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色灯光下，小雏菊似乎被注入生命，在那张名片上摇曳。花瓣融入浅绿色的背景中，让陆昭尧看得出神。
初遇时，她笑着自称是杀了人的逃犯，毫无愧色，指的应该就是杨倩云未出世的孩子？
她与梁家，到底有怎样的纠葛？
与梁振南的几次接触，没听说过还有其他子女。该怪自己提不起兴致调查，还是怪他们有意隐瞒？
接连不断的疑问在他脑海中浮现，又被他后知后觉的压制住。
对陌生人产生好奇，可不是什好兆头。
“少爷，您在看什呢？”
说话的，正是对他护备至的保姆阿姨张岚。
在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协议离婚。母亲性格强势，出来单打独斗也闯出了一片天，事业型女强人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哄孩子上。
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安排的女佣张岚就取代了母亲的位置，陪伴他长大，感情匪浅。
“没什，一张卡片而已。”
他故作轻松，随意抛下，却被张岚捡起来。
“名片？”她小心的将其放好，用台灯压住，“我在旁边打扫卫生，看您盯着看了很久，是很重要的人吗？”
“不是。”陆昭尧的右脸莫名有种灼烧感，是小狐狸临别前留下的吻，“她……是一个特立独行的求职者。”
张岚放下吸尘器：“哦？是哪家的千金小姐？正常求职不是应该投简历吗？”
谁家千金过得如此落魄。
全身上下的行头加起来可能不足大几百，正牌千金一顿饭钱都能挥霍十几万，她却被迫要用身体来置换。
想到这，他轻笑一声：“街边偶遇的穷学生，不是名门淑女。”
“喔……那得给机会啊！”张岚若有所思，“当年，我也是生活不如意的时候四处求职，遇到了夫人。要不是她，我现在可能还在温饱线挣扎。”
“奶奶最近身体如何？”
“老夫人啊，精神气好了许多。最近又迷上了国画，三天两头跑去画室学习。少爷现在去拜访她，可能，催婚的话题会少很多。”
说到这，张岚顿了顿，似乎不明白他为什转移话题。
陆昭尧再次望向那张特制的名片：“能不能把握住机会，看她自己了。”
*
梁珞宁是在第二天的深夜接到了来电。
生物钟良好的她，此时即将陷入梦境。骤然被电话铃声吵醒，不自觉就带了起床气。
“喂，哪位？”
“是我。”
男人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嗓音，透过听筒传过来，让她瞬间清醒。
“陆总是打算录用我了？！”
前后情绪的反差，让对面沉默了一瞬：“……有个入门测试。”
“考什？画画？请专家过来点评打分，还是什赛制？”
看得出来，她真的需要一份工作。
一份，待遇优渥的工作。
他总觉得自己跟不上她跳脱的脑回路：“明天湾小区门口见，八点，别迟到。”
“……”
“喂？”
突然的沉默让他下意识看了眼通话界面，没有挂断，也没有信号异常提示。
半晌，她弱弱发问：“考试为什要进小区？真的是考核绘画，而不是其他嘛？”
想到哪去了！
他的形象就这样不知餍足？
陆昭尧在两三秒内仔细回想二人的交集：好像，是有那点自控力不足。
“别想歪，在场的不止我一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呼……”电话那头松了一口气，“好，不见不散！妹夫晚安”
“不许再叫我……”
“嘟嘟嘟。”
她抢先一步挂断，让他的反驳憋在了嗓子眼。
*
次日八点。
梁珞宁提前半小时抵达目的地，手提着装满各色颜料和工具的大型拎包，总算是等到了陆昭尧。
男人一如既往的优雅矜贵，只要出现在外人面前，必须是惜字如金，眸光淡如水，仿佛尘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她恭敬的打招呼，跟在他身后进了别墅区。
原本以为，梁家的几处房产已经足够奢华。但在此地的衬托下，梁振南特地安排的雕龙画凤装饰品，金灿灿与红彤彤为主色调的装修风格，像极了土狗。
“嘶！”
他不声不响驻足，让偷觑四周的她吃了亏。
鼻尖狠狠撞向他的脊背，痛到吸气。
他倒是满意了，不忘叮嘱一句：“注意看路。”
几分钟后，在院等候的女佣帮忙开了正门，又忙着引路，将他们带去二楼画室。
门刚打开，梁珞宁一眼就瞧见了身形丰腴，面色红润的老太太。
对方正在翻阅杂志，抬头时目光直接越过陆昭尧—
“小姑娘长得不错，哪怕画技没入我的眼，也可以常来，做我的模特。”
“……”
老太太的脾气好，说话也带笑。
这与她刻板印象不怒自威的老夫人截然相反，几分钟前组织好的措辞，此刻通通作废。
完全用不上。
梁珞宁走上前，把工具摆好，冲她扬起笑容：“如果奶奶喜欢我的画，那往后可要付我双倍工资做模特，我也行的。”
“……别得寸进尺。”
“哎哟乖孙，不要总是绷着脸教育小姑娘嘛！都说了对待女孩子要温柔。”老太太听到他近乎咬牙切齿的提醒，立刻出声维护，“行了，无关人员就在那边坐着，别弄出动静来。画画的时候，不宜吵闹。”
男人无奈的表示：“奶奶，我是特地来看您的，我们可以出去聊。”
“不行不行，我最近还喜欢研究作画过程。你要是待不住，就出去走走，乖！”
于是，亲孙子被赶出了画室，小狐狸则顺利加上了初始印象分。
门被合上的瞬间，她回头冲他眨眨眼，口型还在喊加油。
失算了！
他忘记自家不走寻常路的奶奶，很有可能与同样欢脱百变的她一见如故。
画室，梁珞宁正打算描绘提前想好的主题，就看到老太太凑近打听—
“丫头，现在单身吗？”
“啊？”
“我说，你现在没有男朋友吧？”
“没有。”
她停下手中的活，面露疑惑。
老太太看向门口，压低了嗓子：“那你觉得我乖孙人怎样？”
“人中龙凤，千古难见。”
“好的好的，就是印象还挺好？不错。”
她好奇的盯着老太太掏出来的小型备忘录：“奶奶您这是……”
“你被录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