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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悟空听得心中惊奇,又去翻看《幼学琼林》。此书内容广博,天文地理、典章制度、风俗礼仪、释道鬼神,无所不有。
  孙悟空乍眼一看,觉得比《增广贤文》趣味更甚,只是看到《文摘卷》中的朝廷、文臣、武职等章节时,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这书虽有些意思,只我又不去什么凡人朝廷,做什么□□品的大官,学它也没什么用处啊?”
  黛玉扑哧一笑,道:“你还好意思说?什么大官,八品九品是小芝麻官儿,品级数越小官才越大,知道吗?”
  孙悟空扮了个鬼脸,笑嘻嘻道:“管它几品,便是人间的皇帝,又哪比得上我修道练功做神仙?这一段忒俗!忒俗!”
  黛玉微微沉吟,心里也觉得悟空说的不无道理。她在学问上虽然认真,心态却十分开明,因着前尘为天机蒙蔽,誊写这两本时已是删去了记忆模糊的章节,又想到人间官制常随朝代更迭而各有变化,确实不学也无妨,便让孙悟空将这几节也略去不读。
  如此一来,全书篇幅又少了一些。孙悟空本是天地灵气所孕育,自然不是凡夫之辈可比,当时过目不忘,立地成诵,不多时便将两本书背得滚瓜烂熟,不惟黛玉面有赞许之色,他自己更是喜道:“这书背起来容易,看着也无甚难处,想来学着也快,便是学完了再去学歌诀,怕也费不了许多时候哩!”
  黛玉便知他老毛病又犯了,一得意就要忘形,心道:“你既说快,我今日非让你开开眼界不可。”因此也不驳他,指着《幼学琼林》道:“那好,我现在给你从头讲起。卷一开篇第一句是什么?”
  孙悟空看也不看,不假思索答道:“乃是‘混沌初开,乾坤始奠’。”
  黛玉略略颔首,便从盘古开天辟地说起,概述中天皇发明数字与天干地支,被人推举为皇;中地皇、中人皇分治天下九洲,后天皇燧人氏钻木取火;直到人皇伏羲观龙马负图,一画开天,自此道分阴阳,周而复始,再观日月星辰、山川风雷,八卦定乾坤;又有文王推演《易经》之道,八卦相荡,错综复杂,六十四卦生生不息,从此乾坤为门户,天下万事万物便都尽纳其中了。
  这些上古之事,有的见载于古籍,有的来自于祖师的讲述,莫说孙悟空这样的山野异类,便是传承不断的凡间读书人,又或是养气修真的修道人,也决不能全知。只因黛玉生性聪慧好学,自修道后无有拘束,更是勤涉经典,祖师因材施教,常常为她讲古来增长见闻,由此更方便她综合考据,互为印证,逐渐深得其中意趣,此时娓娓道来,旁征博引,信手拈来,直让孙悟空张目结舌,深惭从前自身之浅薄。
  她又十分细心,并不一昧照搬典籍,讲那些晦涩之语,反而照顾到孙悟空全无基础,尽量说得粗浅直白,通俗易懂,如此深入浅出,便偶尔有孙悟空不明白的地方,也以譬喻的方式进行解说,生动形象已极。
  孙悟空真个是听得兴味盎然,浑然往我,等黛玉讲到“乾坤易之门”为止,他仍是意犹未尽,追问道:“既然卦只六十四,为什么又说能包罗万象呢?”
  黛玉笑而不答,道:“那就是《易经》里的事情了。《易》乃群经之首,便有一年,也未必能完全讲通。况且,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学的是什么?”
  孙悟空这才陡然回神,道:“原来还是《幼学琼林》!”
  黛玉又道:“那么方才这许久,我在《幼学》上讲了多少?”
  孙悟空一惊,如梦初醒道:“不过‘混沌初开,乾坤始奠’一句而已!”再扫一眼更漏,竟已不知不觉过去两个时辰!
  黛玉便笑问他道:“像这样的讲法,你是要学完了再学歌诀,还是跟着这个一起学?”
  孙悟空记起前言,不由语塞,挠了挠毛脸,臊眉耷眼的回道:“是我轻狂了。仍愿一起学它。”
  黛玉心满意足,调侃道:“叫你胡吹大气,这下可知道厉害了吧?”
  孙悟空无可奈何,老老实实道:“我从前只当自己得天独厚,想不通异类修仙,为何还要先修人道?现在才知道人为万物之灵,真无半点虚言。怪不得师姊总向我劝学,实在是我坐井观天,惟有读书才可以明智增慧。”
  黛玉笑吟吟道:“不错,不错。想我还在尘世时,交往之人无不饱读诗书,就连身边的丫鬟,耳濡目染之下,也都是聪明灵巧;纵是一侧室,命运乖蹇,也知道羡慕读书人的文采风流,逢人就去请教。你跟人家比起来,可算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要是还这么痴痴懵懵下去,我可不要理你啦。”
  孙悟空被她取笑,本要说话,忽然心中一动,却问道:“师姊心慈,想是教她了?”
  黛玉不解,奇道:“这个自然。你何出此言?”
  孙悟空叹惋不已,道:“那她还算有眼光。只她一介凡人,却抢在我前头听了师姊的教诲,这才叫我不服呢!”
  黛玉没想到他说的竟是这个,真是啼笑皆非,嗔道:“你这小猴子真没出息!不比勤学,却在意这些个不着调的事情,人家一个纤纤弱质,你怎好跟她相提并论?”
  孙悟空笑道:“正是弱质女流,我岂能恃强凌弱?便是师姊这里,我也情愿避让,绝不敢冒犯。”
  黛玉听前句时,尚有些赞赏之意,听到后来,不禁秀眉一扬,似笑非笑道:“哦?若是位女同道,又或是个女妖精呢?”
  孙悟空以为她有惜弱之心,不暇多想,脱口笑道:“师姊还信不过我?自是能避则避,总不至于欺负她们。”
  黛玉闻言,心中好生不快。她外表看着柔弱,心性却极为刚强,又因为曾为凡女,最知道女子的无奈苦楚,虽身受世俗规矩束缚,实则心智不让须眉,只是不得施展罢了。若在凡间,被人称一句“弱质女流”,那是无可奈何,但既已出世,又岂有因此被看轻的道理?当即脸色微沉,道:“欺负?你欺负得了么?凡夫之辈,昏沉暗昧,只知恃勇仗势,所以女子天然居于弱势;但修道之人,惟有功法各异、道力深浅的区别,哪个跟你分什么男女?我与你同随师父修道,难道我就不如你,非要你相让不可?”
  孙悟空哪里敢应,忙不迭摇手,赔笑道:“并无此意!我与师姊所学不同,怎敢与师姊比较?是我说错话了,师姊莫要生气。”
  黛玉听他说得全不在重点,忍不住眉尖微蹙,旋即又舒展开来,微哂道:“既说不敢,便是心里仍做此想,只不敢说出来罢了。好,你既有降魔本事,可是我也有神通,不如你我好好比试一下,看看是你的武技厉害呢,还是我的法术高明?”
  孙悟空对她向来敬如天人,就连言语上都不敢有丝毫冒犯,动手更是想都不敢想,当下不由得呆住,失声道:“比试?这要怎么比?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黛玉微微冷笑,道:“这是还想着让我呢!”
  孙悟空觑她眉眼间怒色隐现,也不敢坚拒,一昧苦劝道:“我实无此意,只因心中敬重师姊,不敢有半分冒犯,还请师姊千万息怒!”
  黛玉只是不听,皱眉道:“不过是同门切磋,怎么就成了冒犯了?你平日里与众师兄弟的演武也不少,到我这里倒推三阻四起来!莫非我就不够格与你比试么?”
  孙悟空一时语塞,不知道怎样答话才好,只在心里想道:“拳脚无眼,师姊又不比旁人,我又手重,万一有个磕着碰着的地方,真是万死也难赎罪了!”因此无论如何也不肯应承,反而百般劝说黛玉作罢。
  实则他心中确实也存了些先入为主的刻板之见,总以为黛玉柔弱喜静,又不通武技,虽有法术在身,也多以防守为主,若要论比斗,却是万万不及自己的。
  黛玉冰雪聪明,哪里不知他的想法,心中冷笑连连,拿定主意要分个胜负,于是将手边残茶移到跟前,淡然道:“休要啰唣,你只说比不比罢。”
  孙悟空如何敢应,摇头推辞道:“我与师姊所学不同,如何比得?还请师姊莫要为难我。”
  黛玉闻言,微微一笑,道:“有什么好为难的,你看这样如何?”素手一翻,从杯中拈起一滴水珠屈指一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