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好听着楚天阔分析的晁天阙被突兀地打断了思路，他愣了一下，抬头一看，这才发现两人已经来到了东西一大街5号——飞鸟先生的杂货铺。
这是一幢有着两层高的石制圆顶建筑，能够看出这房子的初代主人在最初的时候应该是想要将房子打造成如同城堡一样的外形，但是一来层数与层高都不够，二来可能也限制于建筑师的技术，最终成了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样子。再联想到这幢房子目前的主人飞鸟先生，晁天阙每看一次这个建筑，都会越发觉得像是一个密闭的“鸟笼”。
在这个“鸟笼”的一层门外，摆放着一个长长的桌子，桌子上面铺着一层厚实的灰色桌布。桌布上面，则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杂货”，比如一些装饰房间用的摆件啊，比如一些做饭时必要的调料啊，比如生活中常见的小工具啊……当然，还有更多的是晁天阙没有见过的、不知道是从哪些世界来的、也不知道功用的奇形怪状的东西。
这就是杂货铺的“摊子”了。
飞鸟先生此时正站在摊子前，眨巴着自己分属在脑袋两侧的两只小眼睛。
一个月来，晁天阙也来过这里不少次，已经和飞鸟先生打过很多次交道了。但直到现在，晁天阙都无法准确判断飞鸟先生的面部表情，从而不敢对飞鸟先生的心理活动妄加揣测。所以每次晁天阙来杂货铺买东西，他从来都不还价。
也可能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楚天阔在给晁天阙买东西的钱时，也都是非常标准的按照飞鸟先生的标价来给，并不指望能够便宜。
晁天阙露出了些许笑容，对飞鸟先生微微躬身，礼貌地打招呼：“中午好，飞鸟先生。这两天过得怎么样？”
这是飞鸟先生习惯的打招呼方式，晁天阙之前秉持着“保命要紧，不惹怒每一个有可能能搞死自己的人”的原则，每次来都会“入乡随俗”地以这种打招呼方式主动先开口。今天晁天阙也是秉承了这样的习惯，按照惯例，接下来飞鸟先生也会回上一句“中午好晁天阙先生，我过得不错，你呢？”
但是晁天阙没有等到。
他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飞鸟先生，虽然看不出飞鸟先生的表情，却发现飞鸟先生的目光根本不在他的身上。
飞鸟先生正死死地盯着楚天阔。
晁天阙感觉氛围不对，于是偷偷将目光又看向了被飞鸟先生紧紧盯住的楚天阔。
然后他震惊地发现，此时的楚天阔完全和平时那种风轻云淡的样子不同！
只见楚天阔将双臂抱于胸前，将左腿当成是主心腿，右腿明显不受力的微微向前点地翘起，不停地抖动。他的眼神斜睨着注视着自己的飞鸟先生，眉头高高挑起，几乎要飞出额头。
晁天阙麻了。这是干嘛呢？这分明是在挑衅啊！在这里站着的还是我那逼格极高的楚掌柜吗？这是被施乐施大爷上身了吧？
晁天阙咽了口口水，决定不再插手两人之间已经暗暗燃烧起来的火花，默默地后退了几步，给两人留出了充足的发挥空间。
“嘁，果然还是没能弄死你么？”
飞鸟先生最先移开了和楚天阔对视的目光，低下那颗鸟头，一边摆弄着身前摊子上那些摆放地井然有序的杂货，一边饱含遗憾与愤恨地说。
听得此言，楚天阔又抬了抬自己已经抬得很高的头，几乎是用鼻孔在看飞鸟先生。他带着浓浓的骄傲与嘲讽说：“就那种货色，你还指望他能干掉我？我动一动小拇指就能碾死他好吗？你有本事，下次自己来动手啊？！”
晁天阙在一旁听地心惊胆战。这怎么，飞鸟先生和掌柜的有旧仇啊？那怎么前些日子自己来杂货铺买东西的时候还能卖给自己啊？都不说卖了，能让自己这个给仇家打工的人活着离开，都有点过于仁慈了吧？
飞鸟先生明显没有注意到晁天阙此时在一旁的后怕，他的眼睛虽然没在看楚天阔，但很明显他的注意力却全部集中在楚天阔的身上。听到楚天阔挑衅似的嘲讽，他没有怒火中烧，只是用比刚才更低的声音说道：“果然看上去就没脑子的人是不会强到哪里去的。当时我就不该把他扔到你们店门口，我就该直接自己先解决了他……”
楚天阔闻言，非常夸张地仰头大笑了几声，然后伸出手指指着飞鸟先生，依然极尽嘲讽道：“你还说别人没有脑子，你自己的脑子去哪里了？他都能被你一把扔到我的酒馆门口，说明他连你都不如啊！连你都不如的人你指望他来取我性命？你滑天下之大稽！”
飞鸟先生明显一愣，鸟脸上竟然出现了一种能让晁天阙看懂的懊恼：“嘁，竟然没想到……”
这种情况下，晁天阙一般都会有很多的槽想要吐的。但是此时此刻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了，在楚天阔和飞鸟先生口中的那个“工具人”，就是那个昨天大闹酒馆、被楚天阔击杀了的被污染的“怪物”！
他当时亲眼看着那个变身怪物前的男人从天而降，摔倒了他的眼前！也正是他把那人扶起，带进酒馆里来的！
这怪物，竟然是飞鸟先生扔过来的？！
吐不出槽，笑不出来。晁天阙只觉得此时身上又要有冷汗冒出来。虽然他现在已经成功「问星」，体内拥有了星辰之力，不再是之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菜鸟了，但是面对这个明显对己方有敌意，且实力强大的飞鸟先生，晁天阙不认为自己有反抗能力。
而且……掌柜的你吹什么牛啊？！当时你面色凝重对付那“怪物”的时候，可没见你动一动小拇指就解决了它啊！
楚天阔也没有在意晁天阙此时的精神状态，他前跨一步，双手用力地“砰”地一下撑在了飞鸟先生面前的桌子上。桌子上的几件重量比较轻的东西随之震起，又摔在桌上，发出了叮叮咣咣地声响。
“臭鸟人，算算账吧？虽然人我解决了，但是在解决之前那人发疯，打碎了老子酒馆里的八盏吊灯，砸废了七个卡座。老子算了一下，要修好吊灯重新置办相同风格的卡座桌椅，至少得10个金昆图！老子也不跟你多要，20个金昆图，这事儿算结了。要不然，砸了你铺子，打烂你鸟头！”
星光照耀之下，楚天阔的脸呈现出一种在晁天阙眼中从未有过的狞笑。他的气势似乎震慑住了飞鸟先生，飞鸟先生看着楚天阔的模样，整整半分钟都没有说话。
就在晁天阙以为飞鸟先生就要妥协并掏出那笔晁天阙见都没见过的巨款时，飞鸟先生冷冷地开口了：
“首先，你那些破吊灯根本不值那么多钱，一个灯泡加一个灯具，也就不到1罗陀，当初就是我卖给你的。其次，你的卡座桌椅是南北一大街7号的家装店定制的，贵一些，但是一套10罗陀也就拿下了。按照这样的价格来算，你的损失总价值不超过1昆图，却跟我要20昆图，是不是不太合理？”
“噫——”
楚天阔站直身子，眉毛又竖了起来，重新将手指举起指着飞鸟先生的脸，说道：“你这鸟脑子在算钱的时候怎么这么好用？你把这算钱的脑子放在思考怎么杀我上，说不定我早就死了——别废话！今儿就是讹你了！20昆图，给不给？！不给脑袋开花！你看你自己脑袋值不值20昆图？！”
晁天阙在一旁已经看呆了，原来掌柜的这么恶霸的吗？
其实仔细想想，自己不也是被活生生坑得卖身打工还债了吗？虽然其实算是被施乐摆了一道，但你楚天阔能坦然接受是不是也不太对劲啊？！
晁天阙险些和飞鸟先生共情，叛变阵营。
但是他忍住了。起码从目前的对话上来看，掌柜的实力应该还是要强于飞鸟先生一些的，自己的实力无限接近于零，此时叛变没有帮助也没有好处，还是站在掌柜的这边一起欺负飞鸟先生吧！
对不起了飞鸟先生，既然你打不过我家掌柜的，那就乖乖交保护费吧！
飞鸟先生的表情狰狞了一下，说：“我的脑袋不值20昆图。你动手吧。”
说完，他还闭上了眼睛，俨然一副准备就义的神情。
晁天阙木然看向同样有些僵硬的楚天阔，心想没想到啊掌柜的，论贪财这事儿你竟然遇到对手了啊。
“咳咳，”明显不想真的动手的楚天阔用咳嗽来缓解尴尬，他伸出手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说：“楚爷今天心情好，留你一条……一只鸟命！既然你刚才都已经算出了我的真实损失，那你就按真实损失1昆图来赔吧！”
飞鸟先生迅速睁开鸟眼，斩钉截铁地说：“50罗陀，外加免费赠送的8盏灯泡和灯具。行就行，不行你把我头砍了去。”
“……成交。不过先说好，你给我拿的灯泡必须和我之前在你这买的是同款同色的。要是有一点色差，你等着我把你铺子砸了！”
“绝不会。”
话音刚落，飞鸟先生的身影就迅速跑进了房子里。过了不到三分钟，他便抱着一个硬纸盒子和一个看上去像是钱包的布袋走了出来。硬纸盒子里装的是八个灯泡和灯具，像钱包一样的布袋自然就是50个罗陀了。
像是怕楚天阔反悔似的，飞鸟先生迅速地将盒子和布袋都打开帮助楚天阔检查清点了一下，然后塞进了楚天阔的手里。
楚天阔把盒子递给晁天阙让晁天阙抱着，自己则紧紧攥住装着50罗陀的钱袋子，撂下一句“今天算你运气好”，便转身离开了。
晁天阙连忙快步跟上，再一次和楚天阔行走在了小镇充满诡异与静谧的大街上。
……
“掌柜的……你和飞鸟先生什么仇什么怨啊？他都能把昨天的‘怪物’安排到咱们店里撒野，是真想将咱们弄死啊？”
行走在去往南北一大街7号的家装店的路上，晁天阙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心情明显不错的楚天阔将钱袋子放进了自己青衫的内襟之中，回答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他看咱们闲云小馆的生意好，挣钱比他杂货铺多，所以比较眼红嫉妒。本来他也是想来一个酒馆的，但是他自己不会做酒，于是花重金请我吃饭，想要从我这儿学习一下酒怎么酿？以及进现成货的途径。结果我给拒绝了。”
“所以他觉得你不给他面子，不尊重他， 所以跟你结下了仇？”晁天阙试着猜测。
楚天阔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种奇怪的神色，说：“是因为他觉得请我吃饭花的重金完全打水漂了，所以就开始想尽一切办法搞死我。”
晁天阙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
“是不是觉得他这个鸟人太过吝啬小气了？做人怎么能这么贪财呢？鸟人也不行啊。”
晁天阙心想你觉得在这方面你自己比飞鸟先生强很多吗？
楚天阔看了一眼晁天阙怀里的硬纸盒子，轻笑道：“其实，他赔的这些钱，是不够的。”
晁天阙有些诧异，问：“怎么说？”
“虽然这些东西的价格他算的没错，但是安装卡座桌椅的人工安装费他可没算。别小看这人工安装费，不少钱呢，至少应该有个10罗陀。”楚天阔说：“只不过我懒得再跟他计较这么多了，少点儿就少点儿吧。”
晁天阙更诧异了，他没忍住问了出来：“掌柜的，我咋觉得你不是这样能吃这种亏的人呢？”
“谁说我吃亏了？”
楚天阔露出了神秘的笑容：“你昨天打扫卫生，难道没有数一数吗？咱们其实一共只损坏了3个灯和4个卡座，他就是不赔我灯，只给我50罗陀，我都是赚的。”
晁天阙默然无语。果然还是自己太年轻。
他不想继续在这个方面见识楚天阔的下限，于是赶紧转移了话题：“哎，掌柜的，之前那个问题，关于我「问星」时吸收星辰之力的事儿，你还没回答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