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密看着他低下头的头颅,心里着实不忍,却一时词穷,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才好了。
  正默默地陪着这个伤心不已的青年,骤然响起的铃声划破了这一室悲伤的气氛,潘密从兜里摸出手机扫了眼来电显示,眉头微微一皱,随即按下了通话键。
  白祁一心沉浸在痛悔中,并没去注意他的电话,脑袋低垂着,眼泪一滴一滴地坠落下来,砸到他脚踩的地毯上。
  忽然,潘密激动地站起身来,急急对着电话问道:“……什么?你说娄丞已经醒了?什么时候的事?!”
  听到“娄丞”二字,白祁条件反射地竖起耳朵,猛地抬起头,屏住呼吸,一瞬不瞬地紧盯着潘密。
  是他耳朵出了问题吗?
  他刚刚……好像听到潘密说娄丞醒来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潘密那边已经迅速结束了电话,仰着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稍稍稳住心神后,这才低头对上白祁的视线,笑着道:“刚刚娄家的保镖给我打了电话,说娄丞已经醒来了。”
  白祁呆呆地坐在那,眼角还挂着刚刚没擦干净的泪水,过了好一会儿,才不敢自信地喃喃道:“……真的?”
  “千真万确。”喜讯来得太过突然,潘密也难得露出激动的神色,肯定地点头道:“我听得很清楚,也反复跟那边确认过了,人确实是醒来了,而且从目前出来的检查结果来看,娄丞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接下来只要好好休养就能恢复健康了。”
  白祁眼睛微微瞠大,维持坐姿僵了好一会,整个人像是在一瞬间忽然卸掉了所有的力气,软软地往后倒去,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醒来了……
  太好了,娄丞总算醒来了……
  潘密赶着要去医院看人,没有时间慢慢陪他平复心情。
  在群里报了一声娄丞的平安信息后,他收起手机,随即催促白祁道:“赶紧地,你收拾一下自己,我们现在马上去医院!”
  白祁眼睛顿时一亮,顾不上多想,噌地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一头就直往大门冲过去。
  潘密被他的迅如脱兔给吓了一大跳,等反应过来,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无奈地提醒已经冲到门背后的人,“我说,你好歹换套衣服吧?你现在还穿着家居服呢!”
  被他这一提醒,白祁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也不嗦,三步两步地窜到楼上的房间,随便扯了套衣服迅速套上,一边扣着扣衬衫的扣子,一边急匆匆地跑下楼。
  潘密已经在外边的车里了,等人上了车,便一踩油门驶向医院。
  此时正是下午的七点多,正是江城的车流高峰期,他们运气差,车子才驶入主干道没多久,就被结结实实地堵在了长龙般的车流中。
  白祁心都飘去了娄丞那边,心急如焚地瞪着前方一动不动的路况,时不时看一下腕表,要不是这里是马路中央不能下车,他真会冲下车直接跑去医院。
  看出他的急不可耐,潘密生怕他真做出违反交通的事,不得不出声警告他道:“你好好坐在车上,别给我搞什么幺蛾子!娄丞才刚醒来,我可不希望你又出什么意外!”
  白祁明白他的担忧,虽然急得嗓子眼都要毛了,却也不能不点头应下来,“我知道,我不会的。”
  就在他们被堵在这里动弹不得的当口,娄父那边已经收到儿子醒来的消息,当即扔下一群争吵不休的股东匆匆赶到了医院。
  一进门,还没见人,他就迫不及待地喊了一声,“阿丞!”
  娄丞正百无聊赖地啃着个苹果,冷不防听到他爹的声音,顿时喜笑颜开,忙丢开苹果高兴道:“爹啊,你可算来了!”
  娄父疾步走进屋里,看到昏迷了几天儿子终于坐起来了,一个没忍住,差点没丢脸地掉下老泪。
  他用力深吸了口气,强行把那股泪意压下去,板着脸训斥道:“臭小子,你可算醒来了!再睡下去,你老子我也要跟着你一块躺平了,大家一起长睡不起好了!!”
  娄丞出事的这几天,原本已经退休的他,不得不重新出山主持大局,这几天差点没累坏他这把老骨头,无比怀念之前养鸟逗猫的悠闲生活。
  现在儿子醒了,他总算又可以回去照顾院子里的那些花鸟虫鱼了。
  娄丞没漏看他刚刚一闪而过的泪光,嬉皮笑脸地说道:“爹,您瞎说什么呢?什么长睡不起啊,您这一看就是长命百岁的福相,我还等着给您过一百五十岁的大寿呢!”
  “就你油嘴滑舌,没个正经!”
  娄父重重地哼了一声,走过来,想像往常一样敲敲这个蠢儿子的脑袋,不过转念想到他才刚醒来,到底还是没舍得,转而不放心地问道:“你身体可有哪不舒服?头痛不痛?能下床吗?”
  娄丞正要回答,一直被无视的娄母顶不住被忽略的憋闷了,酸溜溜地插了嘴进来,“要你献殷勤!你回来之前,我都已经让人给儿子做过检查了,一点事都没有!”
  她不出声还好,一听到她的声音,娄父就瞬间来了火气,沉声道:“你还有脸跟我说话!今天明明是你娘家的长辈过寿,我尽足礼数地陪你回去,你倒是好,一声不吭地溜出来!这也就算了,儿子醒来这么大的事也不马上通知我!要不是儿子让樊成给我打了电话,你打算瞒我瞒到什么时候!?”
  娄母自知理亏,撇撇嘴角,悻悻然地狡辩道:“这不是听说你赶去开股东会了么?我想着反正儿子有我守着,就让你专心忙工作了。”
  眼见她还敢诡辩,娄父越发恼火,皮笑肉不笑地冷嗤道:“你娘家那么多人围着我,个个都要找我办事跟我讨要好处,我能不去‘开会”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不想让我知道儿子醒来的事,不就是怕阿祁没被你赶走,又让我喊回来找儿子么?”
  被丈夫这般明嘲暗讽,娄母脸一阵红一阵白的的,像打翻的调料盘似的,甚是精彩。
  娄父懒得跟她浪费口舌,径自对儿子道:“你通知阿祁了没?没有就赶紧给他打电话,告诉他你已经醒了!你昏迷的这几天,他一直守在病房门外等着你醒来,怕是早就急坏了。”
  听到后面那两句话,娄丞猛地瞪大双眼,目光刷地望向娄母,愕然道:“妈,你之前不是跟我说小白忙着工作,一次都没来看过我吗?这是怎么回事,你俩到底是谁在骗我!?”
  娄母眼神闪烁了几下,心虚地别开脸避过儿子的视线,支支吾吾地回道:“他不是大明星么,我想着他肯定很忙,所以就这么对你说了……”
  娄丞一看到她这躲闪的态度,就知道她在说谎了,气得声音都大了好几个分贝,“既然小白都来医院找我了,你为什么让他呆在门外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个公众人物,如果被人添油加醋地传出去怎么办?!”
  被儿子这般咄咄质问,娄母也来了火气,高声道:“娄丞,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不知感恩也就算了,还要这般怪罪我!敢情在你的心里,我这个生养你的母亲,难道还没有一个外人来得重要吗?!”
  “你不要老是打着为我好的旗帜,肆意破坏我的生活好不好!?我已经长大了,我有自己的思想和主见,不需要你横加干涉!”
  娄丞眼下急着找白祁,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不等娄母反应,便抢先要求道:“手机还我,我要找小白!”
  “我不给!”娄母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除非我死了,否则你别想着再去找他!”
  娄丞神色蓦地一沉,目光直直地盯着娄母的眼睛,神情森然冷漠,浑身都散发着慎人的冷意。
  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盯着,娄母心头不由一阵骇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后背都僵直了。
  她也刚刚是气上头了,一不小心就口不择言了,这会冷静下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过头了。
  再怎么样,也不该拿死来威胁儿子,而且儿子从小到大脾气就犟,最恨被人威胁了,她这一脚就踩中了儿子的大雷。
  娄母心里已然有了悔意,可又顾着面子不肯拉下脸收回前言,就只好一味地僵持着。
  说起来,她对白祁的敌意并没有太大,在知道这是儿子交往的对象之前,她甚至对白祁还颇有好感。
  只是后来丈夫一天到晚不停游说她,说什么只要儿子幸福,对象是男的女的都没关系,儿子也一天到晚不着家,成天就知道跑去跟白祁鬼混。
  眼看着曾经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两个最重要的男人,现在全都倒戈去了白祁那边,如今都还跟她对峙起来了!
  她被丈夫和儿子宠了这么多年,过去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于是之前对白祁的那些好感,通通都变成了厌恶排斥,在知道儿子是被白祁的粉丝撞出车祸后,更是蹭蹭蹭飙成了憎恨。
  正是因为这样,这才有了之前她对白祁的那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