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很温暖清透,佩里从床上起来的时候已经九点了,好在这两天工作上没有什么忙,之前连赶着几天把手上的摄影单子做完后,佩里便直接请了假,准备等自己的伴侣回来。
  他们上一次通话也就是在几天前,或许是因为许久未见了,那几天佩里总是做令他背后发麻的噩梦,说不清梦里具体是什么,但总归是叫虫不舒服,黏稠且阴冷,就像是被什么恶心的东西盯上了似的。
  佩里拨拉着手里的联络器,想联络一下自己那位远在星域之外的伴侣,又怕打扰到对工作,最终只能挠了挠脸颊上的小雀斑,自言自语道:“瞧,找了一个常出任务的军雌就这样……”
  虽然是抱怨,那里面的甜蜜却显而易见。
  他趿拉着拖鞋走到屋里的小桌子前,拿着红笔在老旧的日历上画了一道标记——马上,他就能见到里尔了。
  ……
  在得知小宝石他们已经踏上回程的路后,阿莫尔几乎天天都处于兴奋的状态,每天都要问一问顾庭他们的具体位置,就等着他们一进星盟的星域范围之后开星舰迎接。
  终于到了这天,阿莫尔一大早就换好了作战服,红色毛茸茸的半长发被他用一个小皮筋扎在脑袋后面,微卷的发丝在风里张扬着。
  叶莱看了一眼闲不住的阿莫尔,摇了摇头,无奈道:“去吧,时间差不多了。”
  就等一声令下的阿莫尔嘴里怪叫一声,急匆匆地就上了小型星舰,随着“呜呜呜”的发动声,那深色的影子便快速升空,直到进入飞跃轨道。
  叶莱望着远处消失的星舰,心头却不见得轻松。
  从坎贝尔、恩格烈那里传来的消息他已经收到了,那些关于赫尔狄克星上的地下洞窟、未知的原始虫卵、失踪的格兰和谢德以及被疑似被寄生的里尔……
  叶莱双手背后,他看着那艘星舰进入飞跃轨道后,才缓缓转身离开原地,米白色的长袍在空中飞出了滚滚的弧度,嵌着金边的袍角在地上落下浅浅的阴影,那金色几乎与叶莱的金色长发融为一体。
  他缓步走到室内,脚步一拐便去了医疗室。
  自从阿莱醒后,因为身体的缘故,几乎很少离开病房,毕竟失去虫翅对于雌虫来说不亚于毁天灭地的打击,虽然醒是醒来了,但虚弱的身体却限制了阿莱的行动,以至于叶莱上来后,正巧看到了瘦削的雌虫扶着栏杆看向窗外——窗外正走着几个身形健硕的年轻雌虫,看起来结实有力,行动自如。
  “你来了?”阿莱一愣,看到叶莱有些意外。
  他与恩格烈、图因斯、维以及柯蓝都是熟识、是同僚,但与叶莱、坎贝尔、阿莫尔只能算是后期认识的,阿莱感激他们救他一命,只是他醒来时恰好赶上星盟的一众事情,以至于他并没有什么功夫与他们相处。
  “嗯,这几天感觉还好吗?”
  叶莱神色温和,自从帝国覆灭、星盟成立后,叶莱那些藏在温柔皮囊下的反骨与戾气逐渐平复,血红的叛军旗帜早就被崭新的星盟旗帜代替,那些藏在叶莱心底最深处的不忿与仇恨也被“如何治理星盟才能造福大家”的问题所取代。
  现在的叶莱与最初的叶莱有着天差地别,而在彻底陷入昏迷前曾见过其一眼的阿莱更是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变化。
  那是沾满鲜血的刀刃到海纳百川的潮水的变化。
  阿莱点了点头:“有一直在做康复训练,比一开始已经好很多了,就是身体还是虚弱……”
  怎么可能不虚弱,毕竟是失去了虫翅。
  这话叶莱只是在心里想了想,“慢慢来。”
  一时间两虫之间无话,阿莱想了想,轻声道:“你……是有什么事情想和我说吗?”
  叶莱一顿,眼里飘过恍惚,他看着阿莱苍白的面孔,忽然想到了几年前的乌比斯联盟——
  那时候他们都是在荒星上求生的虫,有的是被抛弃、有的是走投无路、还有的是因为罪名流放……荒星上的日子很苦,那里有异兽,环境恶劣,甚至因为稀少的物资而频频发生同族相残的事情,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食同类的血肉都变成了一种常态。
  扭曲,残忍,污浊,茹毛饮血……
  那些都是荒星的代名词。
  但是坎贝尔站了出来。
  多年前的坎贝尔比起现在要青涩地多,就是那样一个扎着银白色半长发的雌虫青年在荒星上组建起了乌比斯联盟,逐渐将荒星上的混乱转变为秩序。那张俊美的面孔在日复一日中变得严肃沉稳,那双猩红的眼瞳也在最初的冷漠后变成了不可捉摸的深潭……
  荒星上的诸位见证着一位首领的诞生,也见证着日转星移的大变革。
  他们最初仅仅是作为乌比斯联盟而存在于荒星,覆灭帝国的种子一点一点地种在他们的心里,而阿莱的事情则是一颗点燃原野的火星。
  叶莱至今记得他们看到阿莱的卷宗后彻夜难眠而聚在基地中开会的样子,也记得恩格烈为自己昔年好友痛心无奈的模样。
  导致这一切的是帝国,是一部分残忍的雄虫,也是包藏祸心的格兰。
  叶莱缓缓开口:“格兰……又一次失踪了。”
  那日顾庭将整个事情梳理了一遍后,立马叫了坎贝尔他们,同时联系上叶莱,简单地说了一下他的想法,虽然顾庭说是自己是的猜测,可是当他真的说出口后,坎贝尔、叶莱却觉得这已然是十分的真相了。
  ——现如今,格兰、谢德以及虫卵应是相连的。
  “又失踪了啊……”
  阿莱知道纱南就是格兰,知道当初自己是因为格兰的怂恿而失去了一对虫翅。这些年的昏迷令他饱受黑暗的折磨,最初的憎恨变成了另一种更加复杂的厌恶,比起初时想要手刃仇人的想法,现在的阿莱只希望格兰伏法,为其曾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
  阿莱看向叶莱,有些失笑,“你这是不好意思?”
  叶莱的来意阿莱细细一想也能猜出几分——明明最初就是要将格兰绳之以法的,可偏偏第一次将其抓回来后有辛烛作祟,直接在星盟的眼皮子底下将虫带走了;第二次都追到了赫尔狄克星上,又因为意外叫对方落跑了,这样的事情也只能说是格兰的身上有几分运气在。
  “是,但星盟一定会抓住格兰的。”
  星盟的成立是因为帝国的□□与偏袒,而格兰沾了帝国的因后续又染上了星盟的债,所以他必须要抓到。
  “我相信你们。”阿莱将视线放到窗外,他有些羡慕地看着年轻雌虫们矫健的身影,曾几何时他也能够和同伴们跑跑跳跳、参加训练,但现在却只能站在病房旁观着其他虫的快乐。
  “会好起来的。”叶莱低声,这是他此刻唯一能说出来的安慰之话。
  ——真的吗?
  阿莱咽下了自己的反问,只是勾唇笑了笑,尽显苍白。
  只是此刻希望渺茫的他并不知道,在不久的未来,他也将被奇迹眷顾。
  ……
  在巨大的星舰刚一进入星域内的范围后,坎贝尔他们便看到了大老远发出粉红色信号灯的一艘小星舰。
  “那是阿莫尔?”想到前一天晚上来自阿莫尔的消息,顾庭立马反应过来,“感觉已经好久没见了。”
  “可以回家了。”恩格烈有些感慨,虽然当前还有虫卵、格兰一事压在心头,但到底回了星盟还是有种不一样的感觉——这是他们的家。
  那日补给星上在寻不到谢德的身影后,星盟等虫便决定先回来再重新计划,而顾庭心里还揣着一个小算盘,只等回到翡冷翠后再与他们商量。
  阿莫尔早就等急了,在操纵着小星舰来了一个360°的大翻转后,又连续放了几个粉红色的信号灯,这才颠颠地晃悠到那艘更加庞大的星舰之侧,就像是一条忠实的小尾巴,乐得找不到北。
  进入星域内的飞跃轨道后再回翡冷翠,一切的路程就像是打开了二倍速,等顾庭终于从星舰中踏出来的时候,立马被飞扑而来的阿莫尔抱了个满怀。
  只是下一刻,红发雌虫就被坎贝尔提着后衣领扔了出去。
  阿莫尔嘿嘿一笑,“老大!小宝石!”
  只要有坎贝尔和顾庭当前,阿莫尔的眼里再看不进去其他虫。
  恩格烈轻哼了一声,抬手揉了揉阿莫尔的脑袋,许久不见,没忍住打趣了一声,“你这眼睛里就只能看到小宝石和坎贝尔?”
  “那不是只看了一眼吗?第二眼就看到你们几个了!”阿莫尔一脸笑容,天知道没有小宝石在跟前的日子他要无聊死了。
  自从知道老大和他的暗恋对象在一起后,阿莫尔心里偷偷emo了几天,但很快又调整了心情,毕竟在他眼里,整个星盟能配上小宝石的虫一只手就数得过来——无非就是他们几个,而老大又是最厉害的那一个,自己输了倒是也不冤,总归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几虫笑着往回走,而图因斯、维因为还要写任务报告便先回去了,至于叶莱早就等候在了会议室里。
  ——虽然说一回来就开会很不虫性化,但到底潜在危险还在外面乱晃着,不提前解决任谁的心里都不好受。
  除开围着圆桌坐的几虫,那些来自赫尔狄克星地下洞窟的虫卵们也上了桌。
  叶莱之前通过联络器见过虫卵,此刻也不由得脸上浮现惊讶,“都长这么大了?”
  现在的虫卵们各个有成年虫的拳头那么大,原先半透明的卵膜在两日前都变成了不透明的米黄色,彻底遮挡住了原有的黑色卵核,顾庭还专门用医疗设备检查了一下,所有的卵都健康状态极好,就等彻底孵化的那一天了。
  “嗯,它们长得很快。”顾庭点头,他心里算了一下,“再有七天,它们就可以出来了。”
  阿莫尔好奇地用手戳了戳那略带硬质的外膜,而叶莱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时,坎贝尔开口了,他道:“那我们先来说一下近期的事情吧。”
  “现在应该先找到格兰。”
  “或者能找到谢德也行,毕竟他们应该都是一起的。”
  “可是茫茫星海,找他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就像是妈妈说的——我们不能确定那些虫卵有什么能力。”
  最初没有虫想到那些虫卵竟然可以寄生、控制其他虫的神志。
  “那怎么办……”
  一时间会议中的讨论陷入了僵持,虽然他们知晓格兰与虫卵之间的关系,可再完后却一筹莫展,这时一直沉默的顾庭忽然开口了。
  “我有一个办法。”
  叶莱:“什么?”
  “我们要让格兰他们主动出现。”顾庭抿唇,他抬手指了指自己,“你们觉得,我做诱饵如何?”
  顾庭知道,自己是格兰的一道执念,只是这执念能有多深,便需要继续探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