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谍资料分析处更适合你。你是女生，出外勤还是太危险，坐办公室更好。翻译，甄别资料，轻松又安全。”
这话听在耳里，微商风怎么那么浓呢。
任萱转过头，看向清冽声音的来源。
管潮生穿着笔挺的棉质白衬衣，手里拿着一本《炼钢实操手册》，从走廊那边往这边走过来。
住在他那的三天里，任萱每天都在畜牧处，捱到不能再捱，而且要保证管潮生已经睡着，她才会回专家楼里去。
好在宁钢给管潮生配的房子还算高级，有两间屋。
她能有一间小房间住。
所有洗漱工作，她也都在畜牧处完成，尽量避免直接跟管潮生面面相觑。
可总有那么不巧的时候，比如早上起床拉开门的瞬间，管潮生正在客厅练俯卧撑！
就那么几个瞬间，任萱都受不了他抬眸看向自己时，用的那种看孙女一般的眼神。
现在，他眼眸中又弥漫着同样的“傻孩子，我这都是为你好”的情绪。
任萱从脚底板到头发丝都极其不适起来：“管工，你知道我很笨，日语我学不会。”
“日语就是从中文演变过去的。”管潮生从董剑舟那里拿过那边日语书，翻了翻，薄而有力的手指指向其中一行，“你看，里面很多直接就是我们的文字。以后早点回家，晚上跟我学上两个小时。半年，你就能上手翻译文件。”
吹吧。
要达到翻译水准，全日制也要学至少两年好不好。
当她没学过日语呢。
任萱撇撇嘴：“行吧，你想教就教吧。”
有没有时间学，她说了算。
捱过国庆，她会有很多机会拿到介绍信，然后就可以彻底离开这里。
找空气当他的外孙女，教空气日语去吧！
第二节炼钢课，原本应该是一炼车间何秉仓负责给他们信息班的人上的课。
没想到，管潮生居然有雅兴，特地跑过来，代替何秉仓过来上这堂课。
信息班本来招收的学生就很少，任萱没来之前，也就寥寥五名男生。
连教室一排都坐不满。
不同于宁钢技校其他班级，信息班招了人，可以保证进宁钢工作。其他班上的学生，宁钢则会有选择录取。宁钢看不中的，宁市其他集体单位可以过来挑人。
再选不中，那暂时只能家里蹲。
不过宁钢技校在宁市是排得上名的好学校，从里面出来的学生，最后落到家里蹲的比例很少。但每个学生还是发奋学习，大家都想自己能被录取到宁钢。
这里才是宁市最好的单位。
等到父母退休，再把他们的铁饭碗接过来，这批学生至少还要再等上个十来年。
这会儿，除了孤零零靠里面墙，自占一排的任萱，其他几名男生中的大部分已经像是打了肾上激素，双眼充满1200伏电压，冲锋枪似地朝管潮生疯狂输出。
“管工，任萱是您的未婚妻，我能冒昧问一下，她进我们信息班，是不是有什么上不了台面的理由？”
“一定是您去给任萱说情去的吧？我们这里所有人，可至少都有一项过人本领，才能进信息班的。宁钢技校的学生，有亲朋好友在好部门里工作的不在少数，他们怎么进不来信息班的？就是因为他们没有能让董科长看得上的本事！”
“管工，您炼钢是一绝，我们宁钢所有人都对您心服口服，可您的未婚妻有什么本领？光会喂猪吗？要是因为您一句话，她就能进信息班，那对我们这五个历经千辛万苦才进来的人来说，是不是也太不公平了一点，我们不能答应！”
“对对，不答应！”
“坚决不答应！”
之前上前挑衅她的三名男生跟接力敲鼓似的，轮番上场，其中一人发表“见解”的时候，剩下的两名就化身气氛组成员，力气不要钱似地大力拍响桌面。
教室洋溢着热烈的，对权势阶级充满愤恨的欢快气氛。
“这三位同学，你们叫什么名字？”
长得像细豆芽的罗志刚挠挠头发，第一个站起来：“管工，您别管我们叫什么，我们信息班在宁钢技校的班级中稳坐头把交椅，靠的是我们身上的真本事。今天您不来这给我们上课，我们也会去教导处讨说法。您既然来了，那我们就当面把话说开，这样更磊落。您说是不是？”
管潮生拉了一把木椅到讲台上，闲适坐下：“有道理。信息部的重要性确实跟别的部门不一样，在里面上班的人，个人能力方面必须有过硬之处。这位同学，先说说你吧，你擅长什么？”
“射击啊，我射击准头特别好，所有技校学生中，我射击最厉害。我也擅长训警犬，我有一个叔叔在部队，专门训警犬的，他教会我很多训犬的本事。凭这两点，我文化课虽然有欠缺，董科长还是特招我进这里来了。”
这人回答管潮生问题时高昂着头颅，口吻特别骄傲。说完话后，还挑衅似地朝坐在北边的任萱扫了一眼，眼里满是不屑。
管潮生把罗志刚这个充满鄙夷的眼神看进眼底，他眸光淡淡看向靠南边窗户坐的另外两名男生：“还有你们俩呢，也说一下吧，你们擅长什么。”
教室里，炮仗似的嗓门一个接一个响起。
“管工，我会徒手攀墙，十米高的大树，我一分钟不到就能爬到树顶。我游泳也很厉害，能闷在水底三分钟不探出水面。我姓沈，叫沈崎。”
“管工，我会读唇语，离五米远，我听不见，也能知道那人在说些什么。我还会一点点针灸。我姓瞿，叫瞿益丰。”
沈崎和瞿益丰，任萱把他们的脸和名字对应起来。
一个长得很精壮，手长腿长的，确实像长臂猿，怪不得会爬树。
另外一个蒜头鼻，三角眼。
两人的外貌身形都很有记忆点。
排除法，不肯说出大名的豆芽菜她也知道了，就是罗志刚了。
这三人小团体占据了最靠南边窗户的地理位置，其余两名男生坐在中间那排。
刚刚那三人上来挑衅她的时候，剩下的男生看他们手里的连环画，并没有给罗志刚他们眼色。
看来班级人数虽然少，不过才一个手掌，却也不是铁板一块。
有打破重组的机会。
“管工您好，我姓韩，叫韩栋梁。我记忆力好，擦肩而过的人，就算隔上一个月，我也能分毫不差地把他的脸画出来。”
管潮生听了这人的话，轻轻点了点头：“这个本领很适合做信息部侦察员。招你进来，很合理。”
那名男生声音和缓：“多谢管工肯定。”
说完，他身姿笔挺，端坐下去。
任萱拿铅笔在《炼钢实操手册》最后空白页上瞎涂瞎画的手顿住，扭过头去，仔细朝刚刚那个人看过去。
眉清目秀的长相，放在胳膊肘上的手指纤瘦有力，一看就是经常握笔的。
这种人不是更适合坐在办公室里，喝着茶，慢条斯理翻译间谍留下的资料吗？
“管工，我格斗技能特别厉害，一人能打五个，我是魏主任推荐进来的。我也姓魏，我叫魏印宏。”
魏行楷推荐的？
也姓魏？
八成是魏行楷的亲戚。
果然，这名身材壮实，长相肤色看着有点像魏行楷的男生也不藏着掖着，接着说道，“魏主任是我四叔，但董科长说了，我格斗技能高，他招我进来，一点都没有看在我四叔的面子上。”
能大大方方把自己和魏行楷的关系说出来，也没主动过来欺负她。
是个光明磊落的男子汉。
任萱继续在空白页上涂抹着，唇角翘得高了几分。
“大家果然都很厉害，任萱，你介绍一下自己，你擅长什么？”
任萱：“”
忙着画人身猪面相呢。
勿cue。
她放下铅笔，合上书本，站起身：“罗同学说的很对，我确实只会喂猪。董科长能答应招我进来，大概是他想多吃几顿红烧肉。”
听了这话，魏印宏和韩栋梁捂着嘴嗤嗤笑，另外三名男生则笑到前仰后合。
“怎么样管工，我没瞎说吧，任萱根本不适合在这里，她都主动承认了，她只会喂猪，她就应该去畜牧班上课。除了喂猪，她也可以学学喂羊，喂牛，多给我们宁钢食堂添几道好菜，才是她的价值！”
“就是。能让我们宁钢人多吃几顿好的，我们一样能念着她。没本事还要来信息班，以后进了信息部，只会给大家添乱！”
“管工您还是快点把任萱给转走吧！”
管潮生站起身，有力的胳膊交叠搭在椅背上，眸光淡淡扫过讲台下所有的人：“她这么说，你们就信了？你们当董科长是傻子，直接把一个只会喂猪的女人放到信息班来？我敢保证，你们五名男生，她至少能打败其中三人。其余两名，她也只是给你们信息班留点面子，然后，假装她在某些方面不行，赢不了。任萱——”
“咔嘣”，握在手里的铅笔头因为她用力过猛地怼在桌面上，断了。
“你选一选吧，你想赢他们五个人中的哪三位。我们今天先不上炼钢课了，就用这堂课的时间，让你们大家对我的未婚妻心服口服，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