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没忍住，小心翼翼的跟上他们的步伐。
这不是他们一家原本住的地方。
除了父母之外，所有东西都是陌生的。
他拘束的跟在妈妈身后打量着周围。
“妈妈，我去倒水！”
“行了行了，你快回去写作业去吧，我先去看看你爸爸醒没醒。”
母亲将人推进房间，面上的微笑才散了，转身往主卧那边走过去。
小鬼连忙跟上。
黑暗中有些异样的声音。
妇人连忙打开灯。
就见双鬓生了白发的男人已经醒了，坐在床头，脸压在双手中，肩膀微微颤抖。
“怎么了？还难受吗？下午不是不烧了？你闺女还说你要是再难受明天她就要把你带去医院了。”
“没事——没事。”
男人声音沙哑。
“我就是做了个梦。”
妇人动作一顿。
“我梦见园园了，梦见园园自己躺在河里，哭着跟我说为什么没去找他，是不是有了妹妹就把他给忘记了。”
妇人也没忍住，眼眶一红，垂下头去。
“要是我当时没急着去开会，好好听园园说就好了，那孩子本来性格就内敛，遇见什么事情都不爱说，那时候跟我们说一定是被欺负狠了，忍不住了才会说的，我为什么，为什么没能重视呢？”
他们都知道，第一个孩子的去世，他们根本走不出来。
说着他往自己的脑袋上锤了两下。
“老公——”
妇人连忙伸手，泪珠也已经掉下来。
“别说了，谁能想到合作商打压你是从这个方向打压，他们怎么能对孩子下手，他刚入学，那么小，心思还那么敏感。”
但说着说着，她也忍不住了。
“要是没出意外就好了，没出意外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他们因为一开始没发现园园身上有伤痕，也没发现他的东西有损坏或者丢失。
大人们就觉得问题不大，将学校里能发生的欺负想得太片面了，只考虑了其中的几种。
谁能想到当初闹翻的合作商为了报复打压他们家，专门找了那些在学校里面比较社会的高年级孩子，他们什么都不要，但就是要孤立你，要背地里面嘲笑你，以异样的眼光看你。
成年人尚且不能接受这样的职场环境，更不用说一个刚刚在小学入学的孩子了。
后面的事情也是一连串的巧合。
不想去学校，所以偷偷跑出去玩，正巧遇见人贩子，又意外摔落让人贩子惊慌的把他扔下，企图逃跑。
即便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他们也有了新的孩子，但他们依旧走不出来，心中的愧疚越发的浓烈，总会夜半时分惊醒。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时不时传来一声抽泣。
“不，不是的！”
小鬼站在一边已经急了，他想要拉住妈妈的手，但指尖却穿透而过。
“是我兴奋过头偷跑出去忘了时间，也害怕自己偷跑会被训，我也好后悔，我明明已经想过——玩完回来要跟忙完的爸爸妈妈好好聊完，你们肯定也会好好听我说的对不对？”
父母抽泣，气氛低迷，小鬼无能为力，他此刻的能力也只能支持他动一动桌面上的小东西，但屋内太干净，他没什么发挥的余地，两人还沉浸在伤心的情绪里，这点小动静根本没引起他们的注意。
小鬼着急的去找屋内的另一个人。
八九岁的小女孩房间装饰的很温馨，屋内的小台灯亮着，她正垂着眸子认真的捏着笔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小鬼努力推动了旁边的一支笔。
那支笔轱辘轱辘的顺着桌子滚落下去，啪叽一下掉在地上。
小姑娘被笔吸引了注意力。
而小鬼则被小姑娘桌上的照片吸引了。
桌上是个相框，是她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去照相馆拍的合照，此刻那张照片的背景边缘被折起来，拼接上了另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带着笑容，穿着制服样式的校服，阳光灿烂。
是他的样子。
外面的玻璃相框上歪歪扭扭写着两个字——哥哥。
小姑娘捡完了笔，左右看了看，捏着笔有些奇怪，然后她起身，听了听门外的动静，又拖沓着拖鞋走回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哥哥。”
小鬼一个激灵。
下意识看向她，却发现她叫的并不是他，而是那张照片。
“大人还真是让人操心啊，不过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们的，但他们总是背着我偷偷哭，我还要装作没看见，你要是知道，就当我这个妹妹的请求，能不能告诉他们，别哭啦，爸爸肠子上长了个良性的瘤子，医生说要是一直受不住情绪坏心情又不好好吃饭的话，要出事哒！”
小姑娘说着说着蔫蔫的耷拉下小脑袋，还带着稚气的声音糯糯：“我不想爸爸妈妈出事。”
小鬼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转身就走。
等他离开家来到棠梨说的广场的时候。
棠梨正打发着这些想要抱大腿的家伙走。
这些人还惊魂未定，但依旧正孜孜不倦的拍着彩虹屁，最后确定棠梨说他们不会有什么事情之后，才抱团走了。
留在原地的就剩下棠家兄妹三个。
棠鸣似乎有些嫌弃自己的表现，但又破罐子破摔，坐在棠梨身边也不说话，低着头不搭理人，但小手紧紧的拉着棠梨的衣角。
棠夕岁靠的棠梨就近多了。
正伸手挥散夜晚围上来的蚊虫。
小梨宝抱着小花似乎在忌惮什么，小身子不断往棠夕岁那边缩，一直到看见他，才眼睛一亮，从椅子上跳下来。
她跳的动作太急，还差点将死命拽着她衣服的棠鸣也带着栽下来。
棠鸣踉跄了两步跟在棠梨身后跑过来，看见小鬼的时候脸色一边，瞬间躲到棠梨身后去。
“我想要跟我爸爸妈妈见面，你能帮我吗？”
小鬼瞪大了眼睛，泪水没停，可怜巴巴泪汪汪的。
“做梦！”
小家伙毫不犹豫。
棠鸣一懵，下意识拽了拽棠梨的衣服，想要把棠梨拽回来，准备一起跑。
就算刚刚被棠梨收拾了一顿，但总的来说这小鬼还是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