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被提及曾经视如噩梦的往事,凌筠潼大脑刷地空白,整个人顿时僵成了石块。
  盛奕宸就知道不能触及那件事,忙搂住他,柔声央着他道:“刚刚你已经答应我不生气的,你可不能食言。”
  凌筠潼深吸了口气,憋住没呼出来,僵硬地点了点头,“嗯,你继续说,我没生气。”
  盛奕宸仔细观察了他一会,见他面容略显苍白,但眼睛还是和往常一样清澈明净,便稍稍松了口气,压低嗓音说道:“我初次见到你,是在一场晚宴上,当时我刚在华尔街初出茅庐,因为羽翼未丰,华人在那边的金融圈又饱受种族歧视,师傅劝我有空多回国拓展人脉,为将来回国发展提早做准备。”
  顿了一顿,他继续道:“我就是在回国参加的第一场晚宴上见到了你。”
  凌筠潼眉心拧了起来,努力回想了片刻,却没在脑子里找到任何相关的回忆,不觉摇头道:“我还是完全没有印象,我真的不记得有见过你。”
  “当时你和你父亲一起出席,全程都跟在你父亲身边,而我也没有上前打招呼,你没印象也正常。”
  盛奕宸笑了一笑,垂眸凝着他的脸,道:“也许眼缘就是这么奇妙吧,你刚走进会场,我就马上注意到了你,当时的你还是个小少年,个子比现在还矮两个头,可能因为不习惯面对这种人多的场合吧,我看到你时不时露出不安的神色,好几次想去牵你父亲的手,可又因为害怕被旁人嘲笑没敢乱动,只好亦步亦趋地紧紧跟在你父亲身边,像只害怕走丢的小狗似的。”
  时至今日,他只要想起初次见到凌筠潼的场景,嘴角就会忍不住牵起微笑的弧度。
  那时候的凌筠潼真的太可爱了,白白嫩嫩,懵懵懂懂的,浑身都是青涩的孩子气,小尾巴似地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父亲身后,很容易就了勾起人的保护欲。
  他也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可因为曹娇芸的关系,他对这个父亲正室生的嫡子毫无感情,甚至因为恨屋及乌的关系,还很讨厌这个和自己有一半相同血缘的胞弟。
  因为这股排斥厌恶的情绪作祟,这些年来,他从未主动见过那个异母弟弟,就权当自己没这个血亲。
  可在见到凌筠潼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了那个异母弟弟,莫名地觉得,如果盛翦也似凌筠潼这般温软乖巧,他倒也不是不可以尝试着接受这段兄弟缘。
  那天的晚宴他没呆多久,很快便被一通急电叫走了,接下来繁忙的工作,也让他暂时把凌筠潼这个人抛到了脑后。
  再次见到凌筠潼,便是两年后的事了。
  那一天,仍是在和初次见面类似的晚宴上,他正在和旁边的宾客聊着天,余光忽然看到从门口进来的人,他心莫名一颤,到嘴的话也忘了要说出来。
  虽然距离上一次见面隔了七百多天,可是时光并没有让他的记忆褪色,反而变得越发鲜明。
  十三岁的凌筠潼,个子比两年前高了一个头,但还是没超过他的父亲,仍是那副稚气未脱的天真模样,一看就是被家里保护得很好的温室少爷。
  盛奕宸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就挪不开眼睛了,索性在附近寻了个角落,一边喝酒,一边继续观察那边的凌家小公子。
  他猜想凌筠潼过去这两年估计没怎么跟他父亲出来应酬,因为凌小公子的交际水平可以说毫无进步,仍是和两年前一样口笨舌拙,话没说两句脸就红了个通透,但贵在态度真诚恳挚,那些宾客对凌小公子的表现还是满意的。
  听到这里,凌筠潼窘得瞬间红了脸,忍不住打断他的话道:“既然我这么笨,你别看我就好了,在场优秀的人那么多,你应该去关注别人才对。”
  盛奕宸揉了揉他脑袋,温柔地笑道:“但我就偏偏喜欢看你,那种场合,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虚伪的假面具,说着滴水不漏的客套话,就唯独只有你是真的,你对别人的友善是真诚的,不加掩饰的,我就喜欢看这么真实的你。”
  凌筠潼脸更红了,抿着唇害羞了一会,小声问道:“所以,你就是因为那两次偶遇对我上了心?”
  “并不是。”盛奕宸摇了摇头,思索了片刻,道:“应该是第三次偶遇,那一次,你帮我躲过了一劫。”
  “我帮了你?”凌筠潼呆了一呆,努力回想了片刻,最后还是放弃地摇了摇头,“我还是没印象。”
  “你当然没印象,因为那一次,我依然没出现在你的面前。”
  盛奕宸凝着他困惑的眼睛,语气稍稍冷肃了些许,“当年我跟师傅在华尔街合创公司,因为动了某些人的蛋糕,被黑手党列入了暗杀名单里。那些人在国外找不到机会下手,便一路尾随跟着我到了国内,有一次,他们在我经过的某个路段上提前做了手脚,可在我赶去目的地的途中,无意中撞见正在路边被人碰瓷的你。”
  被他这么一提,凌筠潼睁大双眼,一段被尘封已久的记忆随即被打开,顿时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过了好一会,他终于惊出声,“你说的……该不会是我十四岁那年,被一个老奶奶缠着非说是我撞到她的那件事吧?”
  见他被勾起了回忆,盛奕宸解释起来也就顺畅了很多,点头道:“对,那人估计是碰瓷惯犯了,特意选了个监控死角,专门找你这种年幼好欺负的下手。”
  凌筠潼呆呆地望着他,又过了好一会,才难以置信地喃喃道:“所以,当时帮我摆脱那人纠缠的人,是你……?”
  他现在已经完全想起来了。
  那一天是父亲的生日,为了庆祝,他一大早就出门了,打算亲自挑选一份大礼送给父亲。
  正好那天司机家里有事,他虽然已经学会了开车,但因为未成年还没有驾驶证,就只好到外面拦了辆的士出了门。
  好不容易买好礼物后,他本想和出门时一样,随便在路边拦一辆的士车直接回家,结果在他抱着礼物站在马路边上等车时,忽然听到附近传来扑通一声,好像是人摔跤的声音。
  他循声望过去,还真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倒在了地上,当即他被吓到了,也顾不上想太多,赶紧跑过去把人扶起来,担心地查看对方的伤势,甚至还想着替对方叫救护车。
  哪知道还没等他拿出手机,原本气息奄奄的老奶奶忽然变得凶狠蛮横,拽紧他的手叫他赶紧赔钱,那咄咄逼人的阵仗,直接把他给弄懵了。
  那地方确实是个死角,路边的监控录像根本排不到,他也很少看社会新闻,对那些什么老人摔跤恶意讹诈的案件一无所知,刚开始还能耐着性子解释,直到后面对方越说越过分,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撒起了泼,他才意识到自己是被人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