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玥有意识的时候,耳边哭声一阵一阵的,身子被人轻轻摇着。
  口很渴,喉咙很燥,下意识吞咽着口水。此时感觉被双柔软的手扶起,接着口中就有了茶的清香。
  她大口喝着,眼睛慢慢睁开了。
  一个身着粉红、脸蛋俊俏的小丫头正端着茶盏给她喂水,脸上还挂着泪痕。另一个年纪相仿、一身碧色的小丫头跪在榻旁拉着她的手哭着,那悲恸的模样,仿佛塌了天一般。
  除此之外,旁边还立着一个一身雪青锦服的少年男子,面容俊秀,气宇轩昂,眼神很是紧张。
  虽然紧张,却看不出一丝关心的意思。
  凌玥喝够了水,将杯子推了过去。
  这一动,就感觉头晕晕乎乎的。
  手刚覆上额头,就被喂水的小丫头拦了下来。
  “小姐,您刚苏醒别乱动,大夫才把您头上的伤口包扎好,好大的一个口子呢。”说着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
  小姐?
  凌玥有些懵,这才意识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我......是什么小姐?”她试探性问道,“你又是谁?”
  小丫头愕然,往跪着的同伴对视了一眼,收获到同样的表情。
  “小姐,您是咱们相府的嫡小姐凌玥啊!奴婢是您的侍婢红果,她是清音。”
  凌玥心中一震,好熟悉的名字。
  又指了指雪青锦服的少年:“那他呢?”
  红果结巴了一下:“安......安平侯世子,李暮云。小姐,您连李世子也不记得了吗?”
  若是不认识她们也说得过去,可小姐对李世子爱得不可自拔,怎么连他也忘了呢?
  李暮云的眼神充满着探究,却站着没动:“凌小姐真的不认识本世子了?”
  明明一个时辰前还死死抱着他诉衷肠,说不认识就不认识了?
  花样倒真多!
  但见她眼中迷茫,并不像说谎。
  清音觉得大事不妙,赶紧拉过一个鹤发老者:“李大夫,您快给小姐瞧瞧啊,她怎么失忆了似的?”
  李大夫也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上前给凌玥又把了脉,眉头微皱,并无异常。
  许是从那么高的楼梯上摔下来伤了头所致?
  暂时没有别的办法,只交待要多休息,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见他说不出个所以然,红果闷声叹了口气,这什么大夫?简直一个庸医!
  “小姐,咱们出来太久了,客栈不是久留之地。要不先回相府吧,再请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来瞧瞧。”
  凌玥点头,她需要理理思路。
  红果、清音、李暮云,这似乎都是某一本小说中的名字。
  她伸手拉过红果,低声道:“红果啊,你听听我说的对不对。我叫凌玥,是大周丞相凌烈的嫡女,此时十五岁。生母早逝,有一嫡亲兄长,幼年失散,找寻多年未果。父亲另有一妾室,姓陈名飘飘,育有一女,名唤凌柔,十四岁。还有一个庶弟,叫做凌风,八岁。府中无主母,陈姨娘暂代主母之责。”
  红果瞠目结舌,小姐这是记忆又恢复了吗?连连点头,眼中欢喜溢于言表。
  只是为什么有种讲故事的感觉?
  凌玥明白了,果然穿书了,还是她最意难平的那本虐书。
  书中说的是大周皇后生了个不良于行的皇子,其兄趁其昏迷找了个健康的婴孩掉包,真正的皇子叶昀则流入相府为奴,饱受陈飘飘的凌虐。后来皇子身份暴露,找准机会重回宫中,把控朝堂、报仇雪恨。相府所有男丁全部被杀,女子不管待嫁还是已嫁,全部卖入青楼。
  她现在的身份,就是未来被卖入青楼的一员。
  好憋屈的命!
  “红果,帮我拿面镜子。”她决定先看看如今的容貌。
  这一瞧,凌玥震惊了。
  镜中的姑娘有着明亮的眼睛、娇俏的小脸、乌黑的长发,俨然一个小美人。
  只不过面色和唇色苍白,额头上还缠了一圈白布,里面隐隐渗着血。
  她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按了按额头,疼!
  有点受不了的那种疼!
  镜子一下子被摔在地上,与此同时关于原主的记忆全都汹涌而来,凌玥明白了此时的处境。
  今日李暮云约原主前来,再次重申早已有意中人,对原主没有任何情意。但原主不愿放手,又拉手又拥抱,一把鼻涕一把泪,推搡之间李暮云一失手将原主推下了楼梯,导致原主昏迷不醒。
  醒来之后就换了芯。
  所以他眼中只有紧张,许是怕被丞相问责从而给他安平侯府带来麻烦。
  看了眼锦衣少年,凌玥眼中露出嫌弃。
  李暮云并不喜欢原主,但安平侯府早已没有昔日荣光,为了重振家族声望,迫于家族压力娶了她。婚后不久又迎娶心中所爱凌柔为平妻,对原主则不闻不问。直至叶昀重新回宫掌控权力,他亲手将凌玥、凌柔交出,换得苟延残喘。
  空有一副好皮囊,内里竟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凌玥不愿意重蹈书中覆辙,所以立刻明确了两个任务。
  首先,与李暮云断了,绝对不能嫁入安平侯府。其次,将落难皇子叶昀解救出来,好好笼络,避免成为他复仇的对象。
  只不过第二条操作起来有些困难,毕竟原主没少欺负叶昀,比如用开水烫他,放狗咬他,蒙着头打他......
  虽然是在陈姨娘的怂恿下才做的,但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责任。
  李暮云等了许久,除了一个嫌弃的眼神,没等到一句话。
  他不想待在这里,更不想看她,故而语气冷冷:“凌小姐,今日的事本世子负有一定责任,若你一定要追究,直接找本世子就行,还请不要牵连安平侯府。”
  他知道凌玥对他死心塌地一往情深,根本不怕她找事,说不准还会哭天抢地求他给一点怜惜。
  送上门来的狗皮膏药除了一张俏脸,哪一点比得上他知书达礼、温柔端庄的柔柔?
  听着这铿锵有力的话,凌玥微微一笑:“李世子言重了。这么久以来我也给世子带来了很多麻烦,就当两两相抵了。至于你今日所说的话,我觉得有道理。强扭的瓜不甜,以后各自安好吧。”
  李暮云狐疑地看着她,红果、清音也狐疑地看着她。
  这是放弃了吗?
  “凌小姐说得可是真的?”李暮云难以置信,与此同时面带欣喜。
  之前怎么都甩不掉,如今怎么忽然转性了?
  若是真的,他就再也不用顶着父亲的压力来与她周旋了。
  凌玥从榻上起来,拂了拂长发,又是微微一笑:“自然是真的,世子若是不信,我们可以立个字据。”
  李暮云迟疑了,立了字据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不想与这个反复无常的女人有任何关系,哪怕名字写在同一张纸上都觉得是耻辱。
  凌玥哼了声,也不强求。
  “既然要断就断个干净,李世子可否将我以前送你的书信和礼物一并归还?我可以派人去府上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