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有双峰,西峰半折而同东。
意思是西峰的高度是东峰的两倍。
不同于东峰只有一人一剑,西峰之上因为落着昆仑书院的缘故,倒是建起了许多的“学区房”。
当然说是房子,也就是一个个山洞而已。
西峰山腰之下修士与普通人混居,之上是昆仑书院的范围。
跟祁连书院有所不同的是,昆仑书院的弟子只有上课的时候才会去到书院,晚上休息都要回到山腰之下。
因为这种特殊的上课方式,也不乏有拖家带口来求学的弟子。
祁连靠着安雅琴复苏经济,双峰的经济则完全以书院为中心扩散。
跟洛长河一样,苏玉清除了是昆仑书院的院长之外,也挂着双峰市市长的职位。
但也不独是三大书院如此,事实上在赤龙国之中,稍微好一点的书院,院长基本都是当地权利的最高层。
今天是开学的第二天,也是书院弟子正常开始学习的第一天。
随处可见的亭台楼阁,水榭广场之上散落着人数不一的团体。
本该有的杂乱声音都被束缚在各自的隔音阵法之中。
“漓!”
是昆仑特有的灵兽丹鹤。
此种灵鹤向来被人称为昆仑的镇山之兽,生来就是灵韵自成。
据说如今普及全国的养生拳法松鹤延年拳,就是苏玉清观摩这种灵鹤所悟。
虽然隔音阵法隔绝了内外的声音,但没有阻碍众人的视线。
一时间所有课程都于此刻暂停,几乎所有师生都在关注着这只灵鹤的动静。
丹鹤展翅,这在昆仑书院亦是难得一见的风景。
不仅是因为它的稀少,更因为它的喜静。
昆仑仅有的九只丹鹤都被苏玉清养在山顶的天池之中。
其中最年长的一只甚至经历了灵气的所有变迁,据说已经生出了完整的神智。
除了院长,这些丹鹤平时不愿意见任何人。
它们窝在天池之中,两年也未见得能出来一次,更别说像如今这般在天际展翅鹤啼。
当然,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总有那么一些人在一些时候不会被外界的动静所干扰。
比如此刻独占了一亭的苏玉雅。
她正在抚拭一柄刀,一柄比她人矮不了多少的紫色横刀。
她的动作轻缓,神情温柔,此刻此外所有的风景都无关于她。
即便是丹鹤振翅也不能将她的视线偏移一分。
直到再度熟悉了一遍这把刀的每一个细节,她才收刀入体。
这才有空去看头顶依旧盘旋的丹鹤。
“小九这是发的什么疯?她平时不是最不喜欢见人了吗?”
她不像是在自言自语,所以有人回答了她。
“它们九个与书院气息相连,小九这是感知到了不安,看来最近书院会出一些风波。
不过动静结合,方才称道,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苏玉雅已经是世间少有的美人,但现在出现的这个人,你看到她就会生出震撼,由心而生的震撼。
是你历尽艰险,独自爬上山顶,感受到天地广博的那种震撼之美。
你想象中的世界自然有多美好,她就有多美好。
“这些道啊什么的,我自然是没有你懂,不过院长大人,你能否为我解惑”。
来者正是现今昆仑书院的院长,从无到有开辟了书院体系的存在,世界上第一个握道之人,也是现今唯一一个体修握道的修士——苏玉清。
她是苏玉雅的母亲。
当你看着这个人的时候,你不会看到她有什么装束,因为你的注意力都会被她的那双眼睛吸引。
如果这个世界有眼睛的话,它会看到什么风景呢?
要是这世界上还能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那就一定是苏玉清眼中的星河。
不过到来之后的下一瞬间她就压制了自身的异象。
这才能有一个一身武服,玉带缠额的英气女子出现在苏玉雅的眼中。
两人似姐妹更胜母女。
站在一起,自然也不会为旁人所见。
“哦?”
“昆仑要有什么样的风波产生?”
苏玉清拍了拍手旁的栏杆,语气颇有些感叹:“一场不要脸的风波罢了,不是什么大事”。
对于自己的母亲,苏玉雅自认还是很了解的,这世上能让她称一声不要脸的人,想是也没几个,当即就锁定了人选。
“这场风波,难道和洛枪神有关?”
枪神正是洛长河握道之后被授予的英雄封号,当然也是同离歌笑的剑圣、苏玉清的拳皇、孟孔生的夫子一般,是赤龙所能给予的最高英雄封号。
苏玉清没有回话,默认了这个答案,将视线转到了山下。
那里有一个人正以极快的速度向书院赶来。
…………
王长贵此生从未爆发过这么高的速度。
谁能想到仅仅是下午没课,想着去剑峰碰碰运气,竟还让他见证了历史。
没有剑光赐缘,没有寻道的修为,徒步登上山顶而不受剑气攻击,这种事情不要说听,他想都没想过。
而随着他蹿进书院,很快一道道身影就抛下了天上盘旋的丹鹤,在各个老师的带领下跑出了隔音阵法。
原本安静悠然,犹如仙境的昆仑书院立刻就嘈杂了起来。
很快人流在院门前汇成了一股,停了下来。
众位老师彼此相顾,最后一起将目光转向了山顶。
“今天下午宫老师的课程改成课外实践活动,其他人回到课堂,该上课的继续上课”。
悦耳的声音只传到了老师们的耳中,一时间自是忧愁远胜欢喜。
那些没有被点到的老师脸色难看的又带着自己的学生回到了课堂。
临走前还一人送了宫玄一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
于是昆仑书院出现了自建院以来罕见的一幕。
近万的人流浩浩汤汤的汇聚,又做鸟兽的四散。
当然宫玄一也是有苦难言。
他很清楚院长之所以点到自己不是因为自己是这些同僚中最优秀的,而是因为自己身后的两个人。
感慨生活不易的他轻轻叹了口气,也叹的他身后的龙易和北玄武不明所以。
“老师,我们还能去吗?”
作为剑修的龙易首先忍不住开口。
也不怪乎他如此着急。
能够以非寻道的修为登上剑峰而不被剑气所伤,就只有一个可能——“同类”。
剑道的同类。
而能被剑圣的剑道视为同类,起码是领悟了本命剑意的存在。
……
剑道寂寞啊!
领悟本命剑意的剑修就从来没有同代出现过。
他龙易何其有幸,能够拥有这样的对手。
是的,对手。
虽然仅仅只是旁人口述,但他已经认定了对方是值得他倾力一战的对手。
心中澎湃的剑意已经难以压抑,一颗雀跃的剑心都要跳出胸膛。
此剑磨砺二十载,无有神锋相对,何能显其锋芒。
你让他如何不急。
宫玄一不是很能理解这种心情,他就是个教锻造的老师,若非今天讲的是铸剑,龙易也不会拉着北玄武来上课。
“走吧”。
虽然不理解,但已经得罪了一大片人,不去看一看,岂不是要亏死?
三人当即展开身法向下疾驰。
在这一点上昆仑书院和祁连书院很是一致——学院禁飞。
除非你是离歌笑或是丹鹤。
…………
三人赶到剑峰的时候,看见的是正在被灵监局疏散的人群和除了脸之外跟木乃伊神似的赵丝华。
有着昆仑书院老师弟子的身份开路,他们很顺利的就走到了一脸“看开了”的赵丝华面前。
剑峰上的剑气并不会造成外伤,而是会引导你自己的灵力攻击自己。
虽然每次都没有大碍,但疼痛是难以避免的。
只有躺着不动能缓解这种疼痛,让剑气慢慢消散。
她身上绑着的绷带虽然难看,但看似外敷却是内用,也是本地灵科院失败的研究之一。
本来他们是想研究一种可以在一定强度范围内抵抗一切形式能量的武器。
尝试上千种材料之后选定了丝绸,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试出来的。
之后的事情顺理成章,毕竟科学不可能不走弯路,反正最终的产品就是这种可以温和的吸收能量而不伤人体的材料。
最后被广泛应用于医疗领域。
三人一看就知道这种伤势是想强行踏上剑峰而造成的。
“我说师妹,你下次还是长点教训吧,离前辈怎么可能会出这种纰漏,何况还是让你捡便宜呢?”。
宫玄一颇感无奈。
“师兄你是了解我的,只要有一丝机会,我怎么都得尝试一下”。
“唉~
师妹,师娘都已经看开了,你这又是何必呢?”
“不用你管!”。
“……
他们上去了多长时间了”,沉默了一阵之后,宫玄一跳过了这个话题。
赵丝华的语气也软了下来:“你们来的挺快,这才刚过去半小时”。
又将视线对准了宫玄一身后的龙易:“我说,你既然来了,难道不想上去看看?”
她是知道对方领悟了本命剑意的,应该可以走上去。
龙易仔细的看了一下剑峰,摇了摇头:“这漫山的剑气还没有接受我,纵然可以上去,也只是个看客,还是在这里等着他”。
说着便原地盘坐,静心调息,争取让自己维持在一个最佳的状态。
他很了解自己,所以也了解这个对手。
二人的初见,一定是用剑来说话。
…………
…………
半个小时以前。
“多谢姑娘关心”,谢淮安拾级而上,走到了小姑娘的身边,向还在愣神的她道了一声谢。
对方的动作他看在眼里,明显是想要下来阻止他,只是没有来的及。
和善的嗓音流进耳中,青琉璃突然就觉得眼前这个大叔神秘了起来。
明明顶着一副看起来不堪造就的修为,却硬是毫发无伤的踏上了剑峰。
“本命剑意”四个字她在心间流淌。
这四个字有什么样的分量?
原本的资质普通一下子就变成了世所罕有的天才。
哪怕是现在这个年龄领悟的,也可以称得上绝对的天才。
“怪不得你敢说来拜访剑圣前辈,大叔果然有这个资格”。
谢淮安微微一笑,没有解释。
他难道还能说自己也很无奈吗?就算他敢说,人家能信吗?
青琉璃收回了自己悬空的小脚,看了一眼倒飞出去的自家师姐,心疼的同时也更加坚定了意志。
“绝对要断绝师姐的剑修希望”。
“姑娘不嫌弃的话,我们一起上去?”
青琉璃自无不可,毕竟师娘说过,像是这种天才,能交好就要尽量交好。
二人结伴而上。
“大叔我叫青琉璃,大叔你怎么称呼?”
谢淮安维持着礼貌的笑容:“我姓安,单字为淮,也没有大你太多”。
“原来是安大叔!”
小姑娘明显是有一些兴奋:“那你看我师姐有没有能做剑修的资质呢?”
虽然问剑圣前辈也是一样,但提前打个底,也能让自己有个准备。
“以我个人来说的话,她有,并且超过了这世上百分之九十的人”。
眼睑收合间,青琉璃的情绪立刻就有了一丝犹疑。
她没有怀疑眼前之人的话,对方没有必要在这里骗自己。
只是能让一个领悟本命剑意的人这样评价,看来师姐的天赋真是比自己想象的要强。
“自己应该还应该阻止吗?”
“不过比她在刀上的天赋就差了太多”。
谢淮安是由衷而叹。
他之所以观看了对方那么长的时间,主要还是在观看她的手。
看着那双手,他就仿佛看见了一柄长刀,那是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已经浸入了灵魂的味道。
因为看见了这样一双手,他才明白离歌笑拒绝这位的真正原因。
这是一位能够开刀道先河的人,如洛长河、如离歌笑。
只是走着走着他却没有等到预想之中的反应。
侧脸一看才发现青琉璃幽怨的小眼神。
他这才恍然惊觉,好像自己转折的间隙是长了一点。
对此他也只能报以歉意的一笑。
不得不说,虽然心理愧疚,但不知怎么的就是有种莫名的愉悦在滋生。
二人以正常的步伐行走,终于在半个小时之后,踏上了峰顶。
也就在这个时候,谢淮安蓦然回首。
在已经看不见的山下,一股意气直冲上来。
那是剑意、也是战意。
“苦磨二十载,终得一剑来。
请试君剑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