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污染的来源,斯科特就只能想到乔治喝下的那支差点害死了他的药剂。
  可是,如果那药剂当真是伪神用来施加污染的手段,这药效未免也······太弱了些?
  这并不是他有意助长敌人气焰,只是斯科特实在想不通,那么大费周章护送着的药剂竟然会是一次简单的、对伪神势力来说再轻易不过的污染。
  而且看乔治已经平缓下来的表情,对方头顶的黑色雾气早已经被逼出了体外,在周围消散了个干净了——
  虽然看起来气势吓人,但乔治身上的污染甚至还没有他当初处理过的那症状最轻的翼族蛋多,这种程度就像是在污染源里轻轻地打了个滚,如同贪玩的孩子把自己浑身裹的脏兮兮的。
  一定是他最近接触了什么东西——
  可那东西又是什么呢?
  精灵族固然背叛了神明、投靠了伪神的一方不假,但斯科特却并没有在西区的建筑物里面看到神殿或者教堂之类的东西,也没有看到对伪神的供奉或是别的什么。
  最多,他只能看到许多精灵偷偷在家中挂着精灵王塞西尔的画像——对,没错,就是那张被收录在了《绘卷:关于以艺术来记录时间和伟大的征程》中的画像。
  就在斯科特紧紧皱着眉头,半蹲着身子查看伙伴的情况时,刚才还头顶冒烟的乔治就好像刚从噩梦中惊醒一般,突然睁开了他的眼睛。
  才一睁眼,就正好对上了斯科特那双没什么光亮的灰色眼睛,就好像噩梦映进了现实,着实把乔治吓了一跳。
  “啊!!!”他想叫就叫出声了。
  宛如杀鸡一样的叫声不仅把斯科特的神志吓得立马归位,就连不远处的安夏也惊慌失措地直接睁眼,以为遇到了什么敌袭。
  “你在叫什么?”斯科特揉了揉自己有些胀痛的耳朵。
  “你怎么忽然离我那么近——斯科特,你知道你没有表情的样子在阴影里有多吓人吗!”乔治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你就像是那藏在黑夜里的绒兽,一转头两只眼睛就在阴影里发着光。”
  “我才刚刚梦见自己卖出了错误的情报被所有雇主追杀,一睁眼就看到了你,换做谁都会吓一跳的好吗!”
  乔治没有辜负他的大喇叭一样的嗓门,他大声嚷嚷了几句之后,才神清气爽地把自己从土里面给挖了出来。
  “这就是精灵族特有的洗礼仪式?嘿,你能懂吗斯科特,我感觉自己连体重都轻了不少!能不能让母树给我多来点那个什么泉水?”
  见对方还有心情耍宝,斯科特就知道,刚才那黑气恐怕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后遗症——或者说,乔治压根就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此时安夏也已经结束了这次的洗礼,跟着一起从土地里把自己给扒拉了出来,洁癖的他顺便从空间戒指里捞出了一身新袍子,替换掉了身上那件灰扑扑的。
  “乔治,不要在精灵母树休息的地方吵嚷,你忘记杰拉德护卫之前说过
  的话了吗?”换完衣服的安夏顺手给了弟弟一个爆栗,终止了对方的大喊大叫。()
  两个人看起来都没什么异常,除了身上的力量更活跃了以外,斯科特看不出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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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他直接开口问了:“乔治,你有觉得身上有什么变化吗?”
  乔治一愣,然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变化?我只感觉体重好像变轻了,整个人有点轻飘飘的特别放松——现在有点饿了算不算?”
  然后,他就看到自家好友的脸一下子黑了。
  乔治的危机警报瞬间炸响,他连忙摆手说:“我开玩笑的斯科特,但你想问的究竟是什么?”
  斯科特沉默了一下,然后摇摇头:“先不说这个了,你好好想想,在精灵族生活的这段时间里,你有没有长时间地触碰或者接触过什么东西?”
  好友的表情看起来更迷茫了:“长时间触碰或者接触过什么东西?”
  “我在见到你们之前都恨不得夹着尾巴在西区生活,每天都怕雅瑟琳他们认出我是个假货,哪有心情去发现这些爱好啊!”
  “要非说接触什么东西,我每天吃饭用的叉子算不算?”
  这然不算——
  斯科特见问不出什么,就也没有再为难对方去回忆。
  这种新鲜且浓郁的污染一定是近期才染上的,并且持续时间一定很长。他或许得想办法找找别的线索,或者再思考一下究竟是什么污染源悄无声息地一直待在乔治的身边。
  是只有乔治一个吗?
  还是说从来都不止针对他一个,而是更多······
  就在斯科特陷入沉思的时候,却忽然听到闲不住的伙伴在旁边唠唠叨叨:
  “刚才我们埋在坑里的时候,你是不是在和母树说什么悄悄话呢?我听到了精灵王几个字,母树是和你说了他身上的其他黑料了吗?”
  “其他黑料?”斯科特下意识反问一句。
  “对啊,那精灵王又阴险又狡诈,为了自己的统治能稳固不惜分裂族群——就算是傻子都知道分裂族群的危害有多大吧?”
  乔治理直气壮地说:
  “而且我在西区的时候看过他写的那些励志故事,总之意思都大差不离,是普通异发精灵脚踩绿发同族走上人生巅峰,然后将族内资源平等地分给每一个精灵的故事,说这才是公平······我真搞不懂,这算什么公平啊?”
  他本来就是喜欢看书的性格,尤其喜欢看那些有趣的绘本、或者听吟游诗人们传唱那些不知真假的史诗。
  刚到精灵族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时,乔治什么也不敢做,就怕自己哪里没演好漏了陷,于是干脆就把时间全都用来看书房里的故事们了。
  结果谁知道那些故事都是这种奇怪的走向呢?
  就算是幼崽也应该知道——天赋者和无天赋者享有的资源本来就不一样。
  这并非是什么和平年代,而是每个人都身怀力量的异世界,拥有更高天赋的
  ()人理所应当的享有更多的资源。
  如果将一百份资源花在高天赋的人身上,最终取得的成绩可能是一个两百分的答卷;可假如将同样的一百份资源花在低天赋者的身上,最终取得的成绩可能连五十分都到不了。
  在过去的人类世界,不管是食物还是魔植都是要靠着和狰狞的魔兽们厮杀而来,是要硬生生从各种险象环生的危机里挣扎许久、才能咬下一块宜居的领地。
  而天赋高者在享受最大力度的培养的同时,也将会相应地承担起保护族群的重大责任。
  一啄一饮,早已经形成了那时候异世界许多族群的生存规则,想也知道,这哪怕在精灵族也不会例外吧?
  乔治嘀嘀咕咕着,把自己的这些想法都跟好友吐槽了出来。
  他的理念很简单,或者说,异世界生物的想法应该都和他差不多——
  只有像是斯科特或者塞西尔这些本就来自于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的存在,才会因为前半生的影响,对这种早已经被默认了的规则产生疑问。
  不过,斯科特并没有想要改变世界的野望,最开始的他一直在旁观着这个世界,后来才渐渐地适应并且融入了进去;
  而塞西尔则完全不同,他简单粗暴地将自己那种特殊的理念化作掌握统治权的武器,从而在精灵族中硬生生地制造出来了一个名为“公平”的裂痕。
  在理念方面或许没有严格的对错可言,但每个世界都注定有每个世界的规则——在毫无铺垫的情况下就强行将其他世界的理念融入其中,别管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总会演变成如同外来物种入侵般的糟糕后果。
  更何况,斯科特刚刚还从母树那里听说了精灵族本身的“规则”——
  绿发精灵们的回归能抵得上数十只异发精灵的回归所带来的能量,而这些能量就是能孕育新生的基础。
  他们生前的力量越强大、死亡后所反哺的生命力也就越多、从而也就会滋养出更多更优秀的精灵们。
  这才是精灵族真正的生存法则,是维系着族群繁衍和进化的基础!
  甚至,斯科特还从母树那里听说了。在每个蜕变庆典来临之前,如果生命之泉的水位没能达到某个既定的标准线时,部分寿命未尽却已经开始衰弱的绿发精灵,就会主动来到禁地回归母树的怀抱。
  如果说精灵王鼓动异发精灵去追求平等的待遇和均分的资源,那么为了族群献出自己,这对于那些绿发精灵们来说又算是公平吗?
  那位穿越者塞西尔可能并不知道这些——不,也许他是知道的,但是他根本就不在意。
  只不过······
  塞西尔可以不知道、不在意,但西区数量如此众多的异发精灵们呢?他们又是怎么回事?
  斯科特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像是族群规则那么重要的事,哪怕绿发精灵没有把“献祭回归补足水位”这种牺牲摆在明面上,但时间久了,总该有异发精灵们有所察觉吧?
  年轻一
  辈的精灵们或许还能被塞西尔的话术所忽悠,但老一辈的异发精灵呢?
  斯科特的思维正要向下发散,可在这个时候,他却注意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乔治,你刚才说你是怎么看待精灵王塞西尔的行为的?”少年狐疑地看向乔治。
  乔治用更狐疑的眼神回望过来:“我觉得他自私阴险又狡诈——这有什么问题吗?”
  斯科特动了动嘴唇,脑海中实时地调出了那天在图书馆里对方的评价——
  [“牛啊!这位仁兄!”]
  [“这个精灵王真的很有一套啊!”]
  [“难怪西区的精灵们到现在都对这人念念不忘。”]
  [“这些话还挺鼓舞人的。”“听得我都要热血沸腾起来了。”]
  那时候的乔治和现在的评价可完全不一样,同样是阅读了一个故事,可前后两种表现就像是分别阅读了一本特血沸腾的打脸小说&一个无聊的扯淡童话。
  “我在图书馆里?我说过这样的话吗?”
  这下,轮到乔治大惊失色了:“这种蠢话怎么可能从我的嘴巴里说出来,斯科特你不能仗着比我聪明就想糊弄我!”
  到了现在,安夏也终于察觉到了哪里不对。
  他看着乔治一口否认了几天前明明就发生了的事实,心中更是惊疑不定——
  安夏作为亲哥哥当然非常了解乔治这家伙,曾经那些有关勇者啊恶龙啊之类的绘本故事就是他在自己耳边念叨着的,也知道乔治嫉恶如仇到了天真的地步。
  所以,明明乔治现在的反应才是正常的啊······为什么在图书馆的时候,连安夏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种不对劲的地方?
  而起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时候的自己也是······赞同的??
  斯科特和安夏同时安静了下来,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乔治,把他盯得前胸后背都是一阵毛骨悚然。
  “我、我是怎么了?”他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们别吓唬我啊!”
  最后,却是斯科特猛地舒了一口气,像是有什么难解的谜题终于水落石出了一般。
  少年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伸出手来拍了拍伙伴的肩膀:
  “你没什么事,相反的,谢谢你乔治,你帮我搞清楚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
  ——是【污染】!
  斯科特健步如飞,在东区的森林里迅速穿梭。
  或许最开始的精灵王只能说服那些异发里面的愣头青,但真正让整个异发的族群都成为他的拥戴者的东西,正是污染!
  斯科特差点就忘了,那种来自伪神的力量除了能让人的力量不畅、信仰更改以外,其本质的功能就是【洗脑】,让人平白无故就对某种认知深信不疑。
  就好像曾经异族中的那些叛徒们一样,又像是亡灵族中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厄难”一族——
  后者不正是他们认知被修改过后
  的产物?
  能让偌大一个亡灵族都没察觉到族群里硬生生的多了一支,让几个精灵相信不平等的理论,并且拥戴他们同为异发的王——这不是易如反掌吗?
  而如果精灵王想要在他“死去”之后还继续维持这种污染的话,就必然要有相应的媒介。
  在亡灵族的时候,那个媒介是属于“厄难”的高塔,而在精灵族中,就只剩下了······
  西区精灵的领地!
  那座通体都由不知名金属建造而成的、宛如太空星舰一样的金属堡垒!
  它不曾挨着土地、高高地悬在精灵母树的根系触及不到的半空,或许只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因为惧怕母树的查探;
  而那领地会被设计成这样的根本原因,就是生怕其中的污染被生命之泉所解除——
  要知道,生命之泉的净化能力正是这种洗脑、或者说是污染的克星!
  而之所以一定要在势力巩固之后还要搞得东西区老死不相往来,恐怕也是为的这个原因!
  斯科特猜测,这种被设置在西区领地上的污染是类似于“信赖并支持精灵王的决策”这样的意图,这才有了乔治前后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的差异。
  乔治在他们到来之前已经在精灵族的领地上生活了十几天的时间,受到的污染程度当然会比只做客了两三天的安夏要更深一些。
  而更让斯科特感到激动的,则是这件事背后所引申出来的另一个真相——
  精灵王塞西尔,他绝对和伪神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或许他就等于伪神也说不定!
  就像是最后一块拼图被安放到了合适的位置上,过往的历史真相也都水落石出,彻彻底底地浮现在了斯科特的面前:
  精灵王塞西尔本就是一位身怀系统的穿越者,他转生到了精灵族以后就转移走了真正的精灵胚胎,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精灵族的一只异发精灵。
  在一系列穿越者应有的打脸、越级挑战、实现地位跨越之后,野心勃勃的他为了更好地把整个精灵族把握在手心,于是对所有的异发精灵进行了洗脑。并且以“追求平等”为口号,引导着东区和西区之间产生了深刻的裂痕。
  而在东西区的分裂出现趋势的时候,精灵王则看起来厌倦了一个种族权限的力量,转而盯上了更高层级的宝物,那就是神明的宝藏!他尽力讨好母树,获得了这样一个珍惜的机会,并且在神明的宝库之中,他又得到了某种超越了他本身所能掌控的知识或是力量。
  而如果斯科特没记错的话,伪神当初也是以一种无害的、类似于“学生”或者“接班人”的姿态出现在神明面前的——他还记得那些在创世神记忆里所感受到的情感。
  如果塞西尔=伪神,
  那么他和创世神之间的联系,应该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了。
  而这个时候,也就是塞西尔将目光锁定在了更高的目标、也就是神明这种至高无上的力量的时候!
  伪神的计划,从这一刻开始诞生!
  斯科特的心跳也跟着变得快了许多,因为终于填补上的这一环真相而激动不已。
  如果塞西尔真的是伪神,那么当初的死亡一定不是真正的死亡,他或许是用别的方式替换了自己,也或许是以死亡的形态抛弃了这具躯壳、从而成为其他的样子。
  以精灵王的“悲惨死亡”为引子,东西区的精灵彻底决裂,西区精灵憎恨着见死不救的母树,憎恨着夺走了王上生命的神明,于是在五大异族之中,第一个背弃了创世神的种族出现了
  东区王女带领着族群守护母树,精灵族的权利彻底落在了人口众多的西区精灵的手里。只要伪神再利用“塞西尔的遗言”之名随便透露出点什么东西,那么精灵族投靠伪神、和教廷狼狈为奸的局面也就能顺利地达成。
  接着,就有了斯科特在千年前所看到的那种局面——
  一切的一切,终于在此时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闭环。
  而以上的所有,都需要建立在一次小小的“验证”之下······
  斯科特飞快地转过一道弯,正准备朝着西区的方向继续前进,却突然又看到身侧的大树上有个什么东西在朝自己招手。
  拇指大的小人倚靠在阳台上,优哉游哉地对斯科特喊道:
  “嘿,兄长大人,等等我——我就知道能在这里看到你。”
  “建筑师?”斯科特认出来了对方,这种见面的场景似曾相识,就像是他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那样。
  但现在并不是什么叙旧的好时候,他还有更加要紧的事情要去确认。
  “我现在还有事情要做,等回来再进行这些轻松的话题吧。”斯科特礼貌地回绝了对方的聊天邀请,脚下的步子重新抬起。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绑来了西区的那个冒充我名头的建筑师,还准备让兄长大人见证一下他痛哭流涕签署不如我的条约的样子呢。”娃娃脸装模作样地擦拭了一下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笑嘻嘻地说道。
  斯科特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
  他无视了那些“绑架”“痛哭流涕”“不合理条约”这种在违法乱纪的边缘大鹏展翅的词语,敏锐地捕捉到了自己最想听到的那一条——
  “你说······你绑来了一个西区的精灵?”少年的指尖碰了碰藏在袖子里的那一截瓶身,舌尖在腮处抵了一下。
  “是啊,不过兄长大人既然有要事的话,就等你回来······”
  娃娃脸建筑师的话还没说完,就忽然听到了砰的一声关门的声响,接着是自己树塔的空间被什么玩意撞碎的震荡。
  “砰!”
  他脸色骤变,身影已经直接消失在了阳台之上。
  “——兄长!!开门可不是那么开的啊!!!”
  ——
  斯科特看着坐在在椅子上的那个凄惨的精灵,稍微有些不忍直视地扭过了头去。
  只见对方现在惨白着一张俊美的脸,身上的衣衫凌乱不堪,还有湿润了好大一片,没什么血
  色的嘴唇现在被他自己咬出了鲜血的痕迹,手还被绳子死死地绑在椅子后面。
  如果忽略了某些重要的前因后果的话,很容易把现在的这种场面误会成什么幼崽不宜的东西。
  但除了斯科特把一整瓶生命之泉倒在他身上以外,就再也没有发生任何多余的事了。
  没错,斯科特此行出发去西区,正是想要找一个生活在西区的家伙来验证一下自己猜测的真伪。
  而乔治没能用上的、被节省下来的那支生命之泉的瓶子,也就成了他用来验证的手段。
  好巧不巧,建筑师竟然出于私人恩怨把西区的建筑师给绑了过来,这下斯科特都不需要亲自去绑人了。
  他闯进建筑师的树塔之后,就二话不说直接拧开了瓶盖,以一种泼黑狗血驱邪的架势,将整整一瓶的珍贵泉水劈头盖脸泼了那人一身。
  下一秒,从阳台连滚带爬下来的娃娃脸就听到屋子里传来一声凄惨的叫喊声,吓得他大脑都空白了半截。
  “兄长!你要冷静——”
  说到这里的时候,建筑师就已经看到了昔日的死对头痛晕过去、头顶黑烟像个烟囱一样直突突的场景。
  想要喊刀下留人的建筑师:“······”
  诧异抬头的斯科特:“······”
  一脸懵逼,刚看到直播间重连就被开幕雷击了的弹幕们:“······”
  沉默,是今天的树屋。
  [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了,一定是那瓶泉水里被下了毒!否则说要去洗礼的乔治为什么没有用掉它,还被斯科特专门带了出来!]
  [那个精灵头顶冒出来的黑气又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很可怕······]
  [说不定不是毒,你们能听到吗?]
  [听到什么,你别吓唬我啊!]
  [我也听到了······好奇怪,就像是有谁在断断续续地说话,但很快就听不见了。]
  [是在那黑烟里冒出来的声音!不信你去问我的邻居们,我万里耳伊斯坦拉从来没有听错过任何东西!]
  不知是不是命题钟的特殊功效,当那阵黑烟升腾到半空之中的某处时,就像是忽然触动了什么看不到的东西。
  而很多五感敏锐或者实力强横的人也有所察觉,纷纷看向了画面正中央的那黑色的雾气。
  与此同时,一边做着联络员的工作、一边在工作的空闲时间摸鱼看直播的前精灵族王女·现生活滋润的叛徒乔,也因为这一幕而直接愣在了原地——
  啪嗒。
  她手中的通讯器掉落在地,正在对接的人在通讯的那头疑惑地“喂”“喂?”着,却也没能引起她的半点注意。
  “这不是······”她像是回想起了某些可怕的回忆,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顺着脊背蔓延而上,整个身体忍不住有些发寒。
  而这个时候,奥斯蒙的身影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乔的背后。
  他盯着画面中的那熟悉的雾气,微微眯起了眼睛。
  “乔,这就是你逃出精灵族的那个‘原因’是吗?”
  被问话的精灵猛地一抖,然后恍惚地回答说:“······是的,奥斯蒙先生。”
  当初她背叛精灵族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西区的精灵们背弃了母树这么伟大的理由——
  乔的确非常尊敬母树,但西区已经分裂出去了那么多年,她也早已经习惯了这件事。
  她作为西区的王女,作为曾经被那位精灵王所教导的两位王女之一,乔当然谨记自己的职责。
  担负在她身上的责任就是守护好西区精灵们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地位和“平等”,然后和东区的王女一起维系好摇摇欲坠的精灵族,以期让它恢复过去那样平和的日子。
  族人们因为母树的不作为而怨恨母树,她即使觉得母树繁衍的恩情更重要一些,也不能明面上说出来,只是会偷偷隐藏自己的行踪跑去东区,在另一位王女的默许下潜入禁地去看望母树——
  要知道,这还是她学的塞西尔王上那么做的呢!他还活着的时候就从来不忘记去探望母树,那乔那么做又有什么错呢?
  母树并不排斥精灵们的到来,但它却也不会经常主动回应。
  乔很多时候都只是过去对着母树絮絮叨叨些最近发生的事情,比如她和固执的雅瑟琳之间的矛盾,比如处理政务原来是一件那么难的事情······
  在絮絮叨叨半天之后,她往往就会忍不住在母树的脚下陷入沉睡,做上一个香甜的好梦——乔知道,这是母树为了让她安睡所释放出来的气息。
  这本来是一个非常温馨的活动,最少在那时的乔看起来是这样的。
  可是,她后来却渐渐发现,每次从母树那边回来,自己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偏头痛症状,无论让多少医师来看都找不到症结所在。
  乔又觉得是自己的魔法修行出了什么岔子,纠结着又从修炼上寻找原因,自然也是一无所获。
  她的疑问持续了很久,却也没有中断拜访母树的做法,直到有一天,她在母树的脚下入睡的时候,做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梦——
  乔梦见了自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所呼唤着、呼唤着,然后梦中的她就这样恍恍惚惚地跟着那声音前行。
  等她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一处美丽至极的湖泊旁边,正准备向其中跃下,如同婴儿回归母体的怀抱——
  乔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地方,每个精灵都不可能认错这里,这是生命之泉!
  而她正是以一种回归生命之泉的姿态,朝着其中一跃而下!
  这种惊悚感让她的理智瞬间就回归了,但梦里的她的身体却不受自己的控制。
  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在泉水中逐渐下沉、下沉再下沉,然后化作一片晶莹的光点彻底消解。
  只不过,在她的身体消散的同时,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却出现在了她刚才所在的地方。
  那东西像是某个贪婪的巨口(),又像是什么无底的黑洞?()?[(),有什么让人头皮发麻的气息迅速从其中蔓延而出、直到蔓延了整个纯净的泉眼······
  刷的一下,乔已经从梦里惊恐地醒了过来。
  她上下摸摸自己的身体,发现不管是手还是脚都还健在,并没有化作什么可怕的虚无——可梦里那种全身都被消解的感觉实在是太过清晰!
  还有,最后出现的那东西又是什么?
  生命之泉是世界上最纯净也最富有生命力的泉水,是精灵母树特有领域的珍贵宝物,能够净化所有的黑暗和不幸——这是乔所知道的。
  可梦里的那种感觉······
  为什么生命之泉就像是被······
  乔不敢细想下去,匆匆收拾了自己的衣服就回到了西区。
  可是不想却不代表这件事并不存在——
  她作为知识渊博的王女,更是明白精灵族本身的天赋所在。
  【预言】
  这种能力来自母树的赐予,来自神明的馈赠,而越是在靠近母树的地方,预言的准确性往往也就越高。
  而精灵们是几乎不做梦的——一旦出现什么梦境,这梦境往往就可以被看做对未来的一种预言!
  换做别人可能只会觉得自己的预言出现了误差,然后往其他的方向理解去,但乔却不会那么想。
  这关系到她的天赋——这种天赋太过少见,连王上她都没有告诉过。
  【预见危险(一次性):能够在生命危机来临之前,为自己找到一条更改命运的机会。】
  而她再次感知自己的天赋时,却发现了它已经彻底灰暗了下去——天赋被消耗了!
  这也就意味着······她再待在族群里,就会死亡!
  乔再也坐不下去了,正值她和雅瑟琳因为伪神的问题爆发了激烈的冲突,她第一时间就想起了那些曾经在魔王继任仪式上见到的人们,还有那个从天而降的灰发少年。
  或许是预言天赋残留的余韵,所有的直觉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
  她也不再犹豫,当天晚上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精灵族,顺便裹挟走了书房内全部的重要文件。
  然后······
  然后就有了后来精灵族的叛徒乔隐姓埋名、加入异族联盟共同对抗伪神的情境。
  当初的乔的确只是被生死危机冲昏了头脑,但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还是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认同过西区以雅瑟琳为代表的其他人的理念。
  她总觉得他们固执极了,像是陷入到了某种奇怪的执念里,乔还觉得是因为他们太过怀念精灵王塞西尔所产生的后遗症。
  可是现在,当她在熟悉的西区建筑师的头顶上,看到了和梦境里一模一样的黑雾的时候——
  有些不愿意被她承认的答案也终于浮出了水面。
  这或许并不是什么奇怪的执念,
  而是诅咒,
  是和当初的亡灵、现在的人类所遭遇的一模一样的——
  【污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