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薛淑妃这位兄长连降三级的时间,还正巧与薛淑妃被关禁闭的时间重合…
  池惜年本能地觉得,这件事的背后,或许又是晏初景在算计。
  可他能打什么算盘?难道这时候就准备与世家撕破脸皮了?他手中权利尚不够强横,兵权也暂时没有牢牢把控在自己手中,这时翻脸,真的合适吗?
  他不像是个会打无准备之仗的人,但他激进的举动,又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这厢,池惜年正疑惑着,那厢,为了炫耀自己所知甚多的周贵人又洋洋得意道:“其实,对于薛二那样身份的人来说,他所犯的错,并不足以令他连降三级。
  “不过就是陛下交予的差事没有办好,又被言管抓到了根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的小辫子,被几人联合参了一本。
  “这样的事,放在世家公子们身上,通常就是罚些钱,再关几个月禁闭的事,也不知这回,怎么就闹成了这样…”
  “阿妤,不要肆意议论国事!”眼看好姐妹又管不住嘴了,林婕妤赶紧踢她一脚,小声提醒。
  同时,她还偷偷瞄了眼池惜年的脸色。
  虽说淑妃和皇后铁定是敌人,但宫中说话,还是应当小心为上。谁知道,看不惯淑妃的皇后,会不会有一石二鸟之心呢?
  不过,池惜年并未如林婕妤怀疑的那般,就此抓住周贵人的小辫子。
  她反而是肯定了周贵人的说法,还破天荒地直言发表了评论:“你说得对,本朝建立之初,得了不少世家大族的支援,所以律法这块,一直对世家子弟多有包容。
  “像薛绰这样的勋贵之后,头一次发现贪污受贿,也就是罚没赃款,再交双倍罚金就可以了的。
  “连降三级,的确是与众不同的重罚了。”
  这个晏初景,脑子里到底再想什么?
  就算他现在不满世家咄咄逼人,要杀鸡给猴看,也得把握住分寸吧?他这样激进,不仅不能让人生畏,反而会因为动了大家的特权,而招人嫉恨…
  池惜年不禁有些为人着急。
  倒不是因为她有多喜爱这个人,而是,她的确是衷心于他和朝廷的。也的确,舍不得一个有能力又好看的皇帝落难。
  她寻思着,还是得找个机会去提醒提醒他。
  于是送走几位宫嫔后,她便命宫里厨子做了几道雅致的江南小点,一路提着往御书房去了。
  彼时,晏初景刚与心腹大臣谈论过对薛绰的处罚。
  那位大臣也觉得他这步棋走得急了,但他却同人道:“这回兵行险招,朕自有用意,朱爱卿就不必担忧了。况且…只要池家人立场坚定,薛家那边,也不敢太过嚣张。”
  “可池家…愿意参合这些事吗?”老臣犹豫,“那家人都是一根筋的,只会打仗,从来不管朝中局势,您…”
  “朕不是还有皇后吗?她自会帮朕。”晏初景信誓旦旦。
  见他有信心,老臣也不在多言。
  可待他行礼退下,晏初景面上的自信,却被纠结替代:“话说起来轻巧,可皇后那边…”三月,初春。
  南凰洲东部,一隅。
  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
  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第30章激进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