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随之游站在小木屋前,颇有几分依依不舍,“江师兄,我们非要这么早就去找阵眼在哪里吗?”
  “在秘境里也不知外界是何等时辰,随师妹,还是勿要拖延比较好。”
  江危楼对她点了下头,率先迈腿走了。
  随之游像个大哭大闹的熊孩子似的,走得歪歪扭扭摇头晃脑,“我不我不我不想,我累累,我想再睡一会儿。受不了了,我好饿,啊,不行,现在也好渴。”?
  江危楼回头看了眼把自己拧成麻花走着路的她,悄然深呼一口气,忍住不耐,“随师妹,不要胡闹。”
  “我胡闹怎么了,现在又没别人。”随之游也不知道自己是刻意逗他还是真有了些孩子心性,愈发嚣张地晃着脑袋,“江师兄,你说这里三步一个妖怪五步一个法阵,咱们在木屋里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多——”
  江危楼扯了出一个笑,手已经揪起了随之游的后衣领。
  随之游:“……?”
  下一瞬,他脚尖一点地,直接拎着随之游三两步飞了起来。
  “你干嘛!松手!”随之游两腿悬在空中一阵扑棱,“我又不是不会飞,撒手!江危楼,你别惹我!”
  江危楼含笑应允,松了手。
  随之游瞬间摔下去,好在她反应速度快,立刻唤出剑,险险站好。站好后,她第一件事就是叉腰,手指指着江危楼几秒又收回,咬着牙挤出甜美的夹子音,“江师兄,你逗弄女孩子的手段真坏坏!”
  江危楼语气十分温柔,“随师妹这样可爱,是我定力不足了。”
  两人对视假笑,一人强忍不耐,一人紧攥拳头。
  但没多时,他们就没空僵持了,因为不远处又传来了低沉的怪物吼叫声。
  昨日他们刚落入这秘境时,便知道这是地图刷出怪物的征兆,也就是说他们马上又要打怪了。
  随之游有些顶不住,“江师兄,我们得杀到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找到阵眼前,我们必须继续走遍这个秘境。”江危楼深呼了口气,摸了摸胸前的口袋,“只是不知道我身上的符箓能撑到什么时候。”
  修仙弟子也不是万能的,身上的灵力跟蓝条差不多,虽然能自动回蓝,但短时间用完了也没办法再用技能,只能调息运转。
  在这个时候,各种符箓丹药乃至于法器的加成便十分重要了。
  随之游向来比较糙,打架就一把破铁剑从街头砍到巷尾巴,技能都不带用的,一手普攻走天下,便极少不用担心体内的灵气耗损。
  因此,面对江危楼的话,她便开始了犯贱,“江师兄,你不是有剑吗?江师兄为什么不用剑啊?是不想吗?”
  江危楼:“……”
  他淡淡地道:“师妹说笑了,我这身体已——”
  随之游:“残花败柳了?”
  江危楼微笑,“……师妹真是能说会道,希望等会儿应战也能如此骁勇善战,这才不愧对门派对剑修的重视。”
  随之游见他被她梗住,心里美得很,又提出了个很久以前就有的疑问:“不过师兄,我很好奇,掌门明明是符修,为何掌门之位没有给善见师伯?”
  毕竟南阳派的确如江危楼所说,一向注重培养剑修,而门派中修为最高的也是现今这位南阳派掌门的师兄——善见师伯。他渡劫中期的剑修,同时也是江危楼的师父。
  “师父他——”江危楼思考了几秒,才道:“百年前游历归来,至今未曾突破中期,许是向更专心研习悟道吧。”
  原来如此,难怪她刚潜伏进来时还想会一会这位剑修,却怎么也见不到人。
  那怪物的怒吼声愈发近了,两人也呈现出了备战状态,愈发小心了起来。
  江危楼闭眼几秒,低声道:“东南方向,西南方向,还有西北方向,均有数只妖兽。”
  “你之前不是说善见师伯没给你取名吗?”随之游开始打岔,将剑插在地上,胳膊肘拄着剑柄晃了起来,“是不是因为他光钻研怎么突破了就没怎么理你们这些弟子啊?”
  “不是。东南方向的妖气正在接近我们。”江危楼两手掐诀,陡然间立起一道屏障,“他本想收我为弟子的,只是出了些变故。”
  到底能出什么变故,能从原本的内门弟子成为杂役啊。
  随之游心里颇有些纳闷,却也不多问,十分贴心地道:“没事,他不收你弟子,我收你。”
  江危楼陡然转头看向随之游,面上十分明显地露出了一个“?”
  随之游:“……开玩笑。”
  江危楼:“嗯,很有想法。”
  忘了自己现在是外门,人家是内门。
  让人家本升专,确实不太合适。
  一息间,东南方向的妖气侵袭而来,一只浑身尖刺的中型药物狂奔而来。两只长满了鳞片的爪子深深陷入途中,奇怪的叫声几乎让两人有一瞬间失聪。
  江危楼毫不犹豫地开始扔符箓,电符火符伴随着急急如律令的声音直冲怪物而去。
  随之游作为一名外门混子在屏障内,时不时给江危楼传点聊胜于无的灵力,机械无聊的动作让她感受到了真人挂机打架的困倦。
  一刻钟后,这场挂机战斗终于结束。
  江危楼面色又苍白了下,额头沁出了些汗珠,嘴唇愈发殷红。他咳嗽了下,黑得深邃的眸有些朦胧,雌雄莫辩的漂亮面容上显出点病气,“随师妹,你且为我护法罢,我需要调息下。”
  懂,蓝条没了。
  随之游应允,又道:“那江师兄且先等我查探下方才的妖物。”
  她上前去,并不显恶心,伸手直接在血淋漓的尸体里掏了掏。
  没有妖丹。
  随之游转头,“和昨日一样。”
  昨日他们便发现了,被他们杀死的妖物死后与他们之前伏妖的结果一样,都没有留下妖丹。
  “那看来可以确定了。”江危楼顿了下,“这秘境应该是那炼妖道修之前所在的地方。”
  妖物的妖丹和修士的灵田是一个概念,是保证法力源源不断的根本。
  而炼妖便是指,摘取妖物妖丹吸收修炼后,又将从妖丹中获得的法力反哺给失去妖丹的妖怪,以此驱妖为己用同时在短时间内获得大量法力。
  但吸收过妖丹的修士,体内的灵田便会被妖气侵染,从此无法再修炼正常的功法,因而炼妖道士普遍被修仙界认为道心不纯应得而诛之。
  他盘腿而坐,开始调息。
  随之游闭上眼散去神识,“其他两个方向的妖物似乎感受到了这里的动静,赶过来的动作愈发快了。”
  江危楼没有应声,还在努力调息。
  当下情景不容乐观,他身上的符箓仅剩几张了,丹药也所剩不多了,天机纵横的法器耗损灵力只会更多。
  这秘境至今只走了三分之一,还剩三分之二未查探,恐怕找到阵眼前就要先被四处赶来的妖物围攻了。
  随之游又道:“还有一刻钟,师兄,你调息也不能全部恢复,我们回木屋吧?”
  “如果赶回去调息好,再赶来这里不又是被围攻,然后继续往返?”江危楼黑眸紧闭,面色淡淡,话音却透着点狠意,“往复如此,不如一鼓作气,必须继续向前。”
  这人还真是……对自己够狠心。
  一刻钟过后,其他方向的妖物已然袭来。
  但跟随之游想象中不同的是,这次前来的不再是几只,而是将近十几只。它们似乎是一个族群的蟒妖,绿色的舌头上冒着粘稠的血液,粗壮的尾巴一挥便将碗口大的树甩断。
  这比刚才那只怪物起码强个两三倍,恐怖的是,这还是一群。
  江危楼片刻都没有犹豫,于虚空中一伸手,瞬间妖林内一片黑暗侵袭而来,朗朗白日化作夜空。灿亮的繁星与夜空中闪烁,他闭上眼,眉心浮现一轮月牙银光,两指并起在空中画下几道符文,夜空陡然劈下两道惊雷,将天空映出掺着墨染颜色的妖异紫红来。
  江危楼低吟声响起。
  雷电奇异地再次闪烁了下,连起三两颗星星,随后狠狠劈向那群环伺在他们周围的妖怪。
  霎时间,方圆几里的树木化为灰烬,冲过来的蟒蛇群妖被电得低吼狂叫,乱甩的尾巴卷起无数烟尘。那些巨蟒发狂似的,不断喷着大量的毒液,尾巴疯狂敲击着地面。
  我日,好炫。
  随之游震撼。
  江危楼闭着眼,仍在念咒。
  又一道串联着繁星的雷电落下。
  与此同时,江危楼的左眼已经开始缓缓流出了血液。g
  随之游皱起眉头,眸色沉了些,“你流血了。”
  江危楼充耳不闻。
  第三道雷劈下。
  十几条蟒蛇尽数痛吟趴伏,巨大的身体挣扎着颤动。
  他喉间溢出一口血,此刻,终于停下了手,睁开了眼。他的黑眸散发着橙金色,如同印着纹路的宝石一般,光彩耀眼。但左眼的血迹将他的脸染上猩红,显得他沉郁恐怖极了。
  几秒后,江危楼眼眸复黑,他又咳出一口血,“我们走,这三道雷如今去了它们半条命,但撑不了多久它们又会群起攻之,我灵田已空,快走。”
  随之游扶住他,用衣袖擦去了他脸上的血,“万一深入了又有妖怪呢?”
  “届时只需再撑一刻。”江危楼盯着她染血的衣袖,淡淡道:“不过折损些寿元罢了。”
  随之游道:“你还剩多少寿元用啊?”
  江危楼道:“一千五百年。”
  随之游:“用一次这个招耗损多少年?”
  江危楼:“一百年。”
  随之游:“……”
  也就十五次,这片林子才走了多远啊,怎么舍得在这种地方用啊?修仙之人,千万年的寿元总嫌不够,仍想飞升后与天同寿。怎么会有江危楼这种人,就为了找阵眼就能耗损一百年寿元,也不知道该说他傻还是狠。
  随之游有些受不了了,她一把拔起了手边的剑,“那你就在这里好好调息。”
  江危楼蹙眉,“可是蟒妖……”
  “我给你护法。”随之游反手挽了个剑花,回头看他一眼,“我保证,它们绝无可能靠近一步。”
  她话音十分平淡,眼眸里却带着点笑,表情认真:“还是你不信我?”
  当然不信。
  你一个外门弟子,灵力稀少。
  你心思复杂,至今不知你为何接近我。
  你花言巧语,鬼话连篇。
  江危楼这么想,但或许他意识到再深入的确危险,或许是她过分自信,也或许是他窥见她袖口的血迹。
  他深呼了口气,闭上了眼,“好。”
  江危楼盘膝坐下,开始调息。
  她握着剑,走出了屏障,拄着剑对那群被电倒还在挣扎的蟒妖观察着。
  随之游:“江师兄,你知道蛇肉补肾吗?”
  江危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