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游礼被气得够呛:“你欺人太甚!!”
  陈皎这小子平时不露声色,气人却是天赋异禀有一套。陈游礼好悬没克制住表情管理,都差点扑上去跟对方吵起来了。
  最后还是太子殿下悠悠出声,看向那枚晶莹的冰糖,淡声道:“好了,陈才子进献有心,这玉盒中的冰糖,诸位大臣便一同分赏罢。”
  陈游礼被太子提醒,他看见周围的大臣,忽然清醒过来。自己今日是奉了太子之令,为了在高官面前推广冰糖,自己的前程要紧,怎么能跟陈皎计较误了大事。
  和此前陈游礼所想一样,冰糖晶莹皎洁,味道上佳,尝过的诸位大臣都将此记在心中。又因为是殿下赐下,众人回去后恐怕便会宣传炫耀,很快长安便流行起食用此糖的风气。
  ……
  因为技术原因,当朝糖本是贵物,寻常百姓家食用较少,冰糖很快成为权贵抢求的珍惜之物。即使价格是普通糖的十倍,也供不应求。
  因冰糖白洁如雪,符合时下文人高雅形象,如若宴席诗会没有这一物,便会被人鄙夷。文人诗宴上,还有许多人吟诗赞颂此糖。
  糖物生意早已由太子信任的人专门负责把持,陈游礼作为方子的主人,不但得到了一大笔银子,还受到了提拔。
  大约是因为陈皎的话,太子思考后让陈游礼去了工部,跟随在周侍郎身后,表示如有所需的材料条件都可要求,对他期望不可不大。
  虽然陈游礼现在还没有官职,但很明显他若是再做出些什么东西,日后前程绝不会少。
  联想冰糖一事,有心人都能猜到陈游礼在其中扮演的角色,除了羡慕陈游礼运气好之外,还在心中感叹太子殿下不亏待下属。
  因为这件事,太子党中那些原本瞧不起陈游礼的大臣,对他态度也稍稍好了些。
  万一对方就是下个陈世子呢?
  陈游礼自从加入太子党后便屡屡受挫,也没被人重视过。这段时间被太子提拔,还被以前瞧不起自己的人恭维,登时心潮澎湃,有了从前的意气风发。
  陈游礼主动拿出方子,便是知道自己护不住这门生意,才特意来找太子做靠山。
  曾经他还忐忑过太子会不会卸磨杀驴,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毕竟当初太子对他似乎并不热络。没想到结果比他想象中好许多。
  果然自己当时选择告知太子作为靠山的决定是正确的,如今自己不仅受殿下看重,还有了靠山。
  陈游礼春风得意时,其他人因为知道陈皎和对方不对付,都在默默观察她对此事的态度。
  然而陈皎比谁都淡定,仿佛根本不在意,更没有如大家所想那般天天找陈游礼的麻烦。
  因为从陈游礼展现自身价值时,陈皎便知道对方要风光一段时间了。
  其实她和陈游礼并没有什么血海深仇,不过是一开始因为对方觊觎她的世子之位屡屡挑衅,以及系统的潜在威胁,陈皎才会出手对付他。
  如果陈游礼就此走上正道,凭借这些本事封侯拜相得太子看重,不再研究些歪门邪道追究自己身份,陈皎也不会为难对方。
  若是陈游礼能制造出琉璃水泥,甚至改良矿物铁器,他便能改变当朝许多百姓的民生生活。
  水泥能修路,矿物能炼钢,陈游礼要真有这些本事,陈皎只会比其他人更高兴,因为她知道其中的意义是巨大的。
  可惜陈皎看得开,有的人却不明白。
  周侍郎觉得自己最近很倒霉,先是关语灵的事情莫名其妙,后来工部又多了个惹人厌烦的陈游礼。
  周侍郎才学过人,不过相交几次,便看穿了陈游礼‘才子’名号有多不靠谱。当他察觉对方所写诗词大概皆是窃取所得后,不由对对方心生厌恶。
  让他没想到的是,陈游礼这么一个虚伪无用的人,居然被太子殿下提拔到了工部,还表示对方若是有需求和想法,皆可提要求。
  周侍郎觉得太子殿下就是被迷惑了!
  陈皎虽然油嘴滑舌,但为人尚且算得上正直,替太子殿下办事许久也算尽力。
  这陈游礼连陈皎都赶不上,周侍郎每次看见对方背着手在工部晃悠闲逛,便觉得生气!
  陈皎今日兴冲冲地去太子府报道,刚进门便恰好遇上了周侍郎。对方身穿官服,脸色不虞,一看就知道心情很差。
  周侍郎回长安后休息了两月,前段时日已经回工部入职。陈皎也因为忙碌国子监考核的事情,这几天来太子府的时间都较晚,两人碰见的次数并不多。
  陈皎还没来得及说话,周侍郎便忽然停下脚步,扫了她上下一眼,道:“竟不知陈世子每日如此悠闲。”
  陈皎叹了声气,说道:“比不上周侍郎受殿下器重,身兼数职忙碌实事。”
  因为关语灵的事情,陈皎如今也知道周侍郎为什么会时不时刺自己两句了。
  她莫名其妙被关语灵拉出来挡枪,也只能装作不知,总不能去跟周侍郎说这件事跟我无关,你别找我麻烦。
  陈皎有意退让,周侍郎却若有所思道:“陈世子一张嘴能言善辩,难怪受殿下器重,更是在有心人眼中德性出众,令人望尘莫及。”
  陈皎:……你有病啊?
  好好的跟你说话,你不听是吧?
  关语灵惹得烂摊子,跟她有什么关系?整天跟她面前刺人算什么,有本事你去跟关语灵吵啊!
  这周侍郎总共说了两句话,不是暗指陈皎偷懒不好好工作,就是讥讽对方喜欢拍马屁,每句都带刺。
  陈皎也来了火气,她拱手微笑道:“这倒是事实,我这人一向乐观积极活泼开朗,尤其是对比某些板着脸喜欢阴阳怪气不爱说人话的刻薄鬼,就更招人喜欢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嘛。”
  她忽然拍了下额头,好奇问道:“对了,还要恭喜周侍郎所在工部添了新人,也不知你和陈才子相处得好不好。周侍郎文采过人擅长做赋,陈才子也有才子之名,你们二人共处,想必有很多可以交流的吧。”
  陈皎承认自己就是戳人心窝。
  周侍郎性格孤傲,眼里揉不得沙子,平生最看不惯虚伪小人。现在他必须和陈游礼一同相处,看着对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悠,难怪最近脸色这么臭。
  果然,听到陈皎的话后,周侍郎想到自己今日在工部见到陈游礼与人吹嘘的样子,脸色更难看了。
  他懒得跟陈皎废话,留下一句:“关小姐遗失了些东西,我派人归还至栏轩楼二楼包厢处,望陈世子早日取回。”
  说完他便直接走了。
  陈皎愣在原地。她都不知道关语灵还有东西在周侍郎那里,顿时心累至极。这么大个把柄,对方居然都没告诉她。
  若周侍郎心思险恶些,将东西派人散布宣扬出去,关语灵名声便彻底坏了。
  女子清誉要紧,周侍郎如今愿意归还这些东西,便是不再计较,也算是两清的意思。
  陈皎很快反应过来后,踮脚探头,朝对方说了句:“周侍郎慢走,我待会儿便去取。”
  周侍郎冷漠的声音远远传来:“随你。”
  陈皎被迫收拾烂摊子,面对周侍郎的冷嘲热讽,只能装作不知。
  等她走进太子书房时,便见对方正似笑非笑看着她,显然早已注意到外面那场争执。
  想来也是,太子是太子府的主人,下属的眉眼官司尚且瞒不过他,更别说陈皎和周侍郎刚才冷言冷语差点吵起来了。
  他屏退四下,见陈皎闷闷不乐,挑眉道:“陈世子与周侍郎近来可是有什么恩怨?”
  其实从前段时间,谢仙卿便发现周侍郎有些针对陈皎,他还以为是因为上次几人去城郊外赏桂的风波所致。没想到随着时间过去,两人之间的矛盾还没减少。
  陈皎摇了摇头,不好说出关语灵的事,便含含糊糊道:“我哪里知道,可能是周侍郎嫉妒我博学多识才学过人吧。”
  谢仙卿:……?你真敢说啊。
  有的时候,即使是有着心上人滤镜的谢仙卿,也不得不为陈皎的脸皮感慨。
  到底是什么人才能义正言辞地说自己是陈家三代单传的命根子,又是怀揣着何种勇气才能说出别人嫉妒自己才华的豪言。
  谢仙卿没忍住,提示道:“周侍郎榜眼出身,文采非凡。”
  实际上以周侍郎的学识,那年他本应做状元,不过是被皇帝压了名次。几届科考过去还流传着周侍郎的大名,恐怕如今国子监都无人能赶得上他的才学。
  陈皎听出来了太子语中笑意,不过她此刻也不太想去计较自己话中漏洞了。
  她刚才低头,是因为关语灵还有把柄捏在对方手中。万一事情闹大了,或者周侍郎不肯还那些东西,关语灵这辈子都别想嫁人了!
  陈皎不敢背这个锅,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这笔帐。但她刚才莫名其妙被刺了一顿,心里肯定不会舒服,便干脆趁现在骂一顿周侍郎出出气。
  面对太子殿下的提醒,陈皎双手环抱,冷笑不屑:“呵,区区榜眼!”
  谢仙卿:……?
  你一个常年考倒数的学渣,到底谁给你的勇气,能说出区区榜眼四个字?
  谢仙卿现在就很庆幸自己有了先见之明,已经明白不能在陈皎说话的时候喝茶。否则他真不知道自己哪天会不会被对方的惊人之语给呛死。
  他挑了挑眉,忍笑道:“陈世子意气风发,自信非凡,想必此次国子监考核不会再排名倒数了。”
  陈游礼是没办法再去国子监凑排名了,也不知道陈皎要如何想办法。
  考了倒数简直是陈皎最近的痛。
  面对太子殿下的打趣,她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立刻跳了起来:“考倒数又怎么了!你看不起我!”
  谢仙卿哪里敢看不起陈世子,眼中笑意流露,口中谦逊道:“陈世子文采过人,连周侍郎都羡慕不已,孤钦佩不已,怎敢小瞧?”
  因为周侍郎主动归还关语灵的私物,陈皎不得不低了个头,承了个情,心情也算不上好。现在被太子提起此事,她越想越气。
  陈皎干脆拍桌站了起来,大声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不知道为什么,陈皎这时候就想到了陈游礼,以及这句经典名句,觉得非常适用。
  这句话实在太过霸气,淡然如太子殿下都微微一震:“陈世子勇气可嘉,令人佩服。”
  陈皎双手抱胸,自信满满:“当然了。”她考了一次倒数第一,又不是一直考倒数第一。
  谢仙卿抬眼,挑眉问道:“此话闻所未闻,是陈世子想出来的吗?”
  不是他看不起陈皎,只不过这句话若是陈皎所言所感,她平日写的文章也不至于经常被评为倒数了。
  陈皎双手揣袖,老实交代道:“不是啊,是个姓萧的人说的。”
  作者有话说: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出自《儒林外史》吴敬梓,女主这里说是萧哥,是因为她没文化,大家别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