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初景总觉得,皇后的人在这时候求见他有些怪异。
  他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但昨儿个被她揭露想法的那种紧绷感觉,突然就在这时候涌现了出来。
  他有预感,此刻见晴允一定会给自己惹出麻烦
  可淑妃就在旁边看着,如果他此刻不表露出对皇后的优待,那此前的诸多设计和努力就都白费了。
  咬咬牙,晏初景还是让李福生把人放了进来。
  晴允初入御书房,瞧见淑妃在此,也怔了怔。
  她大概知道皇后让自己交给陛下的清单是一份怎样的清单。若是私底下同陛下商议,或许还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礼,可当着淑妃的面…
  想到等等淑妃抓住自家娘娘小辫子,并为此闹起来的场景,晴允的目光便不自觉地颤了颤,跪拜行礼的动作,也有一瞬僵硬。
  “你可是为了春日宴的事情来的?”晏初景敏锐地捕捉到晴允的变化。
  同时,藏在大袖中的指尖也暗暗捻住袖口。
  “是、是…”晴允僵硬地点点头,然后将手中清单交给李福生,“这是皇后娘娘大致列出的宴席花销清单,还、还请陛下过目…”
  “清单?这么快?”晏初景眸中划过一抹深色。
  他的皇后,对此事能有这般上心?
  他怎么,不太信呢?
  除非…
  晏初景思绪急转之际,旁边早就按捺不住脾气的淑妃也直接凑了过来:“皇后动作还挺快,正好,妾便在此看看,她给予陛下的,到底是场怎样的好安排!”
  淑妃放下这话,晏初景只得抿唇,硬着头皮打开清单。
  清单很简洁,短短的列表一共不足十行,只需垂眸一扫,便能将条目尽数纳入眼底。
  已经意识到不对劲的晏初景再一转目光,呼吸顿时一窒:“皇后是不是落下了一张单子?这开销…怎么只有过往的一半?”
  “回禀陛下,清单就这么一张。”晴允偷偷瞄了眼薛淑妃,又看了看晏初景的脸色,才小心翼翼道,“皇后娘娘说,这春日宴非年节之宴,像往年那样铺张浪费,太过了。
  “反正大家也就是为赏春日风光聚在一起坐坐,那只需泡上两盏茶,去湖上吹吹风就好。
  “省下来的钱…省下来的钱正好可以补贴给军营里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的家属…”
  越往后说,晴允的声音便越小。
  但因室内太过安静,即便那声音已经小若蚊声,在场之人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话落,淑妃便率先怪笑一声:“哈,皇后还真是会精打细算啊?宫里办场宴席的钱都能被她省下来,送到军营里去?
  “像她这般操持宫务,岂不是要不了两年,各宫主子就只能穿打了补丁的衣裙,吃糠野菜了吗?”笔趣阁
  说着,她又转眸看向晏初景,扬起下巴道:“这便是陛下所言的稳重吗?即便是把宴席办成这样,陛下也能放心?”
  晏初景:“…”
  他也觉得,池惜年这般安排不太妥当。
  要补贴将士家属,可以另行商量,那些人都是为国捐躯,他自然不会小气。她直接挪用春日宴的钱,不是让他难做吗?三月,初春。
  南凰洲东部,一隅。
  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
  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第20章打脸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