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科幻小说 > 黏人精攻占大魔王 > 挖眼睛(大修)
  她说什么?
  割?
  季雪危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一句话,面色有稍许的错愕。
  他眯起双眼。
  盯着她的眼神冷如淬冰寒刀,仿佛要透过她的灵魂深处,看到那一点伪装与强撑。
  可那双眼睛,却这么亮,这么无畏。
  直勾勾地盯着他。
  让他割。
  织织记得师姐说不要怕,所以她不能怕,她越害怕,他越会生气,他或许是在吓唬她,试探她是不是真的害怕。
  而且她相信他。
  他在上清派保护她,在这里怎么会伤害她?
  季雪危的手指用力。
  刀锋更紧地压着她的唇,冰冷的刀锋微微偏移,从唇缝之间划入,刀尖压着她白糯的牙,让她微微启唇。
  “要割了哦。”
  少年的声线又凉又沉,恶劣又轻佻。
  ——她眉心舒展,嘴角放松,黑白分明的眼睛忽闪忽闪。
  还是没有一丝伪装的迹象。
  好像全然不怕。
  可这副乖乖引颈受戮的样子,落在他的眼里,与其说是信任,更像一种无声的挑衅。
  ——你舍得割吗?
  ——你觉得我该怕,可我却觉得,是你下不了手。
  他被她盯得不悦,怒火一点点在眼睛深处点燃。
  “哼。”
  他骤然发出一道讽刺的低笑。
  他说过。
  但愿她来了黑水幽都之后,不会哭着求饶。
  刀锋在贴近她舌尖的刹那倏然挪开,直直往上……贴住了她的眼角。
  “本君突然改主意了。”
  他的刀锋在她眼角游弋,突然双眸一弯,温柔而残忍地说:“这双眼睛生得不错,既然这么爱盯着本君看,那不如就挖了罢。”
  此话一出,少女猛地瞪大眼睛。
  挖眼睛?
  ……等等,不对,他不是吓唬她吗!等等!眼角被刀锋压得好痛!
  他真要动手?!
  惊慌瞬间染上织织的眸底,她还没来得及挣扎,便眼睁睁看着那刀锋迅速反转,眼皮上的触感冰冷刺骨。
  握着刀柄的手指蓦地一沉。
  极快极准。
  织织只觉得眼角一阵剧痛传来,眉心猛地一搐,下意识想挣扎,后颈却是一疼。
  她晕了过去。
  ……
  “砰!”
  那把匕首几乎是被愤怒的力道,狠狠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刀背沾了两滴泪,却无什么血迹。
  没有挖。
  众魔一颤,抬头时,看到他们的主上起身,以为他发怒,齐刷刷跪了一地。
  而那倒在王座前的少女,却人事不省。
  季雪危逆光站在黑暗中,盯着她,冰冷的寒意自袖底漫上指尖,连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都好像浸在了湿漉漉的月光里。
  他用力一闭眼,复又睁开。
  “把她丢到黑水牢去。”
  少年的声音冷静又无情,“没有本君的命令,谁都不许对她动刑,再传令下去,明日处决赵见仪,悬首示众。”
  处决赵见仪?
  却唯独……放过云织织?
  几位魔将低头揣度主上意思,又听他有些疲惫的声音:“待她醒来,自会以为自己双眼已无,勿要揭穿。”
  她会恨他,怕他,远离他。
  这才对。
  说什么喜欢他。
  季雪危俯身,冰凉的指腹沿着她的眼角滑过,眼中带着嘲意。
  “你只是不知,什么样的行为,会让你真正讨厌一个人。”
  “有时候,我比织织自己,都要了解织织啊。”
  他就像一头被困的猛兽,想出出不去,濒临饿死之际,又不许喂食者靠近。
  如此可悲。
  少年没有再看地上的少女一眼,头也不回地化为黑雾消失在原地。
  --
  织织一度怀疑自己是“疼晕”的。
  失去意识前最后的记忆就是挖眼睛,醒来之时,正好是被人丢到了阴暗湿冷的草堆之上,她脑子还有些钝钝的,望着黑暗的虚空不动。
  好黑。
  什么也看不见。
  她艰难伸手,去摸自己的眼睛,却感觉到了布料的触感。
  眼睛上蒙着布。
  有些疼。
  织织的心霎时凉了半截儿。
  漂亮哥哥没有吓唬她,他是真的下狠手……
  可为什么?
  她明明、明明和他算是有过交情了,在上清派的时候,他虽然老是凶她,却也保护她……
  她还想着等来了魔域,就要和他在一起……
  连师姐都说,他与灵曦对峙是为了她,对她是不一样的。
  怎么会这样?
  小蜜袋鼯彻底懵了。
  她蜷缩在草堆上,虚弱得没有力气动弹,所有认知彻底颠覆,像是大受打击。
  感觉像是失恋。
  越想越难过。
  想哭。
  她躺着一动不动,不远处的两个魔族狱卒没发现她醒了,还在一边锁住牢门,一边聊天。
  其中一个说:“你说,主上那么残暴,怎么突然转性了?这丫头对主上不敬,居然没被当场杀了?”
  另一个说:“得罪主上,死反倒是个解脱了,挖了眼睛又被丢进进这黑水牢,八成是要留下来慢慢折磨。和她一起被抓来的那正道丫头就好受得很,等明日直接一刀下去,死的多干脆。”
  和她一起抓来的正道丫头?师姐?
  什么一刀下去?
  织织从没了眼睛的难过中回神,艰难地撑着手抬头,哑声问:“你们说谁……要被杀?”
  那两个魔一惊,其中一个回头冷笑道:“告诉你倒也无妨,幽都王已经下令,明日便处决那个叫赵见仪的仙界弟子,悬首示众。”
  什么?
  织织脸色倏然惨白,大声道:“你们不能杀,我师姐!”
  “小丫头,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是省省吧。”
  那两个狱卒嘲笑着,慢慢离开了。
  只剩织织地趴在草堆上。
  她缓了许久,才感觉稍稍恢复了力气,便强忍着伤心,试探着伸出双手,在周围摸了摸,指尖触碰到冰凉粗糙的墙壁,缓缓站了起来。
  然后慢慢沿着墙壁往前摸索。
  碰到了门。
  门上有铁链。
  织织伸手扯了扯铁链,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扯不断。
  “没用的。”
  一道极低的声音突兀响起。
  织织立刻警惕:“是谁?!”
  那道声音冰凉嘶哑,犹如毒蛇在暗处吐着红信子,声音很近,仿佛只隔着一层铁牢:“……这是魔域最森严的黑水牢,牢门铁索无坚不摧,只要进来了,就别想活着出去。”
  黑水牢?
  无坚不摧?
  织织脸色微微发白,那道湿冷阴沉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许久,桀桀怪笑道:“真是稀罕呢,这暗无天日的黑水牢居然来了个水灵丫头,季雪危何必杀鸡用牛刀,这细胳膊细腿,三日都未必撑得过去。”
  织织咬唇。
  “那我应该,怎么,逃出去?”
  “等。”
  “等?”她不解。
  那道声音道:“这里的规矩是,初来乍到的囚犯必须受三百透骨鞭,再受玄火炙烤,随后便看幽都王的心情了,好的能留个全尸,运气差的魔域七七四十九酷刑轮着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家伙,你什么都不需要做,自会有行刑小魔前来,到时候你要是能打晕他们逃出去,也算你的造化。”
  不过这造化没人能有。
  关在这里的全都是三界修为极高的,自是有无数禁制将之禁锢,任你有滔天的本事,也别想活着离去。
  那人的声音充满着不怀好意,说完又一阵撕心裂肺的狂咳,显然是强弩之末,织织看不见对方,却能嗅到那股刺鼻的血腥气。
  她沉默。
  “不能等。”
  她说:“我师姐,要被杀了。”
  季雪危连她的眼睛都挖了,一定会杀师姐的。
  来不及了。
  就算什么都看不见,也要努力一试。
  织织扶着墙壁,盘膝坐起来,双手捏诀缓缓运行心法,真元却走得极其艰难,她突然急火攻心,咳出一口血来,那人磔磔笑道:“小丫头,你这气息瞧着不寻常啊,身上还有内伤,怎么可能冲得出去。”
  织织不理他。
  她双眸紧闭,运转真元,体内所有的灵气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聚了起来,侧耳倾听四周的脚步声。
  等到脚步声渐弱……
  她猛地朝前方打出一道灵力。
  “轰——”
  牢门发出剧烈的碰撞声。
  没有坏。
  远处却传来了些许动静,有魔被惊动了。
  “那边什么动静!”
  “快去看看!”
  织织很冷静。
  心法在她体内运转得越来越快,最后几乎已经无须默念,眼前虽不能视物,却能捕捉到每一条流动的气息,织织再次蓄力,轰然往前一推。
  “哗啦——”
  牢门开了。
  织织扶着墙,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不好,有人越狱!”
  “是幽都王下令关押的丫头,快去禀报赩炽大人!”
  “抓住她!”
  织织被他们追着,一路跑得跌跌撞撞,因为看不见的缘故,险些硬生生捱了好几刀,只是那魔像是有所顾忌,反而被她不要命的打法逼退,织织原地一滚,又胡乱挥出七八道灵力。
  “啊!”
  那魔飞了出去。
  她转身,拔腿就跑。
  这一路很不顺利。
  她看不见,撞到了无数次柱子,也不知道绕过了多少个拐角,双脚磨得好痛,越来越绝望。
  不会用神识,她找不到路。
  又冷又饿。
  织织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绝望,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抽抽搭搭地吸着鼻子,压抑的呜咽声听着甚是凄惨。
  可她还得走。
  她要去找师姐,或者是找季雪危谈判……
  织织歇息了一会儿,又咬紧牙根继续往前,也不知道绕了多久,追捕的魔渐渐少了,可她的体力已经近乎透支。
  再饿下去就撑不住了……
  就在此时,织织突然嗅到了一丝果蔬的香味。
  她顺着香味钻了过去。
  追捕她的魔突然又少了,织织沿着墙壁追寻着香味,来到一处很空旷阴冷的地方,没有支撑,她怯怯地迈前一步,忽然被台阶重重绊倒。
  “呜!”她发出一声呜咽。
  少女蜷缩在地上揉了揉膝盖,头发乱了衣衫破了,她不敢停下,忍着眼泪往前一点点爬,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
  ——季雪危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此处乃是黑水幽都的最深处,幽都王季雪危的寝殿。
  这小魔王正闭目修炼,神识被惊动的刹那冷冷掀开眼睫,就看到她摔跤的一幕。
  怎么又是她。
  那群蠢货怎么办事的。
  季雪危坐在不远处,眯着眼睛,不动声色。
  真惨啊。
  他看着她摔得浑身青紫,小脸布满泪痕,鼻尖都哭红了,爬到不远处放着果蔬糕点的桌前,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想吃,站起来时头顶却撞到了桌角,痛得又哭。
  惨得让人想欺负。
  季雪危的眉梢越挑越高,像是瞧着什么奇观,待到看够了,才慢慢起身。
  他无声无息来到她面前,微微俯身。
  伸出修长的手指,剥了两颗龙眼,放到她的面前。
  她鼻尖嗡动。
  凑过去,摸到了龙眼。
  圆的,湿漉漉的。
  少年心念一动,神色忽转冰冷,恶劣恐吓道:“这是你的眼球——”
  “球”字说出来的同一时刻,她已经把龙眼喂到了嘴里。
  甜的。
  织织把核吐了出来。
  季雪危:“……”
  恐吓失败的少年表情古怪,看着小姑娘仰头“看”向他的方向,疑惑道:“……什么眼……唔!”
  不等她发问,季雪危突然又剥了两颗龙眼,迅速堵了她的嘴。
  织织的腮帮子被撑得鼓鼓的,茫然跪坐着,只好努力去嚼龙眼,这一颗还没咽下去,下一刻又紧随而至,硬生生把一只蜜袋鼯塞成了仓鼠。
  喂完龙眼又喂糕点,她努力吞咽,小脸却皱成了一团。
  她听出来了,是季雪危的声音!
  她好不容易咽下食物,怀揣着一腔委屈伤心,伸手抓住他的广袖,“你把我师——”
  “姐”字还没说出来,那根手指却追随着她鼓鼓的腮帮子,又强硬地喂了颗葡萄。
  ……放开啊!
  她不要吃!
  他都把她弄瞎了,还把她关在地牢里,要杀她的师姐,为什么还要喂她吃东西?
  这样还不够,还骗她说龙眼是眼球,一会儿是吓她玩儿,一会又是真的,她弄不明白了。
  织织咽下嘴里的东西,便咬着牙关死活不吃了,一开口就委屈极了:“你能不能,不杀我师姐……”
  季雪危手一顿。
  她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到骤然凉下去的嗓音,“不吃本君喂的东西,你师姐今晚就死。”
  织织:“……”
  他无耻。
  她又气又难过,还是张开嘴,被迫吃他的食物,像是吃着毒药,一点也不快乐,每一口都幻想着宁死不屈,可师姐性命挂在身上,当那手指凑到嘴边的时候,她还是屈辱地张开了嘴。
  可恶。
  好好吃。
  为什么这么好吃。
  织织十分耻辱地边吃边哭,活像是被逼就范的可怜少女。
  第一次看见有人吃东西能吃得这么壮烈的,少年眉梢轻挑,觉得稀罕,又觉得可笑。
  伤心吧。
  他的指腹触碰着她的眼泪,想起那些久远的、让她为了他哭的瞬间。
  欢喜、愤怒、憎恨、悲伤。
  只要她的情绪是因为他,他才能感觉到自己在她心里那一点微弱的存在。
  但若有的选择,他又何必……
  少年睫毛颤动,抿紧了唇。
  他收回手指,突然俯身凑近,极其恶劣地问:“没有眼睛的滋味如何?”
  她一僵。
  鼻尖又红了。
  “不开心。”
  她沉默许久,说了三个字。
  那句“讨厌你”都要到嘴边了,却还是没有说出口,仅仅只说不开心。
  他却还在恶劣恐吓——
  “除了挖你的眼睛,本君还会慢慢砍了你的手脚,剥了你的皮,挖了你的心脏。”
  “任何接近本君的人。”他的冰凉手掌刺激着她的脸,说:“……都会下地狱的。”
  所以,趁着还有一口气,远离他。
  越远越好。
  织织垂着头没有说话。
  她的手攥着他的广袖,笨拙地拉扯着他,像是怕他跑了一样,很久之后,她下定了什么决心,第一次那么果断、义无反顾地抬头,“看”向他的方向。
  她说:“只要你不杀我师姐。”
  “我和你一起,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