡当知青?”
  苏鱼眼睛一亮:“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发现有人往她们这边看来,她又赶紧垂头,小小声,“孙三柱很可能就这么做了,我看到他抱着头摔下来的。”
  这年头,城市青年都知道下乡就是去吃苦的,所以,很多人不愿意下乡,为了留在城里,各出奇招,把自己折腾生病是最容易过关的,只要对自己下得了狠手。
  “如果真是这样,这么高的楼梯,真是个狠人。”苏鱼仰头,望着不矮的楼梯,狠狠抽气,从上面滚下来,不死都要掉几层皮。
  李美丽震惊,又死死盯着孙三柱。
  知青办同志跟几个有力大叔大爷合力把孙三柱抬上木板,期间由于孙三柱不配合,似乎还造成了什么二次伤害,因为孙三柱那一声惨叫实在渗人。
  苏鱼让开路,目送被木板抬走的孙三柱:“这回能借断腿逃掉下乡,孙三柱家势必会大闹,不知道他哪个兄弟姐妹会代替他下乡,希望不会是他的姐妹,不然就太恶心了。”
  每家都有下乡名额,必须要有一个子女下乡,像苏鱼这样的独生子女是例外,她不是必须下乡,但当时有不少人盯着他们家,像孙大娘这样的,天天盯,苏鱼甚至怀疑这人会不会暗地里写举报信,总是有人看不惯别人过得好,市里曾经就有跟苏鱼一样不用下乡但暂时没工作的青年同志,被人举报,结果那些红小兵闹上门,逼得人不得不下乡。
  这个孙大娘因为苏鱼吃得好穿得好,明里暗里说过她是资本家小姐之类的话,明明她过得好是因为爸妈有本事,家里又只有她一个娃!
  留在城里还是下乡当知青对苏鱼没有太大区别,与其留在城里白吃白喝几年,还不如回老家种田,能陪爷奶,找大队开介绍信,想回家住几天也方便。
  “不是我偏见,你看孙大娘就知道她是什么人,还有教得出孙三柱这样的人的家庭能好到哪里去?”李美丽脸色很臭。
  苏鱼想了想:“孙大娘这么重男轻女,她的姐妹也可能有这个倾向,不过,孙三柱家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最后是他下乡?他姐他妹呢?嫁人?或者年龄太小?”
  李美丽:“我们在这里猜也没用,去打听一下?”
  打听孙三柱的消息没有任何难度,原来他的兄姐都已经结婚,他的弟弟最得父母喜欢不可能下乡,倒是有个比他小两岁的妹妹,但这个妹妹很聪明,早早给自己找好对象,快要嫁人,最后还有一个最小的妹妹,才十二岁,这个年纪知青办绝对不会同意放下乡。
  “推迟下乡?”苏鱼又惊又喜,“那就是说,最后孙三柱还是要下乡!”
  李琳点头:“这是孙三柱父母请知青办推迟的,孙三柱父母不同意让他弟弟顶替他下乡,孙三柱跟他父母想让他那个定了亲的妹妹代替他下乡,结果人家姑娘对象直接找上门来,说他们已经领了证,那姑娘直接收拾行李搬走了,还好最小的那个姑娘年纪实在太小,再大个一两岁,说不定就要被瞒报年龄送下乡。”
  苏季华幸灾乐祸:“这下好了,孙三柱摔断了腿,要痛几个月,最后还是要下乡,弄这些幺蛾子受罪的还是他。”
  孙三柱从楼梯上摔下来这事本来就很奇怪,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故意还是意外,但恶人不好过,苏鱼一家自然很欢乐。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阵噼里啪啦的响声骂声。
  苏鱼一顿:“又来了,孙大娘对她自己的儿子都没这么紧张,怎么对孙三柱这么着紧?”
  “哼,着紧?可能有几分真心,但如果她真的着紧,早就把孙三柱接来她家照顾,把自己的工作让给孙三柱顶替了,说到底,她是在维护自己的面子,因为她丢大脸了。”李琳不屑道。
  苏鱼恍然:“原来是在彰显自己的存在感,懂了。”
  孙三柱暂时瘸腿,作不了妖,孙大娘仍然在作,但所有人都不理会她,作了个寂寞,于是,服装厂家属楼终于迎来平静的小日子。
  “找我的电话?”苏鱼正拿着袋子要下班回家,没想到这时竟然会有人给她打电话,只能转道走。
  “喂?”
  “小鱼,是我。”
  漫不经心的苏鱼霎时眼睛瞪得大大的:“陆绍宗?!”
  “嗯。”
  心脏久违地咚咚咚急速跳动,血液好像一瞬间冲上脑袋,炸得苏鱼有点晕乎乎的:“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诶等等,你回来了?!”
  “我平安回来了。”
  陆绍宗沉稳的声音让苏鱼慢慢找回自己的节奏,多日担忧慢慢散去,她轻松笑了笑:“欢迎回来,你平安就好。”
  “我,明天能按照约定时间来找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