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老爷子神色古怪地打量他片刻,想了一想,还是觉得很有必要纠正一下这个孙子的错误认知,斟酌着道:“阿翦,你年纪轻,很多事还不能透过表象看实质,你大哥没你想的这么善良,他之所以没对你妈穷追猛打,绝不是因为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他只是不想单纯地被凌家那个小少爷讨厌而已。”
  盛翦闻言一怔,抬起头望向他,“是这样吗?……爷爷,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听你爸说的。”
  老爷子皱着花白的小眉头,努力回想着盛一凡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话,“你爸说你大哥浑身下去就一个软肋,就是你兄夫,听说是他帮着说了不少话,你大哥这才没下太重的手,否则,你妈这会早就身败名裂蹲牢房去了。”
  盛翦沉默听他说完,将苹果削干净,利索地切成一块块放进盘里,在上面插上水果茶,而后轻轻地推到老爷子面前。
  忙完这一切后,他才收起水果刀,轻声道:“就算如此,也足以证明了大哥不是冷血无情的人。以前,我很怕他,畏惧和他直面对上,可现在,我对他只有敬慕。”
  顿了一顿,他又补充道:“当然,筠潼也很好,他也是个值得我去敬重的人。”
  盛一凡推门走进来时,正好听到他这段话,意外之余,又有些说不出的欣慰。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盛翦转回头见他来了,忙起身迎上去,主动接过他手里的公文包,笑着道:“爸,你来了。”
  盛一凡朝他笑了一笑,温声道:“我来接你爷爷出院。”
  老爷子之所以迟迟不肯出院,主要是因为不想见到曹娇芸,既然曹娇芸现在已经搬出去了,也是该接回家了。
  盛老爷子也明白家中不可长时间无人坐镇的道理,抬头巡视了一圈屋里,忽然生出几分惆怅的心思,感慨道:“在这住了这么些时日,如今忽然要搬回去,老实说,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盛一凡正吩咐着两个护工收拾东西,闻言不觉有些失笑,“若是别的地方,您要住多久都没问题,可这里毕竟是医院,比不得家里舒服宽敞,闲杂人等又太多,还是回去静养比较好。”
  老爷子点了点头,也就不说啥了,叮嘱护工收拾干净点,别遗漏了什么东西。
  盛翦将果盘里的水果都打包了起来,就连边上最后两个有点蔫了的香蕉都没放过,盛一凡看到了,笑着道:“阿翦,家里水果多得是,不带也没什么。”
  盛翦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手里装水果的塑料袋,低声道:“还是带走吧,这是爸爸你昨天买来的,不能浪费了。”
  他以前挥霍无度,不知柴米油盐酱醋茶,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足生活,如今他醒悟过来了,就不想再做一只单纯的米虫了。
  虽然他现在仍无一技之长,也没什么赚钱的本事,不过,至少他能拘束自己,变得节俭一点。
  何况这是爸爸买的呢,水果都还能吃,不能霍霍了。
  盛一凡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会听到他这么说,不由就多看了他几眼。
  以前,他总嫌这小儿子不懂事,也不省心,当真是人厌狗弃的存在,现在变得这么懂事温顺,乖巧到他开始厌恶从前的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珍视这个儿子?
  所幸为时未晚,一切都还来得及弥补。
  两个护工动作十分麻利,很快就收拾了个七七八八,盛翦巡视了一圈,看着差不多了,便想下去办出院手续。
  临走前,他望向盛一凡,正要打个招呼,冷不防就注意盛一凡身上穿的衣服,不觉微微一愣,而后扬起了笑颜,“爸爸,你这身衣服,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吧?”
  忽然被儿子直面点出来,盛一凡多少有些不自在,强装镇定地点了点头。
  盛翦走到他跟前,很认真地上下打量他的衣着,微笑着赞叹道:“不愧是筠潼,眼光真好,这身衣服很合适您。”
  被他们的对话吸引了注意力,老爷子也跟着打量了一番盛一凡,款式挺括大方,剪裁精巧,质地精良,确实不错。
  不过,这跟凌筠潼有什么关系?
  老爷子没想通,便将内心的疑惑问了出来,盛一凡笑着解释道:“这衣服是筠潼设计的,他和潘密合开了一家服装品牌,旗舰店就落在中央广场里,口碑还不错。之前阿翦想送几套店里的衣服给我当生日礼物,逛店时正好碰见了筠潼,于是就让筠潼帮忙挑选了。”
  老爷子一下愣住,有点难以置信地说道:“我是有听说他是名音乐制作人和画家,怎么还是个服装设计师啊?”
  提到这个多才多艺的儿媳夫,盛一凡很自然地流露出骄傲的神色,说道:“筠潼可能干了,不管是音乐绘画,还是手工或服饰珠宝设计,对他来说都是手到擒来,游刃有余的事。
  我和奕宸现在穿的衣服,甚至连喝茶用的杯子,都是他一首设计的。这孩子是个难得一见的天才,而且创造热情极高,时不时给我们制造些惊喜,也不知他以前都是怎么自学的,这么复杂的东西,居然也能让他无师自通。”
  老爷子仍是怔怔地,过得好一会,才低声道,“他年纪轻轻的,看不出来竟已经这般厉害……也难怪会被阿翦他大哥相中,大概也就只有这样的天才,才能入他的法眼吧……”
  盛一凡摇了摇头,正色道:“奕宸选择筠潼做一生的伴侣,可不是因为瞧上筠潼这身的本事,在筠潼有所成就前,他的心意就已经确定了。”
  老爷子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也没再说什么,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盛翦还要下去办出院手续,交代了两声,正要离开,就被他爸给叫住了,“阿翦,明天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过来吃顿便饭吧。”
  盛翦愣了一下,没马上回答,而是询问地望向他爷爷。
  老爷子知道他这是怕自己孤单,摆摆手,不在意地说道:“不用老惦记着我,你想去就只管去吧。”
  见他没有牵强或者不悦的意思,盛翦才点头应下来,离开病房下楼去了医院的收费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