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去与不去显然不是随之游能决定的,数十支箭羽已经嗖嗖射过来,随之游在顷刻中拔剑削下几片帘子飞出轿子。
  那分裂的红色帘子被风吹起,又在下一刻被随之游用剑尖挑起,柔软的布料与剑尖飞速旋转起来,仿佛这一刻也不再只是一块布而是盾牌一般。
  随之游握剑挑着帘当下数支箭,左手一拍背部剑鞘唤出另一柄剑,冰冷的寒芒映衬着寒光三两下砍断从身后射来的箭。?
  几十名弓箭手的箭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他们也似完全的傀儡一般,只是麻木的拔箭,搭弓,射出。
  却见被围在正中心的随之游身影一闪,两手各自握着一柄剑转悠起来,于转瞬之间三两步蹬着墙壁飞上屋檐。
  “咔嚓——”
  几颗人头掉落,血液喷洒出来。
  随之游并不停留,直接踩着人头奔向附近的弓箭手,红色身影似一团火焰般于空中燃烧,两柄雪白与乌黑的剑交错挥舞。
  “咚——”
  不断有尸体从屋檐滑落,血液不断飞剑,使得这场被突然中断的诡异婚礼愈发鲜红。
  长长的送亲队伍木然站立在花轿边上,他们身上已经中了无数箭,却丝毫不觉得疼一般直直站着任由箭羽射在他们身上。
  随之游咬紧牙齿,实在不愿见到此等景象,脚尖点地速度愈发快了起来。
  她挥剑舞动,白皙的面容上早已沾染血液,可眼中只要淡漠。
  然而即便她武功再高强,以一对多终究还是落了下乘,因为弓箭手们是完全的麻木,即便身旁的弓箭在面前尸首分离,他们也依然不会有半分凌乱惶恐,只是继续着搭弓射箭的工作。
  随之游体力逐渐不支,鼻间沁出的汗水晕染着面上的血液。
  她踩住脚下的尸体飞入一间屋中,休憩片刻便直接握剑凌空飞向舞动。
  “呲啦——”
  茅草屋一分为二,两柄剑刃穿出屋顶直接砍下几个弓箭手。
  然而早已有弓箭手对准了她,她身形出现的瞬间,两根箭便迅速飞驰过来直接射穿了她的肩膀。
  “嘶——”
  随之游面色苍白了瞬间,嘴边有了些血腥涌出,胸口前顷刻涌出大片血液。然而她并不能停止动作,在如此多弓箭手的伏击之下,一旦动作稍微减缓,她会死得更快。
  她咬着唇,忍痛继续握剑,飞驰在弓箭手当中。
  随之游的剑有一瞬间几乎要被血液浸润得握不住了,却还是强忍着攥紧它,不能放下。放下会死。她不能死。
  两柄剑舞得虎虎生风,她却愈发乏力,解决完最后一个弓箭手的时候,她又中了两箭。
  “当啷——”
  最后一个弓箭手倒下,随之游手中的剑也终于被插在地上,她靠着剑气喘吁吁,发髻凌乱,金钗散落。
  她对着天空喊了句:“这下可以了吗?”
  一道若有似无的轻笑声出现在她耳边,她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随之游左右探头看了几眼,却发觉天空几乎在瞬间化作了全然的墨色,一轮大得离谱的月亮陡然间浮现在空中。
  那月亮是森冷的青绿色,云雾缭绕在旁,又似轻纱。
  原本停下的华丽奏乐声再次响起,一辆巨大的华丽宝架竟似从月中缓缓飞落,远远的,高高的,停在空中,距离随之游几乎十几丈远。
  但那宝架实在巨大,大得即便这么远,随之游也能看清楚其中雕梁画柱的华美细节。
  宝架帘子被轻轻掀开,七八只漂亮的狐貍笑眯眯地萦绕在宝架周边,或站或坐。宝架中仲长貍红衣华服,身形巨大,九条尾巴在身后尽数张开。他穿着七层华丽织锦,腰间悬挂香袋银铃,发丝中金钗银簪,红色的面纱挡住上半张脸,只露出一张弧度狭长的薄唇。
  仲长貍并不说话,手中折扇打开,扇面上不再是简单的题字,而是化作艳丽漂亮的红色图景。他握起扇子,轻轻挥动,几道弧状金光瞬间打在随之游身上。
  她立刻被击飞,身子蹭着泥土撞到一边墙上,后脑勺撞得头晕目眩。
  随之游眼前一阵金光,五脏六腑都要被撞碎了一般疼得眼泪直流。
  我靠啊,哥,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他的红面纱轻微晃动着,并未张嘴,极为婉转的声音却从远处传来,几乎要贴在她耳边一般。
  “恭喜子游,过了第一关。”
  仲长貍的话音拖得很长,却又十分缠绵,笑吟吟地。
  随之游:“……?”
  哥哥,你这还整比武招亲吗?
  她能不能不娶啊!
  随之游正这么想着,却突然见仲长貍再次挥起扇子,又是几道弧状金光飞驰过来。这一次,弧状金光却如锋利刀刃般几乎切割进她的肌肤里,疼得她全身发冷,血液流淌起来。
  她这会儿已经面无血色了,声音嘶哑道:“草你全家,你怎么不直接杀了我算了,是妖怪了不起啊?”
  仲长貍仍在天边,冰冷的目光仿佛透过红纱望向了她。
  他轻声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随之游:“……”
  别啊,她嘴贱,她还想活啊。
  仲长貍却又低低笑了声,“我不会杀了你的,子游,我这么恨你,却还是与你缠绵这么久,怎么会舍得让你消失呢?”
  “大哥,对不起,我前世不是东西。”随之游扯了扯嘴角,眼冒金星了快,“您一个大妖怪,还是九尾狐,跟我计较什么啊?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您犯不着这样啊。”
  妈的,这狐貍下手还真是一点都不留情。
  好疼啊,这小黑手下的。
  仲长貍却似乎看够了她的惨状,一挥扇子,她脑中便顷刻浮动出些零星记忆来,体内仿佛也有力量
  仲长貍搭在膝盖的手擡了起来,他雪白的手被青色月光照出几分迷离的色泽,手中似有几丝闪亮的光浮动起来。
  下一刻,无数记忆与灵力竟于一瞬间源源不断灌入随之游身体之内。
  随之游捂着嗡嗡叫的脑袋,费尽地梳理着记忆,然而话音从牙齿里吐出,“你到底想做什么?”
  仲长貍的薄唇勾出些弧度,话音认真却又飘忽,“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死于我手里。我容不得半分欺骗,原本想着若你在欺骗中被乱箭射死便好了。可惜子游在这小小人间中竟也一身好本领,侥幸活下来,还需我亲自动手。”
  他又笑起来,面上的红纱飘曳摇晃。
  仲长貍道:“如今本君特意为你恢复记忆与灵力,只为这一战,将我们的过去彻底清算掉。”
  随之游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干脆利落的前夫,一时间心中有了些感动。
  他真的,她哭死,终于不是奔着成婚来的了!
  居然要跟她公平竞技1v1!
  随之游也不多话,直接抽出剑来。
  下一刻,宝架旁的狐貍们便立刻一马当先冲过来,几道火焰似的光便席卷而来。
  随之游御剑闪过,将剑反手一扔,那剑便自发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将几道火焰尽数砍断。
  她“啧”了声,“你在玩火,男人。”
  仲长貍:“……”
  他手指微动,银光上下滑动,那火焰便再次铺过来,这一次是极高的火墙,几乎要将半个天空都燃烧掉一般。
  随之游被火海侵吞,红色身影几乎要融化在其中。
  仲长貍“啊”了声,勾唇,“那你便来灭火吧,子游。”
  随之游:“……”
  她的脸被火焰映衬得通红,热浪使得她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随之游两指抵住嘴唇,轻吟咒语,凛冽的剑意便顷刻生生砍断火焰,她飞身而出,用力掼出剑。闪烁着光芒的剑迅速旋转飞过去,乍一看如月盘飞舞似的,生生割下几只狐貍的身体。
  在狐貍身体截断的瞬间,它们化作了白色的布偶,细碎的布片飞舞。?
  下一刻,布片瞬间静止在空中,立刻聚合起来再次化作狐貍。
  在它们兀自重新组合之时,另外几只狐貍却兀自围成一团,画出几道明亮的符咒,砍断空气直奔她而来。?s?
  随之游立刻握住剑柄,用手撑住剑刃,堪堪挡下。
  “当啷——”
  剑刃颤动出声,随之游被这法力的波动也震得骨头俱碎,摔落在地上。
  她疼得冒了冷汗,一擡眼,她却终于发觉不对!
  仲长貍手中浮动的银光竟是丝线!
  联想起来零碎的布片,随之游立刻意识到,他根本是在操控傀儡。
  她心中有了计策,再次唤出飞剑,直飞而却。
  小狐貍傀儡们仍然纠缠不清,硕大的尾巴不断甩过来,符咒与火墙将她身上又伤了几处。
  随子游索性以剑划破掌心,将血淋在剑刃上,插入火海中。那燎原的火苗在一瞬间吞吃掉剑,将整个剑身都变成燃烧的火剑。
  她低低吟唱几声,身后肃然出现几道金色剑意,它们摇晃飞驰,生生将火海砍成细碎的火光。
  随之游拎着火剑踏空而行,气势汹汹朝着他而去,一剑砍向仲长貍手中丝线。
  “噌噌——”
  银色色线应声耳朵,随之游被震得手一麻。
  下一刻,七八只狐貍瞬间化作轻飘飘的布偶,缓缓从空中落下,仿佛被扔掉的破布娃娃一样尽数破碎。
  而送亲队伍中满是被箭羽射成刺猬还不动的人也尽是消失。
  随之游将剑插在远端,单脚站在剑柄之上,手中的剑已经抵住了他的脖颈。
  她问:“怎么说?还有下一关不?”
  仲长貍微微摇头,面纱轻晃,他似乎是叹了口气,伸出手来。
  随之游警惕地往后一退,却见他两手捏着最后一只穿着嫁衣的布偶,仿佛过家家似的往空中一扔扔开了,有些委屈地道:“没有准备多少布偶,缝布偶也很累。”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在还是随子游时,衣服若是有了洞都是他在缝。
  那是贫困,她的衣服补了又补,若是买新衣便要吃少点,若是想吃肉,衣服便要穿久些。他是妖,又是毛绒绒的猫猫,自然不怕冷。然而他却是见不得她如此,时不时便要偷偷摸摸去骗些银子,亦或者是出去拎些猎物回来给她加餐。
  他那是总是刻意眯着眼睛,翘起脑袋来很是高兴。有时,他也会化作原型变成一只漂亮的小白猫,攀着她的膝盖窝在她怀里。
  然后,他便会用有些揶揄与得意的话音与她絮絮叨叨许久。
  “子游,我今天跟山里的貍奴打了很久才抢到这几只兔子的。真是的,他们那么凶,难怪至今没有人要!”
  “子游,你又要去学堂吗?我一个人好无聊。”
  “子游子游,不要再看书了,陪我说会儿话吧?”
  “子游……为什么……”
  ……
  那些话音仿佛一句句都在耳边回响一般,直教她呼吸急促起来。真是服了,以前下手也没想过,为什么现在却真搞得和大情圣一样想这么些呢?
  随之游握剑的手攥紧了些。
  她放下剑来,道:“饶你一命,算不算两清?”
  仲长貍狭长眼中仿佛有些忧愁,却仍弯弯的,他低声道:“不算。”
  他又道:“来杀了我吧,子游,不要再让我挣扎在痛苦之中了。不然,下一次,下下次,我还是想方设法缠上你。”
  仲长貍又问:“子游,你到底……”
  随之游指尖苍白,却直接打断了他的问话,道:“其实你也知道你在追求的答案不是么?非要我亲口说出来吗?好,我告诉你,当时我故意将你留在那里,我早知道他们除去皇帝后就会对我下手,所以我中途就跑了。等你被他们万箭穿心了才去给你最后一击,这样最轻松省事,而且还可以由我自己结束你的生命完成证道。”
  她将一切尽数托付而出,“从我恢复记忆开始,我就在谋划,怎么把你杀掉。即便你当时只是貍奴,但你妖力极其深厚,我不想花太多时间。你如果还想问我爱没爱过你,爱过,但是在证道面前,不值一提。所以我能再娶,无论是你还是重殊,还是江危楼。”
  随之游说完,握着剑的手又重一分,他白皙的脖颈顷刻有血珠流露而出。
  她仍然看不清他的面容,然而她却听到了极其小的狐鸣之声,如泣如诉。
  随之游只是道:“我不想杀你,因为我本就在隐姓埋名证道,杀了你只会让天庭追杀我。你还有最后的机会,一刀两断,不用受这殒命之苦。”
  寒风吹过,他的面纱被吹起,露出了那张昳丽盛艳的面容,他弯着眼,眼尾的胭脂红得仿佛要将艳色尽数泼洒在这世间一样。
  仲长貍话音很轻,仿佛要逸散在空中。
  他道:“最后一个问题,在你心里,我是不是最漂亮的?”
  随之游扯了下唇角,“是。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貍奴,也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狐貍。”
  仲长貍眼角似有泪珠,下一刻,他却发疯似的拔下朱钗,攥着钗子狠狠从眼下生生划出一道伤口了。他血肉顷刻分离,几乎要露出森森的骨头,极长的血痕蔓延在他脸上。
  随之游瞪大眼。
  下一刻,仲长貍却笑得愈发开心,几乎是大笑。
  他笑了许久,几乎咳嗽起来,眼睛却亮晶晶,“这下,你再也忘不了我了。”
  随之游愣愣地看着那道狰狞的伤口,“你——”
  仲长貍却兴奋了起来,眨着眼:“来吧,来刺我的心口。我之前总想着,若你要杀我,肯定还会找腹部那个妖丹的位置,所以将妖丹放在了心口。但是,我现在觉得,好像无所谓了。”
  随之游的眼睛酸涩起来。
  她道:“我当初说过,你这样的小貍奴,不该来我这种穷书生的小屋里。”
  仲长貍闭着眼,面上横亘着血淋漓的伤口,两手攥着剑。
  他再也笑不出来了,声音只有沙哑,“子游,来到这里时,我总是在想,我不懂你是不是因为我不是人类。是不是那个情况下,你没有办法,你不得已。是不是,当时的我实在惹人厌烦,才有了那样的结果。但原来不是。”
  随之游攥着剑,用力刺进他的心口,血液顷刻间喷洒出来,溅射到她脸上。
  那血液十分灼热,几乎要将她烫伤一般,
  随之游垂眸,“再见,我的小貍奴。”
  下一刻,她瞪大眼,心口骤然一痛,仿佛被一柄利剑捅穿心口一般,绞痛得她几乎失语,眼前昏黑。
  随之游立刻低头,胸口却什么也没有,凭空冒出了一个血窟窿一看竟在流血!j
  她看了看面前的仲长貍,他早已经倒在宝架软塌上,仿佛静谧沉睡过去。她又看了看胸口凭空冒出的窟窿,感到大为震撼!
  难道,这就是虫洞?!
  修仙世界还有这东西?!
  啊?!
  她被仲长貍被算计了?!
  她身体摇摇欲坠,却突然间感觉身后穿过来两只胳膊将她拥入一个暖融融的怀中。
  随之游费力地转头,胸口血液淙淙,源源不断的冷风透过胸口的洞穿进她身体。
  而她身后,身穿着大红色喜服的仲长貍眨了眨眼,“子游,你下手好绝情,我的神魂都差点过不来了。”
  怎么有两个仲长貍?
  随之游盯着他的喜服,又看了看面前静谧躺在宝架中的仲长貍,惊觉他手中正正握着一只红嫁衣布偶,这红嫁衣与搂着她的仲长貍所穿的样式一模一样!
  草,这人耍诈。他直接在心脏中剑的瞬间把神魂转移到布偶里了。这就说明,他的妖丹绝对不在心脏处!
  随之游:“……你在演我?”
  仲长貍很亲昵地蹭了蹭她,“子游,你刚刚好冷酷,我更喜欢你了。”
  随之游:“……”
  他叹气,“我还以为你会犹豫一下,或者是剑扎歪一点呢,好怕计划不能实行。结果你一点都不犹豫,果然——”
  仲长貍亲了亲她的脸颊,很是骄傲:“果然是我的子游。”
  随之游:“……你个畜生!我要死了!你不是爱我吗?你怎么舍得啊!仲长貍!我唯一的真心就被你骗了,你真的好狠毒!”
  “可是子游刚刚说爱不如证道,说得很信誓旦旦。”仲长貍微微叹气,“怎么如今却要怪罪我狠心。”
  随之游没力气了,她快死了,大限将至了。
  她眼睛颤颤巍巍闭上,却恍惚听见他笑道:“子游,疼不疼?”
  随之游咬牙切齿,“疼。”
  仲长貍道:“疼点好,这下你得记我一辈子了。”
  随之游:“我寄了,你随意。”
  她视线愈发模糊,手脚冰冷起来,脑中一团乱麻。
  太离谱了,这人逼着她捅他一剑根本就是为了让她自己捅自己,才费尽心思又是卖惨又是愤怒让她不再多想……
  狐貍三分痴,演到她入戏。
  ……不对,前面都能解释,可到底为什么她捅他会反噬自己?
  随之游在心中骂骂咧咧,一头雾水,却只能吐出残缺的字句,“为什么我会……”
  仲长貍眼眸狡黠,唇齿剑吐出一节殷红的舌头,“因为……里面装的……是你的心啊。”
  他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一道温暖的记忆便陡然在脑中浮现。
  大婚前的古树里,她以第三人的视角再次看见一切。
  树中萤火森森,狐貍们或击鼓或奏唱,仲长貍将怀中的随之游放在地上,随后一挥折扇,露出扇中暗刺。那扇子从他腹部划向胸口,下一刻,扇子直接刺入心口。
  刹那间,鲜红的血液将白衣染红。
  仲长貍全然不在意一般,慢条斯理地将胸口的伤口尽数切开,全然不顾随着血而来的痛。胸口此刻已然露出猩红的脏器。g
  他却捏着她的手,轻柔地让她的手深入胸口的脏器中,轻笑道:“快摸摸我的心。妖怪的心也比你的心热,子游啊。”
  猩红的血液顺着随之游的指尖流到臂膀,连带着她的白衣也染成一片
  仲长貍歪头看着沉睡的随之游,狭长眼眸里明灭几分,便勾起唇角,“你的气色好差。”
  然而他说这话时,却全然不知道自己的面色何等苍白,涔涔冷汗几乎浸湿他的睫毛。他指尖轻轻点了下胸口的血,温柔地涂抹着她的唇,柔软的嘴唇顺着指尖传来些许温度。于是他便高兴起来,只觉得她很好看。
  于是,仲长貍便俯身下去,就这着血液吻下。他殷红的舌尖轻轻描摹着她的唇,晶亮的水泽混合着血液,使得她的唇更红了些。
  太好了,她现在身上都是他的味道。
  他的血,他的体.液,他的毛发。
  待会儿,还有他的心脏。
  仲长貍捏着她的手,让他抚摸他柔软又温热的内脏,搅动的疼痛令他的薄唇几乎干涸起来。可是眼中却生出几分眼波婉转的妖孽之气来,他指间法光荧荧,竟是强硬地令她的手攥住了心脏。
  他喉间溢出血腥,面上浮现病态的红。
  仲长貍笑眯眯道:“阿呀,这下真被你握住命脉了。”
  他说完,却垂眸,淡然自若地以她的手生生掏下那颗跳动的心脏。几乎是同时,他痛得身体绷直,九条尾巴尽数竖直,扬起的脖颈上青筋毕露,喉结吞吐起来。一时间教人分不清他是餍足还是痛到极致。心脏被生生掏出的瞬间,血液迸溅而出,渐染到他漂亮面容却显出颓靡艳丽到极致的妖气来。
  他的手缓缓摸上随之游的心口,想了很久,却又喃喃道:“现在还不是你痛的时候,你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痛。”
  他像是说服了自己一般,在她身上施了个法阵。
  硕大的阵法中,随之游的心脏缓缓从体内出现,下一刻,仲长貍便连忙依偎着她的身体,将自己的心脏轻轻放进去。
  等两颗心脏交换完,仲长貍才化作一只漂亮的九尾狐,悄悄爬上她的胸口。
  他的尖耳朵动了动,倾听着那颗心脏的跳动声,九条尾巴便开心的摇晃了下。
  白狐貍的眼睛碎光浮动,两只粉嫩的爪子扒着她的脖颈,贴着她身体的温度蹭了蹭,安心的听着心脏跳动的声音。
  “子游,现在你想什么我都知道啦,再也不用问你了。”
  小狐貍说。
  “你去哪里我也能找到你啦。”
  小狐貍又说。
  它用尖尖的吻部轻轻蹭了蹭了下随之游的鼻尖。
  小狐貍最后说:“子游,不过我好像又多丢了一样东西。”
  所有记忆如云烟般消弭在眼前,随之游彻底被震慑住,也终于想清楚了自醒来之后那所有的情绪都源于何处了。
  人妖本就殊途,心脏交换除却会混淆彼此神思所想,实际上所受伤害仍与本体紧密相连。
  难怪,她的剑杀了她自己。
  笑死,这下真成皇后杀了皇后了。
  躲过了拉她殉情的,躲过了拉整个南阳派陪葬的,没躲过拉她去人间玩cosplay的……
  随之游想起来在小小人间里被仲长貍踩死的老鼠,突然觉得同病相怜。
  游游我啊,真的要出事了……
  随之游越想越糊涂。已经彻底失却力气了,身体冰冷,仿佛马上就要陷入深深的沉睡似的。
  她闭上眼,决定放弃挣扎,安静地与世长辞,偏偏又仲长貍笑吟吟地问话:
  “子游,疼不疼?”
  “……”
  随之游暴怒了,她就是死了,就算被钉在棺材里,也要声嘶力竭喊出最后一句话。
  随之游用尽最后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仲长貍……疯子……”
  仲长貍道:“和我一样疯的,还有三个呢。你不会才知道吧?”
  他仿佛很有兴趣一般,搂着她耳鬓厮磨,朗润多情的声音里有些开心,“你还记得前世那个崔也么?这次在小小人间里,我亲手剥下来他的皮,拆了骨头做了些小玩意儿呢。对了,好像还有个卖包子的老板是么?其实你见过,那天牢房里的就是他,你说他怎么敢觊觎你呢?”
  随之游:“……”
  好了好了她知道了,先挂了,拜拜!
  她闭上眼,彻底失去所有意识。
  他妈的,重开咯!去北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