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德雷克:
  我,你的挚友,全世界最帅的猫头鹰,已经顺利抵达罗格镇一周了。我在这里过得还不错,每天做完日常任务之后,都会觉得自己是个缺钙的腰间盘突出患者。
  虽然白天累的像一头骡子,晚上还会变成植树造林的德鲁伊,但我的恢复力该死的强大,每一个累死累活的昨天过去,都会有一个活蹦乱跳的明天,以至于我的队友们亲切的称呼我为怪物二号。
  这一定都是恶魔果实的错。
  我知道你一定很好奇怪物一号是谁,他叫斯摩格,是个格斗天才,勉强略逊于我的那种。反正都是海军,你们早晚会认识的。
  罗格镇的特色明信片如你所见,也在信封里,我可没忘。但是明信片太小了,写不下。替我向迪埃斯大佐问好,告诉他我并没有想他。
  没有落款。】
  刚刚种完今日份550棵树的赫佩尔,就着月光,写完了这封有些迟到的信件。但是她觉得自己还能想起来写信已经很伟大了!
  因为过着二倍人生,所以30天的训练变成了不眠不休的60天。她舅基本上是踩着她昏过去的底线在留任务,每天除了洗漱和吃饭,其他时间都被排得满满当当。
  灰头土脸的赫佩尔拿出另一张信纸,开始给栗果村的大家报平安,给村长和大家描绘一下,她吃的好玩得好的“美好生活”。
  写完信的赫佩尔,扛着她的铁锹从地上爬起来,工装裤上全是种树时沾上的泥土,但是已经习惯了的赫佩尔连拍都没拍。
  她扛着她的爱锹下山了。
  罗格镇前几十年搞工业化,把山上的树砍了个精光,也不知道用在什么地方了。
  这几年封山育林,大力提倡植树造林,赫佩尔已经成为了当地政府的绿植标兵,她昨天甚至还收到了,负责这个项目的办公室主任发的锦旗。
  ……说实话并不太想要。
  在种了三千八百多棵树之后,她现在已经可以一铁锹下去,就铲出长宽深都刚好的树坑了。
  赫佩尔产生了与铁锹合二为一的错觉。
  鼯鼠在五天前就带队出去巡航了,今天是他们返航的日子。路过邮局的赫佩尔,将包好的信封挨个塞进去,自觉完成一件大事的她松了口气。
  东方泛起鱼肚白,要日出了。
  赫佩尔扛着铁锹,大摇大摆的走在无人的街道上,她打算就以这幅尊容去迎接她舅,让他感受一下他外甥女滔天的怨念。
  罗格镇有军舰专用港口,入口处有24小时轮岗值班的海兵站岗。
  赫佩尔掏出她舅给她的临时通行证件,递给独自在黑夜里坚守岗位的年轻海兵看。
  在等待间隙,赫佩尔偷偷打量着这个“守门人”——看起来绝对不超过20岁,面容虽然青涩,但已经有了军人特有的坚毅。
  对基层海军一直很有好感的赫佩尔,对将证件还给她的海兵,露出一个脏兮兮的灿烂笑容:“辛苦啦小哥~”
  哎呀,早知道先回去洗把脸了,灰扑扑的赫佩尔蹭了蹭脸颊上的土。
  港口沿海的位置,有一圈防波堤,一个个圆柱造型的长石墩,斜斜的立在外侧。赫佩尔把铁锹立在船锚造型的雕塑下边,决定在她舅的军舰抵达前,先把今日份的倒立俯卧撑做了。
  .
  巡航五天后,终于要返回罗格镇的鼯鼠,心情并不是很好。
  在这次巡航途中,他们多次与不同的海贼团短兵相接,海兵的伤亡率并不低,甚至折损了几位他很看好的一等兵。
  鼯鼠面色沉沉的站在甲板上,手握腰间佩刀的刀柄,远眺即将抵达的军港,沉思着。
  然后他就看见了拄着铁锹,站在防波堤上,像是在泥里滚了一圈的赫佩尔。
  鼯鼠:“……?”
  看着笑得变成眯眯眼的外甥女,对自家小辈还是很了解的鼯鼠,就知道她这是炸毛了等安慰呢。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高强度的巡航让他产生了幻觉,那一瞬间,他似乎看见了赫佩尔背后熊熊燃烧的蓝黑色火焰。
  赫佩尔原本准备了一肚子“阴阳怪气”的话准备输出,但在看到,她舅身上掩饰不下去的哀伤时,立刻止住了话头。
  她舅军纪严明,所以军舰上也没什么说小话,或者闲聊天的人。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赫佩尔听到了压抑的呜咽,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声悲鸣。
  突然手脚冰凉的赫佩尔,握紧了铁锹的木棍,企图从她的老伙计身上汲取点力量。
  看着下军舰后朝她走来的鼯鼠,赫佩尔跳下防波堤,小跑着来到了鼯鼠身旁。
  她伸手牵住鼯鼠温热的大手,两人一时静默无声。
  有盖着白布的担架,被海兵从军舰上抬下来。
  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三……赫佩尔没敢再数了。
  清晨时分,这座城市还没有完全醒来,只有少数卖早餐的店家早早起床开始忙碌。大多数人入睡时,是赫佩尔享受难得清静的时刻,只是这份静谧,在此时似乎变了调子。
  但这么说又是不准确的,因为那些白担架,明明没有发出声音,也再不会发出声音了。
  舅甥两人手牵着手,一起无声的送别着死去的战士。
  知道她舅晚点还要赶回支部写任务报告,以及处理这些天积压的文件,并没有多少时间跟她叙旧。所以回过神来的赫佩尔,拽了拽鼯鼠的手,在她舅低头的时候,干巴巴的跟他说了句:
  “欢迎回家,舅舅。”
  是啊,回家了。
  鼯鼠柔和了眉眼,帮赫佩尔拍了拍肩膀上的土:“快回去冲个澡,换身衣服,替舅舅吃一碗广场旁边那家小馄饨,好吃的很,去吧。”
  他推着赫佩尔的后背,将她推向家的方向。
  赫佩尔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来的时候雄赳赳气昂昂,底气足的不得了,没想到会有这种展开的她,现在完全升不起开玩笑的心情。
  她想到了自己现在插班的新兵队伍,开始不受控制的思考,等3个月后结束训练,踏上真正战场的他们,又将有多少存活率。
  那些新兵知道加入海军有多么危险吗?
  当然是知道的。
  但无论驱使着他们做出选择的原因是什么,他们都已经抵达此处,拼命训练,然后在某一刻从容赴死。
  人的生命究竟终结于哪一刻呢。
  她记得有人说过,当一个人被所有人遗忘时,便会迎来真正的终结。
  至今记不全大家名字的赫佩尔,默默的做了决定——她要好好记住这296个人,好好记住,这些闪闪发光的生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