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翦没有马上做声,站在医院的走廊角落,面容冷峻地听着话筒里女人的抽泣声。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母亲哭得这么伤心,心里也不是毫无动容,但只要一想到母亲曾经做过的事,刚有软化迹象的心就会瞬间立起高墙,重新变得冷硬起来。
  有些事,值得被原谅宥罪,有些事,却是情理难容,无法宽赦。
  至少在他这,他就无法谅解母亲的行为。
  推己及人,换成是他,他不会为了因为什么孤单寂寞,为了报复某人而去纵情肆欲,找很多人来陪自己。
  这不仅玷污了婚姻的神圣性,更是在作践自己。
  曹娇芸抽出一张面巾纸擦着眼睛,继续哀求道:“阿翦,算妈求你了,你就来见我最后一次吧,就当是成全我最后一个心愿,好吗?”
  盛翦暗叹了声,终究还是松了口,“好吧,你把时间地点发过来,我和爷爷说一声就过去。”
  提到那个冷面的前公公,曹娇芸面色一慌,忙说道:“千万别!你爷爷现在这么恨我,他肯定不会让你来见我的!我四点就要走了,也耽误不了你太久的时间,你就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过去吧!”
  “那不行。”盛翦谨记上次和老爷子的约定,坚持道:“我跟爷爷保证过了,只要你来找我,我必须马上第一时间告诉他。”
  曹娇芸被噎住,左右为难了一会,只得妥协道:“好吧,你自己看着来吧……阿翦,你可一定要来啊,妈妈真的很想见你!”
  “知道了,我会去的。”
  盛翦顿了一顿,终究还是念及母子一场,细心地叮嘱了她几句,“你也是,年纪不小了,好好照顾自己,别瞎折腾了。”
  听到这话,曹娇芸刚歇下去的眼泪又滚了出来,伸手紧紧地捂住嘴巴,等那股尖锐的疼痛缓过去了,才颤声道:“好,我会的……”
  挂断电话后,盛翦放下手机,仰头望着面前虚无的空气,长长地舒了口气。
  对母亲这通的来电,他并不感到意外,毕竟他们又没有断绝关系,母亲又只有他一个孩子,不找她,还能找谁呢?
  之前他也不是没预想过,母亲大概率会离开江城,去另外一个城市重新开始。
  而这一刻现在真的来临了,他有不舍,但更多的是惆怅和茫然,不知此后一别,是不是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正怅然着,手机就收到了曹娇芸发来的信息,上面写了约见的地点和时间,下午两点,在机场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盛翦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下午一点了,机场离这有点远,即使不堵车,开车过去也要半个小时。
  也就是说,他现在就得出发了。
  他转身回了病房,想跟爷爷打个招呼就过去,可一开门,看到床上正睡得香沉的老人家,到底还是没忍心吵醒,他写了个纸条压在床头柜的杯子底下,拎起车钥匙便离开了。
  下午一点的大马路,交通状况甚是畅通,车子很顺利抵达了约定的咖啡厅门前。
  盛翦停好车,拔了钥匙走下去,一路径直走向了店门。
  正要推门进去,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哟,瞧瞧我撞见了谁,这不是盛大公子么?”
  认出这是刘毅严的声音,盛翦心口微沉,但面上却不显,脚步只停顿了几秒,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没想到他这么不给面子,刘毅严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怼着盛翦的背影狠狠地呸了一声,骂骂咧咧道:“什么玩意儿啊,有什么了不起的!”
  旁边的同伴见此,纷纷安慰他道:“严哥,这小子脑抽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就是,他就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就只配在医院给他爷端茶送水!不像你,怎么说也是你家公司的副总,比你差得远了!”
  “这小子就是个白眼狼!要不是你以前好心带他一块玩,谁认识他是哪根葱啊!你放心,以后等有了机会,我们肯定帮你好好教训他!”
  听到最后那句话,刘毅严心头一动,脸上浮起几分不怀好意的笑,阴戾道:“想教训他,何必等以后?这会人不就在里边么?”
  闻言,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望向那边紧闭的咖啡馆大门,都露出了迟疑的神色。
  “可他怎么说也是盛家的少爷,大庭广众之下的,我们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冲进去揍他,盛家肯定会找我们算账的吧?”
  “是啊,教训盛翦简单,关键是他背后的盛家可不好惹!我爸爸前阵子刚警告过我,说我要是再惹事,腿都给我打折了!”
  “严哥,我们都知道盛翦这小子得罪了你,也不是不想替你出气,但也要看时机,总不能让我们惊动到家里人吧?”
  别看这群人平日里嘴上叫嚣得厉害,但真到了要动真格的时候,还是会瞻前顾后,斟酌万千的。
  如果盛翦只是个普通平民,他们想怎么对付都成,毕竟在他们的观念里,这就是个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的世界,不能为所欲为,那也是因为对方的钱比自己多。
  而盛家财力雄厚,在圈里是不容小觑的豪门大户,他们就是胆子再大,也掂量着后果来。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提出反对意见,刘毅严心里一阵心烦气躁,粗声粗气地说道:“怎么?都怕了!?平日里你们吃我的,喝我的,玩我的,怎么没见你们推脱?这会要用上你们了,就开始各种找理由了,你们可真够哥们的!”
  说起吃喝,他心里就一阵来气。
  以前有盛翦这个大冤种买单结账,他们这群人习惯了大手大脚地挥霍,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从不去考虑账单的事。
  这会盛翦脱离出去了,他们还是照着以前的那一套玩法,身为这群人的领头老大,他逼不了盛翦继续当ATM机,也不好开口让大家AA分了,就只能自己硬生生地吞下这个苦果了。
  因为这样,他现在手头变得越来紧了,虽说他的收入不是普通人能比得了的,但也架不住这一大帮人三天两头的高消费支出,上班的工资全都搭进去不说,连股票基金挣的那点钱也给赔了进去,都快落入捉襟见肘的窘境了。
  刘毅严有苦难言,就只能把这股打肿脸充胖子的怨气迁怒到盛翦的身上,得了机会就想趁机报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