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郁,玄月高挂,空气中流淌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吃过东西的慕容姒,状态确实有所恢复。
  换了身方便行动的劲装,慕容姒跟着江怀胤,来到城东的一家宅院。
  院子的主人,对院中忽然出现的动静,似乎并不意外。
  她不紧不慢的从床榻上起身,仔细穿戴好后,端着烛台,打开了房门。
  房门被开的一刹那,江怀胤看到出现在视线中的人影,眼神微微有了闪烁。
  “花嬷嬷,好久不见。”
  花嬷嬷揉了揉眼,看清站在小院中央的高大身影时,眼眶突然红了起来。
  “是、是九殿下?真的是九殿下?”
  说着,花嬷嬷端着烛台,踉跄的跨出门槛,冲到江怀胤的身前上下打量他。
  “是殿下,老奴没有眼花,老奴不是在做梦,真的是九殿下啊!”
  花嬷嬷的声音有些颤抖,当即跪伏下去,冲江怀胤深深埋首。
  情绪激动的让慕容姒感觉有些怪异。
  江怀胤道:“花嬷嬷免礼,本王是以故人名义来探望花嬷嬷,不必拘于礼数。”
  花嬷嬷颤巍巍起身,苍老的双眼里隐含泪花,望眼欲穿的盯着江怀胤。
  慕容姒静静的站在一旁,打量着花嬷嬷与江怀胤的互动,主仆间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花嬷嬷震惊过后,调整好情绪,再次冲江怀胤深深一拜。
  “老奴见过九殿下。”
  江怀胤面对从小把自己奶大的花嬷嬷,心里五味杂陈。
  好似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只淡淡的道了句:“花嬷嬷可还安好?”
  “好,好。”花嬷嬷的泪水在眼圈里打转,“没想到老奴有生之年,还能再次见到殿下,真是老奴的荣幸。”
  “本王今日前来,是想询问花嬷嬷一些陈年旧事,不知花嬷嬷可否如实相告?”
  花嬷嬷没有丝毫犹豫的点头,“请殿下进屋详谈。”
  江怀胤吩咐夜刃守候在院中,示意慕容姒跟随自己进屋。
  坐在屋中,慕容姒对花嬷嬷的怪异感愈加强烈。
  屋内的陈设明明很简洁,却让慕容姒如坐针毡。
  花嬷嬷看了眼慕容姒,想了想道:“这位是——慕容家姑娘?”
  慕容姒点头,“正是。”
  “当年你刚进宫时,不过六七岁。如今长这么大了,还有些当年的影子……可老奴记得你曾是个……”
  花嬷嬷茫然地闭了口气,眸色有一瞬间的不可思议,但很快便恢复正常。
  慕容姒精准抓住花嬷嬷表情里细微的变化,淡淡道:“机缘巧合,得以治愈。”
  花嬷嬷了然,“慕容姑娘吉人天相,那老奴便放心了。”
  多年未见的客套终于停止,江怀胤悠悠开口询问:
  “本王今日前来,是想问当年慕容慕容将军府失火的时候,救出王妃的可是本王?”
  “王妃?”花嬷嬷打量一眼慕容姒,“老奴两耳不闻窗外事,鲜少与外人接触,不知晓外界的动静,原来慕容姑娘已经和殿下——”
  “是与不是?”慕容姒直奔主题,问道。
  花嬷嬷双肩垮了下去,似是不愿提及陈年旧事,表情有些为难。
  不由自主的看了眼江怀胤的脸色,确定江怀胤也很想知道真相,遂娓娓道来。
  “当年,救出慕容姑娘——王妃的正是殿下。”
  那年江怀胤还小,浑身挂着火星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哭闹不停的丫头,正是慕容姒。
  不知小江怀胤哪里来的力气,一路跑到宫门前,绷紧的心神突然断裂,与慕容姒一起昏迷过去。
  慈宁宫上下忙乎了整晚,两个小的,一个睁着眼睛大哭大闹,什么都不肯说。
  一个闭着眼睛昏迷,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太后便吩咐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不要将事情宣扬出去。
  事后江怀胤许是受到的刺激太过严重,亦或者按照太医所说,冲破他体内的极限导致的体力消耗过重,足足昏迷一个月,人才渐渐苏醒。
  只不过,醒来后的江怀胤,对当夜的大火一无所知。
  慈宁宫的众人,只能继续谨遵太后命令,对当夜之事守口如瓶。
  谁知这一守,就到了如今。
  花嬷嬷叹道:“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江怀胤淡淡点了点头。
  花嬷嬷看着江怀胤,辞藻诚恳的道:“其实当年的太后,把所有精力都投注在陛下身上了。以至于她对殿下的了解,少之又少。”
  “在得知将军府大火时,太后是隐隐对殿下有了怀疑,遂才命令所有人不得外传的。”
  “老奴斗胆,恳请殿下体谅体谅太后的良苦用心啊!”
  花嬷嬷说到最后,从椅子上站起,倏地冲江怀胤跪了下去。
  江怀胤并未阻拦,淡漠的眸,冷冷的瞥着花嬷嬷。
  慕容姒也静静的观察一切,那一丝怀疑的感觉,终于找到了答案。
  她的目光,陡然间冷了下来,看似无心的问向花嬷嬷:“花嬷嬷请先起身,还有一事需要花嬷嬷为王爷解惑。”
  “王妃但说无妨,老奴定知无不言。”花嬷嬷顺势站起,望向慕容姒。
  慕容姒道:“如果我记得没错,花嬷嬷在慈宁宫曾是与玉嬷嬷平起平坐的。为何会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慈宁宫消失?”
  江怀胤狭长的凤眸,眸底裹挟着幽深,继续慕容姒的话问:“又为何会出现在巴蜀?”
  花嬷嬷没想到二人会问出这个问题,愕然脱口回道:“王爷可是奉太后之命前来询问?”
  江怀胤摇头,“此次本王离京,无人知晓。”
  “不瞒王爷、王妃。”花嬷嬷吞咽了口口水,眼神有瞬间的躲闪,“说来惭愧,当年老奴嫉妒太后重用玉容,分明是同时进宫的,但玉容总是能在太后面前讨得功劳,而老奴——”
  花嬷嬷神色幽怨,接着说道:“而老奴只能碌碌做些的琐碎之事。嫉妒心驱使之下,老奴便抓了条毒蛇,放到太后的床榻上,想以此来陷害玉容。”
  “之后便被玉容当场抓获,交给了太后。”
  花嬷嬷提着一口气将事情讲述完,灰败的脸上浮现一抹颓然之色。
  “都是老奴贪心所致——还好太后念在主仆之情,放老奴一把,老奴才得以出宫——”
  “花嬷嬷!”慕容姒打断花嬷嬷的哀愁,淡淡笑道:“那离开皇宫,为何会偏偏选择巴蜀呢?”
  “老奴毕竟得罪了太后,王妃也知道,当今陛下是个大孝子。”花嬷嬷耐心解释着,不着痕迹看了一眼江怀胤,“太后虽饶了老奴一命,但陛下若知晓后,那老奴也难逃一死!”
  “所以,老奴选择了王爷的封地作为安身之所,也是心存侥幸,希望真有一天被陛下寻到,王爷会念在昔日旧情,保老奴一命。”
  花嬷嬷看似字字都发自肺腑,慕容姒却越听越觉得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