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校园,芳草幽寂,花香淡淡,四周的草丛,能听见尖锐但是悦耳的虫鸣。
  此刻的淮竹,似乎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自由自在,独自走在校园的宽阔道路上。
  穿过小花园,穿过老槐树下的阴凉道,穿过庭院,上到了黑压压一片的暗沉教学楼中。
  三楼。
  最里面的教室窗户前,淮竹打着手电,手捧住光线,聚焦在教室的座位上。
  里面空无一人。
  淮竹又向里走了走,走到门口,巧手握住门把手,一拧。
  “咔嚓!”
  门开了。
  淮竹拧了拧眉梢:“班长又没锁门…”
  她随后来到阿兰的靠墙座位上,看着桌肚边翻乱、掉落的书籍,碎口说道:“我记得阿兰走的时候,把这里整理了一遍,现在却弄乱了。这说明,她确实来过。但她并未整理掉落在地上的本子。
  这说明,她当时并未达成寻找钱包的目标,于是慌乱的去往下一个地方。或者,是看见了什么,从而没有时间去整理。”
  淮竹巡视一遍教室四周的四角,发现它们都非常的整齐,于是分析道:“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阿兰应该是从这里离开了。而且已经有了下一个寻找的目标。这会是什么呢?”
  王冕静静观摩她的自语分析。
  淮竹仅用了三十秒,便有了答案:“当时,我在国旗台下,拒绝了球队校草丁同学。而阿兰这个矮个子,就躲在草丛里偷听。她的钱包,可能就在国旗台旁边的体育室里,或者附近丢失。”
  淮竹哒哒哒,向外面跑去。
  下楼的时候,脚踝的扭伤,再次发作。
  她停顿了一下,扶着二楼的楼梯,脱下小白鞋,检查小白脚。
  王冕很想为她提高速度,捏脚、活络筋脉血液,但出于理智、礼貌,以及两个世界的人,王冕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只能在心中希望她能快做得一点。
  王冕很想知道后续。
  可淮竹似乎已经写完了家庭作业,闲庭兴步,一点也不急,揉了整整三分钟的光洁玉足,这才重新起身,出发下楼。
  王冕差一点点不能心平气和:“终于要来了吗?”
  淮竹穿过青藤庭院,经过最近的侧门,出现在国旗台前。
  她掰了掰蓝灰色的门把手,发现体育室的门,被钥匙锁死,而门的四周,并无监控。
  估计,体育室没啥贵重东西,都是破球拍、破器材,不怕偷。
  但这可苦了淮竹小姐姐。
  她抿着嘴巴,看着体育器材室的门,直直发愣:“等一下。如果我是阿兰,我发现自己的钱包,丢在体育器材室,那么,我的第一反应,一定是…找看大门的保安,要钥匙。”
  轰然间,所有的线索,都串起来了。
  “阿兰就是在这一过程中,遇害的。”淮竹愤然地捏紧雪拳,而后又松散了开来,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我在想什么呢?阿兰那么冰雪聪明!一定会没事的!说不定只是出去玩,忘记了回家的时间。但这明显不符合阿兰乖巧、懂事、听话的人设。”
  趁着淮竹在月光底下思考的时间,王冕将目光放在青藤庭院东角,废弃的课桌椅围成的废墟处,埋藏阿兰尸体的地方。
  也就在王冕分神的时候,淮竹小姐姐轻盈的脚步声,自他耳边传来,夜风掀动起三千柔顺青丝,轻轻扫过王冕的面颊。
  此时此刻,王冕的目光,从埋尸之地,忽然转向了淮竹月光下楚美的脸庞。
  她刚好走到自己身旁,停下玉足,似心有灵犀一般的远远看向那树影晃动的埋尸之地。
  沿着王冕刚才目光走过的轨道。
  淮竹的心,忽然咯噔了一下子,唯美的手掌,如千纸鹤的菱形形状,轻轻扣在玉美的胸间。
  最终,她美目晃动,出了操场侧门,沿着庭院、槐树下、小花园的方向,向着校外走去。
  而埋尸的课桌废墟中,忽然出现两名男子,其中一人,是那名穿黑色制服的中年保安,而另一名,则是先前坐在小花园转角处,小腹流血而死的胖学生。
  “应该是走了!”胖学生色眯眯地看着漂亮的淮竹离开,口中幽幽抱怨道:“爸,既然我们已经做错了,何不多做一桩?就这么放过她,怪可惜的。”
  保安大叔压低声线,冷喝道:“偶尔失踪一个学生,还好。但如果一天失踪两名学生,而且都是女学生,这件事情,极有可能就蛮不下了。”
  “倒是怪可惜的。还没碰她呢,就摔死了。不然关地下室,舒服够了,再卖到奇怪的地方。还能大挣一笔。”胖学生舔舔邪恶的唇角。
  保安大叔又挖了最后一铁锹,见深坑挖好,而后颇为惋惜的道:“这个身材简直极品的小萝莉,刚死的时候,我原本可以趁热,但还要去门口电话室,给上面汇报工作。耽误了半个小时。回来后,就凉了。摸上去,一点感觉都没。尸僵的速度太快,现在碰一下,都觉得身上一片恶寒。”
  但胖同学还是忍不住隔着校服,摸一摸她的玲珑玉臂:“确实有点…但还是令人兴奋。”
  “好了,坑挖好了。还是埋了吧!把尸体从桌肚底下拽出来吧!”保安大叔冷静,游刃有余的领着儿子,开始拖拽尸体。
  哗啦!
  阿兰的尸体,被随意丢进了三米深的坑洞中。
  脑袋朝上,四肢却扭曲成一个奇怪的折断弧度。
  父子二人,开始一点一点往坑里填土。
  阿兰的两条腿,很快被盖上了泥土。
  就在二人要埋她上半身时。
  “等一下,我喝口水。”保安大叔温和的一笑,向着身后方,缓慢转动身体,然后又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儿子弱弱嘀咕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喝水?况且我们也没带水。”
  而后,就看到保安大叔,冲着废墟边的一个庭院柱子后面,无声无息地走近过去。
  而在柱子的旁边,正站着一个人,王冕。
  保安大叔自然没法看见王冕。
  但这一幕,还是令躲在第二根柱子后面的淮竹,心灵猛颤,腿脚乱颤。
  但却并非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心痛。
  社会的阴暗面,第一次赤裸裸地展现在她的眼前。
  她却毫无办法。
  保安大叔低头看了看柱子边的几滴露水,也不知在想什么,脸庞上,忽然淡然地笑了笑,“糊涂了,我压根就没买水。”
  保安的脚步声,向着废弃课桌搭建的废墟远去。
  淮竹摸了摸兜里的手机,以极低的脚步声,向着身后方,缓慢移动而去。
  “我必须赶紧找个地方,将这件事情,通知给警方。”淮竹随后将主意,打定在教职楼那边的车库出口位置。
  那边有高高的绿色垃圾桶,即便有危险,也可以踩着桶子垫脚,翻出校园,去往墙后的菜市场。
  淮竹已经将手机调成了静音,和飞行模式。
  在她准备重新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这么做了。
  虽然,进来之前,她内心生出淡淡的自豪和幽默感,但现实还是给了她重重一拳。
  尽管她自诩自己天资聪慧,遇事极为的冷静,即便参加数学竞赛,当着全国观众的面,也只是略微的紧张,但现在真的有点绷不住,气血上涌的厉害,头脑竟有一点点的晕厥。
  哗啦啦!
  脚后跟碰到了什么,发出轻微的声响。
  淮竹的心跳,漏了半拍。
  由于慌乱,她大脑是蒙圈的,已经听不出这声响,是大是小。
  凶手是否已经听见。
  她回头看了一下,是一个易拉罐。
  圣泉高中的校园,平时都非常的整洁。
  易拉罐这么大的垃圾,更是想都别想有。
  可偏偏就让自己碰到了。
  老天爷这一刻,也选择站在凶手这一边,看戏!
  哗啦啦!
  易拉罐随着沉闷的夏风,轻微的滚动在空荡荡的庭院之中。
  风力不大,却刚好救了自己。
  淮竹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巴,躲在了第八根红木柱子后面。
  咚咚咚!
  神情看似放松的保安,身形如弓弦上待发的箭,咻一声,飞窜了出来,目光锁定了地上幽幽滚动的那一只易拉罐。
  儿子从后面,紧张兮兮的跟出来,看着父亲脸上的怒火,愣了一下后,表情扭捏的解释道:“是我刚才喝完后,扔的。”
  保安虽然生气,但依旧保持沉默,将易拉罐捡起,丢进旁边的垃圾桶:“抓紧时间,修平地面。我待会还要喷洒除味剂。”
  儿子嘴角微微颤了颤,有点厌恶,而后谄媚笑道:“还剩一张脸,我刚才没舍得盖上土,现在我们赶快埋了吧!”
  “嗯!”保安并未否定儿子的恶趣味。
  脚步声再度远去。
  柱子后面的淮竹,眸子忽然睁得又圆又大,眸心中,有晶莹的水雾,细亮的晃动。
  她喉咙中,呼出的香风,都在无声且剧烈的颤抖。
  因为,离去的脚步,只有一道。
  而且是有些沉闷的脚步声。
  是那个胖学生的步子声。
  保安没有离开。
  此时此刻,王冕的内心,也悬了起来,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眼看着一柱之隔的两个人,正一点一滴的接近过去。
  “滴滴滴!”
  手机声,忽然从保安的裤兜中,响了起来。
  这声音,距离淮竹的玉背,仅有一米之隔。
  没有人去接听这一电话。
  两个人就那么呆呆的,僵硬在原地。
  “滴!”
  保安在裤子口袋中,盲摸,挂断了通讯。
  淮竹仿佛听到了百米赛跑的哨音,在未经热身的情况下,咻一声,身子化作弦上箭矢,直窜而出。
  然后一下子跌倒,摔了个美人式的狗啃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