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树?!”
  人类们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些精灵们却已经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铠甲片摩擦的声响叮叮当当响了半天,刚才还满脸高傲的精灵们此时都深深地低下了他们的头颅,向着天空中那道藤蔓化作的巨手。
  就连被称呼为王女的那位少女也从角马上跳了下来,恭敬地朝着母树的方向颔首。
  “见过尊敬的母树,愿您的枝叶丰茂,与此世同青。”
  精灵母树来了。
  斯科特心中了然。
  他在精灵族领地上行走的底牌,到的比他想象中更晚了些,但看时机而言却是刚刚好。
  少年仰起脸来,刚才还无惧无畏的表情此时已经完全换了一副模样,俨然一个想交朋友却受到冷落的赤诚幼崽——
  “母亲。”
  少年的声音清冽,语气中满是对被呼唤者的亲近和信赖。
  他这不开口还好,才刚一开口,就瞬间惊掉了所有在场人士的下巴——
  母母母母母母母母母母亲???!
  是他们听错了吗?
  安夏惊的连挣脱到一半的绳索都忘了,呆滞地看向人群对面的少年。
  斯科特在喊这株藤蔓什么?
  直播间的弹幕短暂地清屏了两秒,刚才还在热心科普“什么是异族”的学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差点咬到自己舌头的汤尼——
  “等等,斯科特刚才在说什么东西?”
  他的表情像是看到伪神单膝跪地朝着创世神求婚了似的,五彩缤纷好不精彩,
  而被他当做询问对象的乔也难掩自己的惊愕之色,刚刚的感伤啊怀念啊什么的统统被这位精灵族的叛徒给忘了个干净。
  不是,
  他竟然胆敢把母树喊作“母亲”??
  精灵母树的确是所有精灵族的创造者,是他们的母,是他们的父,是带领他们从一无所知走向今天的抚养者。
  在每个精灵的心中,都难免呼唤过母亲这样的词汇,但这母亲与母亲两个词之间却有着本质性的不同。
  最少,即便在精灵族里面,有资格当面这般呼唤母树的人也不过是寥寥无几——更何况是一个外族人!
  哪怕是其他种族的异族也都知道,
  精灵族在高傲的特征上也不能说不是遗传了它们的抚养者,作为天地间唯一的一棵精灵树,母树它绝对不会允许斯科特随随便便······
  “哎!我的孩子!”
  原本带着怒气的声音瞬间变幻,欢欣雀跃地应道。
  精灵族众人:“??????”
  他们用一种怀疑人生的目光来来回回打量着斯科特和那又开始比心了的藤蔓们,试图寻找出什么幻境相关的魔法痕迹,但他们最终还是失败了——
  根本没有什么幻境!
  眼前的这一切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他们的精灵母树竟然欢快承认了一个人类的呼
  唤,还将对方称呼为“我的孩子”?
  母树,母树!您是否是受到了这个人类的欺骗!?_[(”
  被提溜在半空的那精灵青年大骇之下还未死心,而是挣扎着呼唤道:
  “您眼前的这是一个人类,是外族······”
  “闭嘴!”
  精灵母树的枝干此时也已经赶到,它原本温柔和善的声音染上了几分怒意。
  “我精灵族的后裔们啊,难道到了此刻还没有认出来吗?这孩子身上的气息分明与我同源,他是我数千年前丢失的那节枝干所诞生的后代!”
  “是我们的失误让他在外流落了千年,一个人在困境和苦难中独自长大,如今好不容易回归了故土,迎接他的竟然是无礼和刀枪!”
  “王女身边大胆的精灵,你该认清——这是我世间仅存、血脉相连的唯一后代,是我的孩子,你们的长辈······斯科特。”
  “我在,母亲。”少年立即乖巧地应答。
  “站到前面来,让他们好好看看你。”母树柔声说道。
  此时就算是再怎么迟钝的人也能看出来,母树这疾言厉色到和风细雨之间的转变自如,而在对方的提示之下,这些精灵们终于感觉到了斯科特身上某些过于熟悉的气息。
  这种和自然共鸣的属性,这种莫名让人心生亲近的感觉······竟然不是来自于对那惊人外貌的欣赏,而是因为他身上的气息和母树偶有相似!
  还有那法杖······
  刚才的交战之中并没有人注意到,但此时却已经有敏锐的人发现了异常。
  这颜色、这气息,不正是和曾经流落在外的那节被雷劈掉的枝干一模一样吗?
  难道说他真的是、、
  许多精灵的脸色都变了。
  “来吧,虽然见面的过程并不算愉快,但还是来认认这个孩子吧——”
  母树的枝条轻柔地推了推斯科特的后背,将他推到了所有精灵族的面前。
  “他是我世间唯一的分枝,他算得上是我的同胞,也是我的兄弟,我的孩子。”
  “你们需要像尊敬我一样尊敬他,按照辈分来说,或许大家应该尊称这孩子一声······”
  母树沉思良久,终于当着所有精灵以及全直播间众人的面,提出了一个称呼:
  “祖爷爷?”
  噗——
  是在场精灵内心吐血、镜头外的异族们集体喷茶的声音。
  *****
  “你们在等什么?是对吾儿的回归有什么意见吗?还是说,你们根本就不欢迎他的存在?”
  现场沉默了许久,直到精灵母树带着恼意的声音重新响起。
  它晃荡了一下手里提着的青年,示意对方作为刚才冒犯了斯科特的罪魁祸首,现在理应最先开口。
  那位精灵族的青年脸上像打翻了调色盘似的,红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都闪烁了一个遍,但他的嘴巴却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一
  样,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张开那两片薄薄的唇瓣。
  我&middt;&middt;&middt;&middt;&middt;&middt;
  精灵族的小子。母树没有说多余的话?_[(,只是平静地又喊了一遍。
  此时的它越是平静,那压抑着的气氛也就越显得咄咄逼人。
  它从始至终都坚定地站在了斯科特的立场上,此时也不过是在替对方要这些精灵们的一个表态。
  最后,反而是那位安静的王女先打破了沉默,上前一步伸出手来:
  “兄长,很高兴见到你的回归。”
  她的头颅向下低垂,把姿态放的很低,就像是见到精灵母树的时候一样表现得尊敬不已。
  只是这称呼······
  兄长。
  这个称呼算是取巧了。
  就像是精灵母树刚才所说,事实上,精灵母树虽然被呼唤为“母树”,却并没有固定的一个性别。
  它是如此的珍贵,而它本身的分枝所诞生的人物,既可以被视作它的同胞,也可以被视作它的兄弟,更可以被视作它的孩子。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斯科特既可以是千万年前与天地一同诞生的母树的同辈,也可以是千年前化形的、他们的同辈,
  她叫上一声兄长倒也没什么谬误。
  母树听到这个称呼也没有反驳,而精灵族王女的低头,同样也将影响着其他精灵们的意志。
  就像此时——王女都发话了,作为王女的贴身辅佐官,那青年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捏着鼻子喊道:
  “······兄长。”
  比起祖爷爷什么的,兄长这个称呼好歹还稍微更容易让人接受些。
  但他还是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荒谬极了,就像是个怪诞不经的天大笑话——
  一个还没成年的人类小崽子,转眼却成了他们精灵族全族的兄长?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哪怕是直到现在,他依旧坚定地认为斯科特一定是通过某种手段蒙骗了母树的感知,这才让母树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
  但无论他内心怎样抗拒,事实却已经摆在眼前了。
  母树的枝条还在护犊子似的横在他们两拨人中间,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来母树会更维护谁——
  就算母树真的被蒙骗了,就算斯科特真的动用了什么肮脏不堪的手段,但精灵族是不会反抗母树的意志的。
  因为这是精灵族的母树,是抚育和带领它们走到今天的母树。它们的尊敬不仅来自于繁衍,更来自于世世代代血脉与灵魂上的亲近。
  最少在解除蒙蔽以前,这家伙将会是、也只能是母树之子。
  是他们的······兄长。
  *****
  斯科特成了全精灵族的兄长后,之前的冒犯之事自然也就成了一场乌龙。
  而安夏也被那些精灵们很快地松了绑,只因为斯科特表示,这是在学院竞赛中为了保护他才和自己一起来到这里的人类。
  是兄长的恩人,自然也就等于精灵族的恩人——
  哪怕精灵们再不怎么情愿,也必须捏着鼻子认下这个等式。
  就这样,安夏瞬间从冒犯精灵禁地的偷渡者,摇身一变成了异族的座上宾。
  直到他和斯科特一起被邀请乘坐上角马、在精灵护卫们的簇拥下离开的时候,依旧还是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这换做谁也反应不过来好吗!
  明明昨天都还是在学院竞赛同一起跑线上的竞争对手,现在对方却成了什么见鬼的异族们的兄长,
  这这这这这······
  还有,异族究竟是什么?
  安夏一脸茫然,安静地听着那精灵王女轻声细语地对斯科特展开的科普。
  与此同时,蹲在斯科特直播间的观众们也纷纷醒过神来,一阵又一阵的动荡自一个小小的直播屏幕展开,如涟漪扩散一般,直到扩大成谁也想不到的样子。
  人类屏气凝神,不敢错过眼前的任何一幕;
  异族们惊愕万分,揉着眼睛反复确认自己没看漏任何展开;
  还有一部分人呼吸困难、气血上涌到头部,愤怒地敲击着桌子——
  “精灵族!精灵族那些傲慢的蠢货们,竟然连人的身份都不再多确认一下!”
  “该死的,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封闭了族地······给我联络他们,不管想什么办法,都必须立刻马上联络上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