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及此,盛翦浑身突地一个激灵,猛地望向盛一凡,面红耳赤地想要解释什么,可话到了嘴边,他又词穷了,根本无从狡辩。
  刘毅严他们之所以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把他冤大头,其实也是他自己作出来的。
  以前他为了显摆刷存在感,没少主动跳出来大出风头,久而久之,那些人就被养习惯了,以至于后面哪怕他不在场,也会直接记到他名下。
  碍于面子,他也不好说什么,每次都是生生地受下来,盛一凡每每查他的银行卡账单,以为那些灯红酒绿的明细花销全都是他搞出来的,少不得又是一通痛批训斥。
  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他除了在汗颜中懊悔莫及,就想给自己抽两耳光。
  他爸说的没错,他就是又蠢又怂。
  盛氏集团要是交到他手中,要不了多久肯定玩完了,祖上几辈积累下来的基业,也会在他手中终结。
  也难怪爷爷会渐渐改变态度,开始将关注的重点,从他身上移到盛奕宸那边。
  和年纪轻轻就坐拥雄图霸业的盛奕宸相比,一天到晚只会惹爸爸生气的他,连个屁都不上。
  盛一凡看他这羞愧不安的小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暗叹了口气,正色说道:“阿翦,你过去确实浑浑噩噩了些,但也怪我这个当爸的,当初没有好好教育你,这是我的错。”
  盛翦听得鼻子一酸,连忙摇头道:“不是的!爸,是我……我太没出息,给你丢脸了……”
  “不,子不教,父之过,这确实是我的问题。”
  盛一凡打断他的话,停住脚步,转身对上的他的眼睛,郑重道:“以前的事无法抹消,过去也就过去了,从现在开始,我们重新来过,我努力学习当一个称职的父亲,你也改掉以前的恶习,好好做人。我们一起加油,好吗?”
  盛翦怔怔地望着他,鼻子通红,眼角迅速泛起一层湿润,凝聚成随时掉下来的水珠。
  他张了张口,很想说点什么,可是喉头却梗塞得不行,挤出来的都是破碎的嗓音。
  最后他放弃了,用力抽了抽鼻子,红着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盛一凡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没再说什么,正好病房也在不远处了,便走过去,推开门进了屋。
  听到开门的声音,床上的老爷子条件反射地抬头望过去,见他总算来了,眼睛先是一亮,待注意到他两手空空地走进来,那抹亮光顿时消失无踪,闷闷地别开了视线。
  盛一凡眼睛利索得很,很快就看穿了他的失落,不禁就有些哭笑不得,无奈道:“午餐都在阿翦那里,他一会就拎进来。”
  被他揭了个正着,盛老爷子脸上浮起一丝可疑的燥红,嘴硬道:“无所谓,反正医院的饭菜也不错!”
  盛一凡好笑地摇了摇头,也懒得去纠正他的口是心非,自顾地走到餐桌前,将上面摆放的水果挪到旁边的茶几上,方便待会布菜。
  盛老爷子也自觉地扶着墙站起来,慢悠悠地走到餐桌前坐下,抖开餐巾,仔细地系在自己的脖子下。
  忙完这一切后,盛翦也收拾好情绪,从外边拎着食盒进来了。
  父子俩就默契地分工合作,摆菜的摆菜,盛饭的盛饭,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至于盛老爷子这个病患,就正襟危坐地等着吃。
  今天的菜色依旧色香味俱全,盛老爷子粗粗扫了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余光瞧见盛翦盛了一碗鸡汤,很自然地伸出手想接过来。
  结果那碗汤却中途改道,直接放到了盛一凡的桌面,不孝孙还毫无自觉性地讨好道:“爸爸,这汤有点烫,你喝的时候注意点。”
  盛老爷子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嘴角抽了抽,故意干咳了几声,盛翦马上反应过来,赶紧也盛了碗送过去,亡羊补牢地笑道:“爷爷,您也喝汤。”
  盛老爷子重重地哼出一声,板着脸没搭理他迟来的殷勤,兀自地执起筷子开始夹菜。
  心里忍不住忿忿地抱怨起来,真看不出来啊,这臭小子原来还是个父控来着!
  以前见了他爸,哪次不是恨不得逃得远远的,现在倒是黏得不行,那乖兮兮的孝顺劲,害得他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
  肉麻!恶心!
  注意到他面色不佳,盛一凡不觉有些疑惑,问道:“爸,你怎么了?……谁惹你了?”
  不好直接吐槽看不惯他们的父慈子孝,盛老爷子脑瓜子一转,就把锅甩到了曹娇芸的身上,冷哼道:“还能有谁?不就是阿翦的妈!她把我气出了大病,结果我住院这么多天,她愣是一次都没来探望我,也不知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乍然提到曹娇芸,盛翦脸上笑容一滞,默默地低下头,没敢作声。
  盛一凡顿了一顿,淡淡道:“是我让她别来的。”
  盛老爷子不觉愣住,诧异地望向他,“……为什么?”
  盛一凡夹了块鸡肉放到他碗里,心平气和地解释道:“你这次发病,完全都是因为她的缘故,我怕你瞧见她又要生气,索性就让她待在家里别出来了。”
  盛老爷子哑然,也不知想到什么,神色一瞬间变得复杂起来,阴着脸坐在那一时没动。
  盛一凡以为他在气曹娇芸的不懂事,放缓了语气安抚他道:“她来不来的,其实也没差什么,阿翦这几天不是把你照顾得挺好么?我虽说工作忙了点,但只要得空,也会过来陪你的。”
  盛老爷子抬头望向他,眼神变得越发复杂难言,嘴皮子翕动了几下,欲言又止地。
  最后他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僵硬地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道:“说的也是,她不在也好,我正好落得眼不见心不烦。”
  盛翦闷闷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仍是不发一言。
  摸着良心来说,他妈这次确实太过分了,把爷爷气得心脏病复发不说,事后还跟完全消失了似的,一次都没来医院,简直愧为儿媳。
  虽说他爸之前确实说过,让他妈别来医院,可人可以不到,至少心意总要表达一下的吧?
  相比之下,她妈还不如凌筠潼会做人呢,每天派人给他们爷仨送一日三餐,时不时还会捎上下午茶点心什么的。
  他爷爷现在忌口,他爸爸不爱吃甜的,那下午茶点心是为谁准备的,答案不言而喻。
  也难怪爸爸会对凌筠潼疼爱有加,不管凌筠潼是真情还是假意,抱着什么样的目的,至少人家面上的功夫是无可挑剔的,他妈却连装都不愿装一下。
  以前他不理解爸爸为什么老是不回家,还成天跟他妈妈吵架。
  现在他能感同身受了,推己及人,换成他有这么一个老婆,他也不乐意回家,没准还吵得更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