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凌筠潼牵着一群小萝卜头过来时,盛翦已经和其他人聊开了,现场气氛还算不错。
  凌筠潼原本还担心盛翦会无所适从,这会看到他已经成功地融入了大家,不由高兴地扬起了笑脸,远远地喊了一声,“盛翦,你来了。”
  盛翦闻声望过去,忙起身迎上前,“凌少爷,您好,叨扰了。”
  刚被他爸爸带进门时,凌筠潼正跟他大哥你侬我侬,他没好过去打扰,还想着过会再去补上身为客人的礼数,结果没等他候到机会,就被娄丞拎到这里来了。
  凌筠潼笑吟吟地走到他跟前,抱着一个小萝卜一道坐下来,热情地回道:“别客气,以后就当这里是你的家吧,欢迎你随时过来玩。”
  盛翦愣住,不觉望向他的眼睛,有点难以置信地问道:“……真的?我真的可以随时过来?”
  凌筠潼毫不犹豫地点头,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当然啊!你是我小叔子嘛!”
  要是换成今天以前,他肯定不会这么快接受盛翦,可刚刚盛一凡去接盛翦进院子时,他注意到了,盛一凡看着盛翦的眼神很温和,充满了慈爱和关怀。
  那是一个父亲看儿子的眼神。
  这让他感触颇多,就算是为了盛一凡也好,他想试着和盛翦好好相处。
  也许盛翦从前做得不好,甚至还有些混,可人非圣贤,既然他已经从良了,就该给他一个机会才对。
  盛翦怔怔地望着凌筠潼,鼻子一酸,莫名地就有点想哭了。
  深吸了好几口气,他极力压住沸腾的情绪,嗓音微哑,“谢谢你,凌少爷。”
  “别叫我凌少爷了,太见外了。”凌筠潼想了一想,不好意思让人家喊自己一个男的嫂子或者姐夫,就腼腆地建议道:“我们年纪相仿,你和其他人一样,也叫我筠潼吧。”
  “那怎么行!”盛翦忙道:“这对您太不敬了!要不,我喊你凌大哥吧?”
  “可是我比你小呢,你叫我大哥,这与理不合。”凌筠潼大方地笑笑,“没事的,你就喊我名字吧,以后我和爸爸一样,也叫你阿翦,这样听着亲切。”
  盛翦鼻子更酸了,眼睛红通通地看着凌筠潼,欲言又止地。
  见他一副要哭不哭的,凌筠潼被吓了一跳,赶紧道歉道:“对不起啊,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让你难受了?”
  盛翦摇了摇头,抬手抹掉眼角的泪水,脸因为尴尬羞窘涨红了一片,梗着声道:“不是,我是太感动了,没想到您人这么好……”
  想到自己之前还带人去人家店里闹事,甚至还踹伤了人家的经理,他就羞愧不已,无地自容,恨不得拿把刀一抹脖子,以死谢罪算了!
  凌筠潼最怕人家哭了,手足无措了一会儿,词穷地安慰他道:“你、你不用这样!不就是改个称呼而已,这没什么的……”
  盛翦摇了摇头,很想说点什么,可是喉头却梗塞得厉害,他怕自己一开口就是哭音,只好艰难地忍了下去,拼命平复自己的心情。
  娄丞见他眼睛湿漉漉,哭得像个傻包子似的,啧了一声,随手抽了几张纸巾丢进他怀里,无比嫌弃道:“哭啥啊,男子汉大丈夫,有点骨气成不!”
  这话商宜佳就不爱听了,双手往腰上一叉,振振有词地纠正他道:“丞叔叔,人家都说是被师傅傅感动哭的了,跟骨气又没关系!这种时候,你应该跟师傅傅一起安慰盛翦,而不是给人家丢纸巾!”
  朱雨菲也附和道:“是啊,你就不能温柔点么?”
  娄丞撇撇嘴角,毫无愧意,“不好意思,我的温柔都给我家小白了,就只剩下粗鲁和粗暴!我能给他丢纸巾已经很不错了,知足点吧!”
  他们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盛翦听得脸一阵火辣辣的,捡起娄丞刚丢过来的纸巾,默默地擦了去眼角的泪水,低下头不作声了。
  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
  正默默地羞窘着,一只剥了皮的橘子忽然闯入了他视线里,他不觉一愣,下意识地抬起头,就对上了袁青讨人喜欢的笑脸,“吃个橘子,转换下心情吧!这橘子是启之家的生态园种的,今年刚出来的新品,很甜的!”
  盛翦看了看他,又看看他手中被剥得溜干溜净的橘子,小小声地道了谢,便伸手接了过来。
  方奇将他杯里的冷茶换成了热的,重新递到他手边,温声笑道:“娄少爷心直口快惯了,你别放在心上。日后等你和他相处久了,就知道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了。”
  潘密也笑道:“是啊,他嘴巴就是这么欠,招打得很,我们这就没哪个不被他呛过的。就说筠潼吧,当初他就没少给筠潼添堵,也是被你大哥收拾好几回后,这才稍稍变乖了点。”
  被大家这么劝着哄着,盛翦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羞愧地反省道:“其实娄少爷也没说错,男儿有泪不轻弹,是我没克制住,失态了……”
  其实他眼窝子原本也没这么浅,也就是自从和父亲的关系转好后,才渐渐变得这么感性的。
  他得到了一直想要的关爱,空寂已久的心,也被一点点地填充和捂热,不仅对自己的人生有了全新的感悟,就连感情都变丰沛了许多,再也没有从前那种麻木不仁的感觉了。
  心一旦变得柔软了,自然也就容易被触动了。
  凌筠潼看着眼前的盛翦,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联想到了自己。
  他就是个经常眼泪乱弹的男儿,以前也不知被娄丞吐槽了多少次,甚至连凌娇花都喊出来了,所以,对盛翦此刻的心情,他是能感同身受的。
  稍稍斟酌了会用词,他便以过来人的身份,很努力都安慰犹在羞愧的盛翦,“阿翦,娄大哥确实没什么恶意,他要是不待见一个人,话都懒得跟对方说半句,更别说挑对方的刺了。他能这么对你,证明他已经把你当自己人看了,这是好事,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话音刚落,那边的娄丞就嚷嚷了起来,“凌小潼,你可别乱做我的代言人哈!我还没放下对他的成见呢,想要当我的自己人,他还早得很!”
  凌筠潼抬起头,冲他灿然一笑,“但你已经在接受中了,对吧?”
  娄丞噎了一下,傲娇地哼了一声,随手捡了个苹果狠狠地咬了一口,借以表示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白祁拿这个二货没办法,只好抱歉地对凌筠潼笑笑。
  凌筠潼笑着摇了摇头,对此并不介意。
  其实就算娄丞不答他也知道,避而不谈,就相当于是默认的意思了。
  只不过娄少爷拉不下面子,非要摆黑脸而已。
  在场的人年纪都相差不多,气氛很快重新活络了起来,盛翦也收拾好心情,一群人说说笑笑的,甚是欢乐。
  娄父和娄母被盛一凡迎进院子里,去主宅大厅的途中,远远听到这群年轻人的笑声,不觉停下脚步,驻足望了过去。
  看到自家傻儿子正咔擦咔擦地啃着苹果,时不时还唾沫乱飞地插几句嘴,全然没个贵公子的模样,娄父不忍直视地扭回头,都不想承认这是自家的崽了。
  娄母和他关注点不一样,见盛翦居然也在那群年轻人里头,而且和其他人言笑晏晏的,似乎十分熟稔的模样,不禁瞪大眼睛,讶异道:“一凡,我记得你家阿翦和阿丞他们以前没啥来往的,就连玩都不在同一个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要好了?”
  盛一凡顺着她视线望向盛翦,眼神温和,微笑道:“阿翦以前确实不懂事,不过他现在开窍了,知道了近墨者黑的道理,就跟以前的狐朋狗友都断绝了联系。我让他多和阿丞他们相处,也好学学这群哥哥们的优良品质。”
  听到这话,娄父瞟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你的理想倒是挺美好,可惜他的妈叫曹娇芸!他之前之所以这么不成器,还不都是他妈教出来的?他现在看着是往好的方向发展了,可谁知道哪天曹娇芸会不会忽然抽筋,又把你这个儿子往黑里带?”
  “她休想!”
  盛一凡神色一冷,斩钉截铁地说道:“以前我因为对曹娇芸的厌恶,连带着也排斥去管教阿翦,但以后不会了,只要我还活着,就不允许曹娇芸再来祸害阿翦!”
  “决心谁都会下,关键是能不能做到!”娄父目光望向他,肃容道:“曹娇芸什么样的性子,你比我们都清楚!你一日不跟她离婚断干净,你们之间就还有的掰扯,盛翦是她在盛家立足的最大凭仗,她不可能把儿子让给你去管的!”
  娄母也赞同地点了点头,“是啊,既然明知是孽缘,就该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一凡,你这拖得也够久了,早点了结早安心,宁愿多舍点钱,也要把这尊瘟神送走了!”
  盛一凡沉默下来,隔了片刻,才徐徐道:“之前我跟她提了无数次,她每次都拒绝得毫无余地,要么就是让我把整个盛氏集团送给她当阿翦的抚养费,否则免谈。”
  “这女人还真是贪得无厌,亏她也说的出口!”娄父面露嫌恶,不屑道:“还整个盛氏集团,她怎么不去抢呢!”
  盛一凡苦笑,“和她争争吵吵这么多年,我其实已经很累了。但盛氏集团是我们盛家祖传的基业,我怎么可能答应她?她也是料准我不会同意,所以才会提这个要求。”
  娄家夫妇听得堵心,对曹娇芸的厌恶又升了一层。
  三人边聊边走进客厅,见沙发区域空无一人,娄父随口问了一句,“今天是你生日,你应该请了不少朋友吧?他们都还没到么?”
  盛一凡摇了摇头,如实道:“没了,人都到齐了。”
  娄父闻言顿时一愣,忍不住吐槽道:“你这也太佛了吧?好歹多请几个凑凑热闹啊,就我们仨,搓麻将都凑不齐一桌人!”
  盛一凡笑了笑,邀请他们落座,亲自给他们沏茶,温声解释道:“不过是个生辰而已,没必要弄得太麻烦。自家人随便聚一聚就差不多了。”
  娄父还是觉得不太妥当,正欲再说点什么,这时,一道清淡平静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有你们二位作证就够了,毕竟家丑不宜外扬。”
  乍然听到这声音,三人都愣住了,不约而同地侧头望过去,就看到盛奕宸从外边走进来。
  娄父没听懂他的话,直接问道:“奕宸,你要我们作什么证?家丑指的又是什么?”
  盛奕宸弯唇一笑,别有深意道:“这是我送给他的贺寿大礼,到时你们就知道了。”
  丢下这话,他便上楼处理工作去了,只留下客厅的三人面面相觑。
  娄父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扭头望向盛一凡,神色古怪地问道:“盛老弟,我忽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你这大崽没问题吧?”
  “是啊,我也觉得慎得慌,他可别卖了我们才好!”娄母抚着小心肝,也是心有戚戚然的。
  盛一凡也不清楚盛奕宸葫芦里卖的什么的药,无奈地笑道:“他平日里没什么事都不跟我搭话,我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不过,他应该不至于要卖了你们,再怎么说,筠潼还喊你一声娄爸爸的。”
  一提到凌筠潼,娄父就跟吃了定心丸似的,瞬间安下了心,深以为然道:“说的也是!这臭小子要是敢对我们不利,我就去跟筠潼告状,让他狠狠修理你家大崽!”
  正闲聊着,院子里的烤架摆起来了,各种美味的食物在通红的炭火上滋滋作响,散发出令人垂涎三尺的香气,几个小萝卜头在院子里欢快地奔跑打闹,原本静谧的花园一下闹腾了起来。
  三人移步去了院子,很快融入了外边的欢声笑语中。
  不管什么时候,烧烤都是最容易营造气氛的聚餐方式,除了烤制品,厨师们还精心准备了煎炒焖煮之类的清淡佳肴,配着美酒和鲜甜的果汁,也算宾主尽欢,皆大欢喜。
  比起娄家老两口,盛一凡还是更喜欢清静,看着差不多了,便独自坐在不远处的花架下,静静地看着那边的热闹。
  盛翦在帮着厨师忙碌着,炭火火燎炙热,将他熏了一脑门的汗,凌筠潼给他递了条湿毛巾,他胡乱地擦了一把脸,又低下头,继续认认真真地烤制面前的食物。
  盛一凡的目光凝在小儿子的脸上,嘴角不觉牵出了一丝微笑。
  原以为这样的温馨和睦,会一直持续到落幕,结果在用过晚餐,五个小萝卜头都被自家父母接走后没多久,凌家就来了个不速之客,将原本和乐融融的气氛坏了个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