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灿有些迟疑。
这个病人肯定有问题，只是具体有什么问题，他还没找出来。
根据手术安全条例，遇到有问题的病人，应该暂缓手术。
只是该怎么跟两位上级医生说呢？
“怎么，嫌我职称低，只有富医生才能叫得动你吗？”
陆医生看他迟迟不答应，有些不高兴了。
“这个病人的情况好像有些异常，我建议陆医生暂缓手术。”
周灿很严肃的劝阻道。
即便只是一台简单的小手术，仍然有可能隐藏着一些看不见的风险。
他非常清楚，陆医生本来就已经心存芥蒂。
这个时候劝陆医生暂缓手术，恐怕很难答应。
就希望富医生能信任他一次。
“你啥意思？”
陆医生脸色不善的盯着他。
小人不但自己内心阴暗，还经常喜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认为别人也跟他一样卑鄙无耻。
他想当然的认为周灿阻止他手术，这是妒忌他连着两次抢了手术锻炼机会。
富医生的目光也看向周灿。
“呃……我也说不上来，就是凭借医生的直觉认为这位病人有些异常。”周灿也很无奈。
他的诊疗经验还不够丰富。
虽然能够察觉到病人有一些异常，但是具体原因又找不出来。
这感觉就像明明看见一个小偷进了那座宅子，却没办法找出那个小偷藏在哪了。
更不知道小偷要偷什么东西。
如果许医生在这儿，说不定一眼就能发现问题所在。
“说不上来？你当这是哪里？这是手术间！是手术间，懂吗？”陆医生本着先入为主的想法，觉得周灿纯粹就是没事找事，故意阻止他手术。
以便伺机夺走手术机会，或者是故意给他制造难堪。
他这次说话已经很不客气。
只差没指着周灿的鼻子骂人了。
“富医生，我觉得周灿纯粹就是妒忌我抢了他的手术锻炼机会，才会无端生事。这种行为不但幼稚，而且还容易造成恶劣影响，应予以坚决制止。”
陆医生意有所指的看向病人。
想想也是。
病人现在可是清醒的，医生在这里说一些不负责任的话，让病人怎么想？
“小周，作为新人应该多看多学多思考，谨言慎行。这事到此为止，下不为例。”
富医生说话的语气和表情都已经相当严肃。
差不多就是严重警告的意思。
只要周灿再敢危言耸听，扰乱手术间正常秩序，富医生将会毫不留情面的把他赶走。
甚至还有可能到许医生、娄主任那儿告状。
“好吧！我以后一定会注意。”
周灿这时候必须诚恳认错，不然下次再想跟着富医生一起手术，很大概率会被拒绝。
陆医生成功把他收拾了，嘴角微扬，露出一丝得意。
一个新人还敢跟他这个老同志抢这抢那的，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不给这个新人一点教训，怕是不知道爹妈姓甚名谁。
“小周，饭要一口一口吃。你才刚来两天，而我已经工作快满八年了，别以为有点天赋，动不动就要超越谁。赶紧干活吧！”
陆医生教训了他两句，也就适可而止。
抓紧时间做手术。
周灿小心翼翼的剪开病人的牛仔裤，伤口也清晰的露了出来。
这是一道还算规则的长条形伤口，周围全是血。
不过伤口的出血量并不是很大。
就只是慢慢的往外渗血。
他愣了愣，血液的颜色怎么一直鲜艳呢？按照医学常理，血液流出体外后，很快便会凝固变成暗红色。
“小周，想什么呢？快点！”
陆医生出声催促。
上级医生就有这个权力。
新人挨了骂，只能老老实实听着，并且按照上级医生的意见去做。
周灿不想那么多了，把带血的裤子一直剪到裤脚的尽头，然后扔进垃圾桶。
刘霞要给病人清洁手术部位。
陆医生制止了。
“让小周来做吧！新人，就该从最小的事情开始锻炼，不然很容易好高骛远。”
刘霞同情的看了周灿一眼。
她是个老护士，社会阅历丰富。
已经从陆医生针对周灿的种种态度中察觉到陆医生似乎对这个新人有很大意见。
老同志教训新同志，给几个下马威，让新人老实点，这属于正常流程。
她也就心照不宣的端着盘子站在旁边。
周灿取过钳子，夹住消毒棉，为病人清洁伤口周围血污。
“嗷……痛，痛……”
消毒药水渗进伤口，痛得病人嗷嗷叫。
“消毒时注意点。先把伤口周围清洁干净，等我打完麻药，再清洁伤口上方的血污。”
陆医生教训他。
很快便清洁完了。
陆医生给病人注射麻药。
伤口位于膝盖上方8cm的大腿内侧。
高速旋转的砂轮突然炸裂，威力不比子弹小到哪去。
这位伤者只被击伤了腿部，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要是击中了头部、眼部、心脏部位，后果严重得多。
这种浅表伤，局麻应该够了。
“还能感受到痛吗？”陆医生试着摁了摁伤口周围。
“不痛了。请您快点帮我手术吧！”病人对陆医生的医术似乎挺信任，毕竟工作了八年的老医生嘛。
所以说，有时候医生还得会包装自己才行。
“医生，我这条腿今后会有影响吗？”
“从拍的片子来看，情况还算比较好。具体有没有影响，要等到取出里面的异物，等到伤口愈合后才能知晓。”
陆医生回答得滴水不漏。
这一点很值得周灿这样的新人学习。
回答病人的问题，尽可能保守一些。绝不能用一些肯定词。
一定、绝对、完全……有经验的老医生从不使用这些肯定词来答复病人。
而是使用一些灵活性很高的词语。
可能、也许、一般来说、大概……
“好了，马上为你手术取出里面的异物。以我八年的手术经验判断，创口不复杂，异物较为平整的情况下，手术时间不会太长。”
陆医生再次提到了引以为傲的八年工作经验。
应该是指三年规培，五年住院医。
实际上，所有本科学历的住院医生都是这个流程。干得好的五年升主治。干得不好的十年都不一定能够升到主治医师。
特别是图雅这种省级重点三甲医院。
全都是尖子，职称每提升一级，竞争压力都是呈几何备数增加。
年近四十还在住院医师职位上混的人，不是一个两个。
正常晋升流程，基本上就是干满三年住院医的时候，表现优秀，可以争取到一个进修名额。进修回来后，干一年住院总，然后不出意外的话，工作年限达到主管部门的要求，考试合格，便可以顺利升到主治级别了。
升主治不算特别难，真正难的是评副高职称。
这一关不知道卡死了多少人。
富医生就是最好的例子。年龄已经超过45岁，可是评副高职称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很大概率，他一直干到退休，仍然是个主治。
“小周，别愣着啊，举着片子让我随时参考异物嵌入的深度和位置。”
陆医生最喜欢把下级医生当奴才使唤了。
昨天，金铭希就倒霉的被陆医生使唤了将近一上午。
现在轮到周灿倒霉。
不过周灿与金铭希不同。以周灿的能力，早晚会得到富医生的赏识和信任。到时候，陆医生作威作福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要是换成许医生在这，他敢对周灿这么呼来喝去？
周灿压着怒火，举着片子供陆医生随时查看。
“举高一点，对着光！举个片子都不会，笨得要死！”
陆医生骂道。
这是给周灿一记杀威棒还不够，还要再多给几记。
周灿老老实实的照做。
想要让他灭亡，必先让他猖狂。
且让陆医生多狂妄一阵子。
这个病人绝对有问题，别说是陆医生这个眼高手低的二货给他做手术。
便是富医师亲自手术都有可能栽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