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穿越小说 > 红楼之一世公侯 > 第37章不敬之罪
  缀玉楼。
  一间雅阁内,暖香扑鼻,罗纱轻摇。烛火微微,箫乐琅琅。
  当中一块四角百花争艳朱红大软毯上,正有三五个薄纱笼臂、罗裙齐膝的舞女正自轻盈地跳动。
  屋角三四个抚琴击鼓、吹箫弹琶的女乐工在那里端坐演奏。
  最前头一个二八芳华的妖冶丽人,裙布彩霞,衣罩红纱,鬓云上金玉朱华,俏脸上腮香粉婳。
  这佳人正展喉轻唱一曲柳三变词《忆帝京》:“薄衾小枕凉天气,乍觉别离滋味……毕竟不成眠,一夜长如岁……”
  歌声娇糯,吴侬软语,如冬日温酒,澧醉芳香。
  正对着席上坐了二人,一个三四十岁,身形癯瘦,气势不凡。一个十五六岁,面容俊秀。皆是锦衣华服,佩金戴玉,正是贾珍贾蓉父子二人。
  贾蓉在一旁给父亲添酒,贾珍在一边兴致盎然,满面红光,闭目倾听,随乐轻抚。
  待曲过,贾珍睁开双目,脸上满堆笑意,喜道:“哈哈,彩衣姑娘不愧是缀玉楼新晋的头牌,果然是舞乐双绝,天姿国色,风韵无匹,令人流连啊!”
  说罢,便招呼她过来身边陪着饮酒。
  彩衣便是缀玉楼新从苏杭引来的舞曲头牌。因京内勾栏瓦舍正兴起一阵吴越风尚,因此这吴侬软语正盛受欢迎。
  贾蓉近来颇为听话孝敬,早同其父贾珍说过这里新来的头牌是如何风骚袅娜,烟媚动人。故而引了贾珍的兴致。
  彩衣作为缀玉楼的头牌,前段日子早被其余王公贵族订下了场次。
  贾珍因是此处的常客,凭着同掌柜的熟络关系,花费重金,方才订下了元宵佳节这一天的场。
  本想着今日同彩衣一日春宵,不料家里却生了事来。
  此时彩衣正坐在贾珍父子二人当中,一手楼着贾珍脖颈,一手取了酒壶给他斟酒。
  贾珍一手搂住彩衣腰肢,一手在她腰腹间摸索。
  贾蓉在一旁干看着咽唾沫,悄悄拿手轻抚彩衣的后背沟股。
  彩衣早经调教过的,应付这样的色欲恶鬼早就熟稔了。一边在那里喂酒,一边在那里极尽风骚地挑弄贾珍父子。
  这贾珍早被酒色情欲冲昏了头脑,一手抓了她纱衣,一手拿了她罗裙,在那里索索地撕扯起来。
  一旁的舞女乐工早识相地退了出去,屋里灯火明灭,阴沉昏暗,香气迷人,娇喘微微。
  却听外面嘈杂声起,叫喊吵闹不绝。贾珍不由怒从腹起,直蹿灵台,见贾蓉在一边呆看,怒将他赶出去看生了何事。
  贾蓉眼巴巴地看了彩衣丰润的肌肤,心里流连,五步作一步地慢慢往外挪去。
  贾珍仍将彩衣按在案前,将桌上酒果一扫开来,抓了她的手控住,剥她的衣衫。
  门外,却见管家赖升正被缀玉楼的小厮们拦住。两个宁府的仆从守在那里,也劝赖升勿扰了老爷。
  贾蓉两步上前,嘴里像舌打了结一样,斥道:“好你个龟孙的家奴!怎么在此大呼小叫,不怕惹了里面老爷的兴头,到时将你发配田里,看你知不知道厉害!”
  赖升本来快马找至缀玉楼,问了前面的迎宾,知道贾珍贾蓉正在楼上雅间里听曲喝酒。
  于是也不多费口舌,直往楼上去找。却被外面守门的杂役拦住,凭他如何叫嚷也不放进去。
  此时见贾蓉出来,虽其一脸不悦,只是终于见了正主,忙喊到:“蓉哥儿,快请老爷出来!府里面有陛下圣谕出来,速速请回去领命啊!”
  贾蓉头正有些昏沉,一时未曾听清,仍在那里斥骂。
  赖升也是无法,趁众人不备,挣脱了边上拦他的杂役,推开贾蓉,便往屋里面闯。
  众人不曾拦住,在后面眼看着他闯了进去。
  赖升进了屋内,昏暗异常,却听里间床榻上娇啼婉转的。赶忙过去屏风外叫喊。
  贾珍火烧三丈高,叫道:“哪里的狗东西,如此不长眼,竟然惹到本老爷身上了!”
  语罢,舍过身下佳人,扯了衣袍披了,怒冲冲地绕了出来。
  见是赖升,呵道:“好你个刁奴,如何敢闯进来触爷爷的霉头!”
  赖升弯了腰急声说道:“老爷,快回府吧!西府的瑜大爷携了圣谕临门,命老爷和蓉哥儿领谕,夫人特命我来寻的!”
  贾珍听罢,稍清醒了一些,斥道:“什么圣谕?干那西府的小畜生何事?”
  赖升急得汗出了三升,忙说:“小的也不知,只是他威风十足,有所恃的,拿着一块镶龙的绸袋,想来不敢胡言的!”
  二人正说着,从门口又跑进来两个小厮,正是尤氏后派来的。
  那两人进得屋来,找见贾珍,其中一个叫到:“老爷,快回府去!只有两刻钟时候,说若是过时不至,便是藐视天威,后果自负啊!”
  贾珍不由慌了,问是谁说的,岂敢胡言乱语。
  另有一个开口道:“乃是瑜大爷所说的,我们怎么敢拿这种杀头的事来哄骗老爷,句句属实啊!
  贾珍听到“杀头”二字,后背冷汗直往外冒,回床边收拾了衣袍,边穿边往外面踉跄地跑。
  待到门口,撞见贾蓉,喝令他速速回府,言迄即奔楼下去了。
  赖升随着出门,看贾蓉在那里愣神,拉住他便跑。
  宁国府,正堂。
  李瑜轻啜香茗,悠然自在,也不慌张。看过一旁坐立不安的尤氏,淡淡说道:
  “夫人,时候不早了,如若贾珍贾蓉不至,恐怕我要先往宫里请示陛下了……”
  尤氏惊得站起身来,拿手捂了紧跳的胸口,哀声求道:“瑜兄弟发发慈悲,再宽容片刻,若有宽宥,府上一定厚报!”
  李瑜打量着尤氏,心中却不以为然,两家几成死敌,不费心害自己便已是幸甚了,还说什么厚报?
  李瑜正待说话,却听门外乱哄哄的,黑压压走进来一大班人。
  定睛看去,为首的正是贾族太夫人,荣国夫人贾母。其后跟着贾赦贾政两子,后随邢、王两位夫人。
  再后面跟着纨、凤两个媳妇,另有惜春执意要来,迎春探春相随。
  最后是一班丫鬟婆子,只在门外守着。
  李瑜见贾母来了,也不起身,倒是轻声说道:“李瑜身负皇命,不敢见礼,还请老太太体谅。”
  贾母顺李瑜的眼神看去,见正堂中案上供奉着一个黄绸封袋,上织云绣龙,正是天家御用。
  贾母不敢怠慢,一步一步踱至堂前正中,整衣敛容,冲着圣谕当头跪下参拜。
  其后众人见贾母拜,也跟着纳头参拜。
  尤氏在一旁看着,因之前不懂,不曾拜过圣谕,这遭见贾母恭敬礼拜,忙两步到边上也跪了。
  整个堂内,只李瑜端坐在一旁安之若素,更无他人敢站敢坐,便连声响都不敢发一点。
  李瑜见贾母如此,起身说道:“圣恩天赐,请老太太并诸位起身了。”说罢,向案上拱手,示意他们站起来。
  一旁贾政先起身来扶贾母,众人也都起来,一时间正堂内倒也显得有些拥挤。
  李瑜扶着贾母在身旁坐下,先开口问道:“老太太来此所为何事?”
  贾母叹了口气,说道:“瑜哥儿此来宁府之事,我已听说了,却不知圣谕为何?”
  李瑜笑道:“老太太,陛下亲手书谕,盖印加封,我也不知陛下要传什么。”
  贾母沉默半晌,道:“瑜哥儿在宫中待了许久,想必是知道一二点,看在老婆子的份上,便略说一二吧。”
  贾赦贾政等人在堂内站着,侧耳细听,也是好奇不已。
  李瑜细想了一会,叹道:“老太太,孙儿也不愿瞒你,却也不好多言,只能略说几字……”
  李瑜顿了一会,接着道:“圣心不悦啊。”
  贾母听了,脸色瞬变,铁青一般,头上灰发似乎也苍白了些。
  将手扶住椅子,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珍哥儿媳妇,他们父子如今在何处?可曾派人寻了来?”
  尤氏听贾母相询,只是一屋子亲戚,老少皆在,哪里好说的?只得在那里抓紧了衣袖,红了脸埋头不语。
  李瑜见尤氏不说话了,抬手端起茶来抿了一口,不平不淡地说道:“听说是往缀玉楼去了……”
  贾母贾赦等人脸色剧变,贾母拿拐杖狠砸了一下地面,哀叹道:“珍哥儿糊涂啊!”
  李瑜见他们在那里垂首叹息,心中却冷笑不止。
  贾蓉失德一事方不过半月,神京内无论官宦贵族还是民间巷里,皆传得沸沸扬扬。
  此时贾珍不拘子于府内思过,反携伴往烟花巷口寻乐,可谓是不思悔改,置贾府名誉于不顾。
  更兼不巧今日有圣谕传来,领谕之人却迟迟不在,流连于勾栏瓦舍、青楼妓馆,如若传扬出去,入了圣上耳中,少不得要治贾珍一个蔑视皇帝的不敬之罪。
  似贾珍此人,李瑜以往虽不交往熟识,只是也听过其风流的腌臜事来。
  原本也与他无干的,只是贾蓉冲撞了可卿,少不得贾珍也惦记上,既然已经交恶了,那便只有往死里得罪。
  况贾珍又是一个不知悔改的,若是指望他能止污从善,幡然悔悟,恐怕是难于登天了。
  李瑜原本兀自在想如何对付贾珍。不过是想先凭依圣谕,先给他个下马威来,到底叫他怕了自己,再图后事。
  何况自己同可卿已由贾母保过媒立下婚书的,若其敢胡作非为,定不得个好下场。
  谁料今来宣谕,偏贾珍贾蓉不在府中,竟自去狎妓了,这自是一个好机会。因此定了两刻钟,着命贾珍二人回府接谕。
  那缀玉楼李瑜也知道的,远在西市,那传信的从城中东北往返,另算上中间耗的时间,非要半个时辰不可。
  届时无人领谕,李瑜大可回返宫中如实禀报,按着不敬之罪,百官弹压,不怕贾珍不被黜落爵位的。
  谁料贾母偏偏过东府来了,竟打了李瑜一个措手不及。
  李瑜是贾母一手抚养大的,即便他有后世之思想,却也同这前身的灵魂相合。
  这一十二年的祖孙感情,早牢牢印刻在他心中。
  这贾族之中,其余人他大可不加理会,不给一点面子。可如若这贾母相求,他却如何也拒绝不得。
  李瑜内心煎熬,只怕贾母舍下脸面求他,一向果决,今日却犹豫起来。
  时间一点点飞逝,门外又落了雪来,北风呼啸,如怒如泣。屋内虽则地龙蒸腾着热气,只是一众人皆觉着难言的冷意。
  李瑜抬茶杯一口饮尽,撩起披风站了起来,平静地说道:“贾珍贾蓉误了圣谕,瑜也当回宫中复命了。”
  说罢便往正中案上取封袋,步履轻稳,却如雷霆霹雳,重重击打在众人心中。
  李瑜取过圣谕,仍右手高举,往门外走去。
  众人见了圣谕,凡坐者皆起身,凡私语者皆静默,不敢上前阻拦。贾母脸色阴沉不定,仍在那里不动分毫。
  李瑜正要走至门口,却见尤氏拦在面前跪地哭喊道:“瑜兄弟还请看在多年亲戚份上,再宽容片刻吧!”
  李瑜脸色淡然,语气平静,清冷的声音传出。
  “夫人还是请让吧,已经宽限了两刻钟,贾珍贾蓉贻误圣谕,实不能再等了。否则届时驳了圣上脸面,我等也受不起。”
  尤氏又恐又悲,瘫坐在地上,泪流不止,娇润的容颜上因惊吓显得惨白,全无一点风韵佳人的姿采。
  李瑜淡淡看过她一眼,抬脚便从一旁迈过,方一脚踏出门,却听背后传来一声苍老的哀叹。
  “瑜哥儿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