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娄丞拒绝了凌筠潼的过夜挽留,驾着车,独自离开了盛宅。
  晚上八点多的马路,车子依然多得叫人抓心挠肺,只能顺着前面的车流,一点一点地龟速前进。
  等待红灯的功夫,娄丞看着不断倒数的秒数,不觉想起刚在吃饭桌上所看到的一幕。
  那两对夫夫,还真是不遗余力地秀恩爱撒狗粮,不是帮对方夹菜,就是眉来眼去的,完全没顾忌他这个单身狗的感受。
  虽然早就做好身为电灯泡的心理准备,之前吃过那么多次狗粮,也有了一定的抵御能力,但他还是被刺激得不行,眼睛都快被闪瞎了。
  郁闷之中,他又想到了白祁,越发地百无聊赖。
  也不知道小白现在在做什么,中午他好像挺生自己的气,现在给他打电话,大概率不会接的吧?
  这么想着,他忽然有点按捺住不住了,趁着前边的红灯还没有过,鬼使神差地摸出手机,给白祁拨了电话过去。
  结果才响两声,就被那边挂断了电话,再打,继续被挂断,再再打,照旧毫不留情地挂断。
  娄丞被激起了脾气,依依不饶地第四次打过去,那边却已经是关机的状态。
  瞪着显示无法接通的界面,他咬牙切齿了一会,挫败地把手机丢到了副驾位上。
  好吧,还真不接他电话,这小明星的气性可真大。
  好不容易回到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娄丞拎着车钥匙大步走进大厅,正要上楼,就被坐在客厅看电视的娄父给喊住了。
  他现在心情不好,不太想理人,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勉强道:“爸,你有事快说,没事我想上楼休息了,上了一天班,我累了。”
  娄父没马上接他的话,抬起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他片刻,玩味地问道:“脸拉得比马还长……怎么,跟白祁闹矛盾了?”
  娄丞猛地望向他亲爹,严重怀疑老爷子在他脑袋上装摄像头了,不然怎么就一针见血地问出了他的症结所在?
  娄父一看他表情,就知道自己猜中了,端起面前的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不用怀疑,你是我儿子,你眉头一皱,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娄丞沉默了片刻,慢吞吞地走过来,挨着他爹坐下,哭丧着脸道:“爹,我觉得我对小白挺好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老不领情,还总是对我这么凶。”
  “那是因为你没讨对人家的欢心。”娄父依然不急不缓地喝着茶,微微扬起了嘴角,“你只给自己想给的,却不弄清楚人家真正想要什么,也难怪会碰钉子。”
  娄丞愣了一愣,坐在那思索了半晌,仍是一头雾水,费解道:“可我觉得,我已经够投其所好了,小白想推新人,我就筹办大型选秀活动,把他的新人都塞进去,他想要钱要知名度,我给了他终身代言人的合同,他想开演唱会,我提前帮他把市里最大体育馆给定了下来……我做的这些,难道不是他所求的吗?”
  娄父叹了口气,道:“儿子,你为他做的这些事,最多也就是帮他省点麻烦而已,这不算什么!就算没你,人家白祁好歹现在也是歌坛一哥,难道这些事他就做不到了?你想让他心里有你,就多琢磨琢磨,做些雪中送炭的事,光会锦上添花有什么用?”
  被他这么一点拨,娄丞霎时露出恍悟的神色,可转念又一想,又郁闷起来,“我倒是想送炭,可人家现在的身份地位,什么都不缺,背后的团队业务水平也不错,就算偶尔遇到公关危机,也很快就化解了,我哪来的机会啊!”
  娄父放下茶杯,拍了拍他的肩膀,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没有机会,你就不会给自己创造机会吗!?光等老天爷给你安排,你什么时候才能追上人家!?”
  娄丞正专心琢磨送炭的时机,听到父亲最后的那一句话,“啊?”了一声,莫名其妙地问道:“爹,你在说什么啊,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追小白了?”
  娄父直接瞪起眼睛,“你搁这跟我装什么呢?你要不想追人家,为什么对人家那么好?又是帮人家培训新人,又是帮人家提前订演唱会场地的,你闲着慌吗?”
  娄丞懵了一下,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强调道:“我和他就是兄弟!我对他好,就是单纯想帮一把朋友的忙!没你想的这么复杂!”
  “装!你就使劲装吧!”娄父从鼻孔哼出一声,用一副你别想蒙我的语气道:“你那么多朋友,为什么别人你不帮,偏偏就对白祁这么上心?帮也就算了,成天不是跑去人家的公司,就是赖在人家的家里过夜,我看你分明就是心动而不自知,谗上人家了!”
  娄丞脑子“轰”地一下炸了,激动之下,声音都有点变调了:“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
  娄父就不说话了,只是用洞悉一切的眼神望着他,摆明了不信他的狡辩。
  眼见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娄丞也无语了,抓狂地扒拉了一下头发,闷声道:“爹,我的取向你又不是不清楚!你看我以前交的那些女朋友,哪个不是肤白貌美身娇体软的美女?我是多想不开,才会去喜欢硬邦邦的男人啊!”
  娄父重新端起茶杯,想了一想,慢斯条理地提出了一个可能性,“也许是古霏之前给你的打击太大,让你不知不觉变弯了?”
  娄丞嘴角狠狠一抽,正想开口纠正他爹,就被身后骤然响起的尖叫声打断了,“谁?谁变弯了?!”
  听到这几乎要划破耳聋的惊叫声,父子俩心口一紧,都默契地闭上了嘴巴。
  娄母刚从楼上下来,只模模糊糊地听到丈夫最后那几个字,铁青着脸疾步走过来,气势汹汹地质问道:“谁变弯了?你们刚刚说的是谁!?”
  父子俩不约而同地地望向娄母,见她柳眉倒竖,眼睛里射出摄人的光芒,仿佛只要他们中的一人老实回答了,下一秒家里就会掀起10级台风。
  娄父到底还是老辣的姜,率先稳住心神,虚虚的掩着唇轻咳了声,镇定道:“哦,我和阿丞刚刚聊到他的一个朋友,以前交往的对象都是女朋友,最近也不知怎么的,忽然转性迷上了一个男的,我们都觉得很奇怪,就随便交流了下意见。”
  娄母没看他,闪动着锐利光芒的眼睛只专注地盯着娄丞,咄咄逼问道:“阿丞,你爸说的是真的吗?!”
  这种情况下,娄丞哪里敢说实话,忙不迭地点头道:“是真的!就闭家那小子闭云飞,前不久我在会所攒了个酒局,他带了新交往的男朋友一起过来玩,把我吓了一跳!刚刚我和爸聊天,正好提到这小子,就顺嘴讨论了一下,没想到就让你听到了。”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娄母盯着他打量了一会儿,没找到撒谎的迹象,脸色渐渐缓和了不少,庆幸道:“不是你就好,吓了我一跳,还以为说的是你呢。”
  娄丞莫名地有些心虚,哈哈干笑了两声,道:“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喜欢美女,怎么可能忽然改变去向呢?”
  听到这话,娄父似笑非笑地瞥向他,眼神充满了深意。
  感觉到来自亲爹戏谑的凝视,娄丞努力维持面不改色,只当什么都没注意到。
  娄母没注意到丈夫的小动作,对儿子的回答十分满意,含笑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柔声道:“那倒也是,你以前老和盛奕宸混一块,要弯也早弯了,在这一点上,妈对你还是放心的。”
  虽然她不太瞧得上盛奕宸私生子的身份,但不得不承认,盛奕宸承了他妈的好容貌,确实长了张勾魂摄魄的脸,儿子以前在国外和盛奕宸来往这么密切,甚至还有过命的交情,这种情况下都没喜欢上盛奕宸,而是喜欢上了盛奕宸前女朋友古霏,这足以证明,儿子就是纯直的!
  娄丞不知道该怎么回他的话,索性就保持人造式笑脸,笑得脸都要僵了。
  正想找个理由逃回房间,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给了他机会,马上摸出来,边按下通话键,边对父母道:“那啥,我接个电话,先上楼去了。”
  说完也不等他们反应,脚底一抹油,就快步走向了楼梯口。
  看着儿子背影迅速消失在眼前,娄母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气道:“这孩子,都30岁的人了,还这么冒冒失失,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娄父没吭声,默默地沏了杯茶递给她。
  娄母接过茶抿了一口,想到他刚刚和儿子聊的话题,随口问道:“儿子刚跟你说,老毕家的老儿子找了个男朋友,这是真的吗?”
  娄父只关心自家的儿子,很少去关注别人家小辈的感情事,哪知道这是不是儿子瞎掰扯出来的?
  生怕说错话,回头夫人真找对方的亲妈求证,他毫不犹豫地把问题丢到儿子那边,“我不清楚,这是你儿子说的,你找他问去吧。”
  娄母却是已经相信了,皱着眉不解道:“老毕家的老儿子跟咱家儿子一样,以前也是女朋友不断的,这好端端的,怎么就会喜欢男人了呢?这也太奇怪了吧?”
  “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娄父望着轻烟袅袅的茶杯,仍是那副兴趣缺缺的语气,“以前不喜欢,不代表一辈子都不喜欢,这谁说的准?”
  娄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联想到自家儿子,忙紧张兮兮地问道:“咱家儿子有段时间没女朋友了,他应该不会想不开,也步上老毕老儿子的后尘吧?我可不想要男媳妇,还等着抱孙子呢!”
  娄父神色一顿,云淡风轻地说道:“现在政策不同了,要孩子的途径这么多,真想抱孙子,也不一定非要和女人的结婚。”
  娄母蓦地瞪大双眼,声音变得尖锐起来:“老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难道你觉得,就算儿子跟个男人在一起也无所谓吗?!”
  太上女皇一生气,娄父条件反射地缩紧神经,但还是坚定了立场,点头道:“只要儿子幸福,无论男女,我都没什么意见,我只要我儿子开心就好。”
  “不可能!”娄母应得不假思索,高声道:“就算现在能通过别的途径要孩子,但我只要我们娄家名门正娶的媳妇生出来的孩子!除此之外,别的我都不承认!”
  娄父动了动嘴皮子,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娄母已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啪”地一声放下茶杯,茶水晃了几滴溅出来,粘到了她的手上。
  她抽了纸巾,用力擦掉手背上的水迹,皱成一团的纸巾被毫不留情地掷入了垃圾篓里。
  而后霍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娄父,目光坚定决然,一字一顿地开口道:“我不管你这边是怎么想的,但在我这里,我媳妇必须是个女的!她可以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漂亮的容颜,甚至不需要什么高学历,哪怕是村姑乞丐婆我都能接受!但男人是绝对不可能的,我死也不会同意!”
  甩下狠话,她也不管娄父什么表情,扬起下巴离开了。
  娄父看着她走远,长长地叹了口气。
  看来,他儿子的情路还漫长着呢,就算闯过了白祁这一关,家里还有他老婆这关等着,前途艰难啊。
  此时另外一头,娄丞已经进了卧室,对父母刚在楼下的争论一无所知。
  电话是他一兄弟打来的,他今天遵循潘密的叮嘱,把昨天早上跟着一起去潘家的兄弟们,都安排去自己名下的会所潇洒玩儿去了。
  那群兄弟在包厢里疯玩了一整个白天,人来来往往了这么多波,却始终没见他这个攒局的主人出现,就催促让他赶紧过来亮相。
  娄丞将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间,松了领带,随意扯出衬衣下摆,西装外套一脱,就把自己扔在沙发上葛优躺,懒洋洋地回绝了,“算了,你们玩吧。我可没有你们这么好的命,每天上完班回到家,累都快累死了,哪还有心情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