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
叮咚～叮咚！
当时针和分针同时汇聚在数字“12”的时候，白祈的闹铃和门铃也同时响起。
靠着出色的“忍”功，他成功实现了规划好的每日睡眠时长，并于凌晨十二点准时起床。
不过……这么晚了，谁会按响我的门铃呢？
那个喜欢恶作剧的小鬼？他迷迷糊糊的想着。
这层楼里的一户人家有个上小学的淘气男孩，总喜欢躲在墙角吓人，还会大中午的按响其他人家的门铃，后来被某个邻居找上门，父母知道后狠狠的打了他一顿，从此以后就老实多了。
隔了这么久，难道是忘记那顿打了吗？而且恶作剧的时间还从中午改成了晚上，还是凌晨十二点！
他一边猜测着，一边伸了个懒腰，然后爬起来走到门口，打开猫眼看向门外。
嗯？是对门的那个四眼仔，他在这个时间找我有什么事？
他认出了猫眼里戴着厚重眼镜、三十多岁的男人，正是他对门的邻居，两人见过几次，不过没有太多的交流，因为对方似乎患有躁郁症，看人的眼神很不正常，总有一种随时可能抽出一把刀捅了你的感觉。
“有事吗？”他隔着门问。
之所以不把门直接打开，是因为担心对方突发精神病，一把水果刀过来给他捅个对穿，毕竟正常人谁会在这个时间点敲响邻居家的门？而且还是这个疑似患有躁郁症的家伙。
虽然他只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废柴，但是还不想年纪轻轻的就提前去地狱报道。
按照他的说法，就是废柴也要有废柴的活法，哪怕活得就像是一只小强那样微不足道，也要在耗尽最后一口呼吸后死去。
至于为什么这么肯定自己死后会下地狱……毕竟如果连他这种人都能上天堂的话，那么天堂得有多疯狂？
“喂！你这个混蛋，你是疯了吗？大半夜的砸墙，我这边都听到了！”听到门里终于传来了回应，四眼仔愤怒的骂了起来，额头的青筋暴起，“你不睡觉难道也要让别人陪你不睡觉？难道你父母就是这样教育你的？你这个家伙有没有点家教！”
抱歉，我爸死了，我妈……我妈也早就离开我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我压根就没有砸墙啊！
他面露疑色的问道：“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刚刚起床，之前一直在睡觉，怎么可能去砸墙？”
“该死！你别扯蛋，我听得很清楚，就是从你这边传出来的！”对方不依不饶，还恶狠狠的威胁着他，“无论你承不承认，我都要警告你，以后不要再在这个时间段发出噪音了，要不然我就弄死你！为民除害！”
对方这句话说的义愤填膺，显得很是激动，吐沫星子都喷到猫眼上了，看来是对被噪音吵醒的这件事很是愤怒，就是有些过于偏激了。
疯子！白祈对这位对门邻居做出了评价。
“抱歉，我都说过了，我没有……”作为好脾气先生的他，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胡搅蛮缠而生气，他正要继续解释自己的无辜，身后的一侧墙壁就响起了“咚咚”的砸墙声。
声音很大，就像是……就像是足球射中墙壁发出的声音，而且……是爆射的那种。
是隔壁那个喜欢看球赛的家伙？
嫌线上看球赛不过瘾，所以自己线下模拟实况？
不过这里可是公寓楼啊，这么多邻居呢！而且现在是凌晨十二点啊！
他扭过头，望向那侧墙壁，一下子愣住了。
这是……踢的哪门子球？他的腿是铁做的吗？竟然这么大劲儿。
他惊悚的发现，那面墙壁的一处地方竟然被足球踢的凸了出来。
“喂！你这家伙是逼我动手吧！竟然当着我的面又砸墙！”四眼仔愤怒的声音在他身后再次响起，显得嘈杂刺耳，让他心烦意乱。
蠢货！我就站在这里，怎么可能跑去砸墙。
咚咚、咚咚！
那声音还在继续，而且速度越来越快，力度越来越大，声音越来越响，墙壁的凸起越来越明显，上面还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白色的粉尘不断的被震飞出来。
他的心脏随着“咚咚”的声音加快跳动，最后冲到极限，骤然停止。
在一道剧烈的撞击声后，“咚咚”的声音停止了......
墙……墙被踢穿了？
那处墙壁猛然破开一个足球大小的圆洞，碎石伴着墙皮纷纷掉落，掀起一片白烟。
他目瞪口呆的望了过去，发现那里果真有一个足球嵌在圆洞中央，此刻还在洞中旋转，挥发着多余的动能。
还真是足球，能……能打穿墙壁的足球？
他有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怀疑自己其实还在梦里，并未真正醒来，于是探手狠狠的掐了下手臂。
嘶～真疼！
不是做梦？
那这就更离谱了。
这个足球打通了两个房间的阻隔，使他能够更加清晰的听见隔壁房间里的声响。
哒哒、哒哒！
沉重而奇怪的脚步声在隔壁房间响起。
就像是……马蹄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圆洞的另一边。
吧嗒！
足球被人扒下，落在地上连续弹动几下，同时还伴随着漏气的嗤嗤声，最后落在地面，滚向远处。
在他隔壁的房间里，一个男人俯下身，带着诡异瘆人的微笑，将脸贴近被足球射穿的圆洞，观察起隔壁的房间。
他房间靠门右手边的位置有一排衣柜，刚搬进来的时候，他还嫌这排衣柜没有用，因为他的衣服很少，根本用不上，还占地方，而且里面还能藏人——恐怖片的经典桥段。
但是现在，他该庆幸这排衣柜的存在了，因为衣柜让他所在的位置成了视觉盲区，他能看见圆洞，而圆洞后的男人却看不见他。
“晚…上…好！”男人的声音嘶哑无比，而且说起话来一字一顿。
他在试探。
隔壁的房间里没有开灯，但是有着某种光源，散发着淡淡的蓝光。
没看见人，也没有听见声响。
没…有…人？
男人双手扒住圆洞两边，想扩大洞口，好让自己能够钻过去。
咔嚓！
随着一声脆响，他竟然硬生生的徒手将两块紧凑的墙砖扒开，成功扩大了洞口，但还是不能让一个成年人钻过去。
这是什么鬼东西？
借着电脑屏幕发出的微弱光线，白祈看着一双黑炭一般焦黑的大手从圆洞里面探出，并且很是生猛的拽下两块墙砖，这让他的大脑有些发懵。
这是……要过来探望他亲爱的邻居？
走门好不好？穿墙太吓人了！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同时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生怕引起怪物邻居的注意，直接破墙而出，给他来个意外惊喜。
“混蛋！我现在就回房间拿家伙，有本事你这辈子都别出来！”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了急促的拍门声和喊骂声。
是那个四眼仔。
扒墙的双手停下来，然后缩了回去。
哒哒、哒哒！
奇怪的脚步声再度响起，渐行渐远，他侧耳倾听，感觉对方应该是朝门走过去了。
他忽然开始觉得四眼仔是那么的可爱、那么的善良。
要不要提醒四眼仔一下？
算了，死道友不死贫道，谁让他威胁我呢。
不行不行，一条人命呢！还是提醒一下好。
“喂！你这家伙，不敢说话了吗？认怂了吗？”
四眼仔见砸墙的声音停止，对方也陷入了沉默，以为是自己的威胁起作用了，愤怒之中有了几分得意，便想着再来一个下马威，但是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听见门里传来了低沉不清的说话声。
“喂！有怪物找你去了，快回自己的房间，快回去！”白祈隔着门压低声音提醒着四眼仔，希望对方赶紧躲回房间，同时把门锁死。
可惜……对方没能听清他说的话。
“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是在求饶吗？”四眼仔露出狐疑的表情，俯身将耳朵贴在门上，想听清门里在说些什么。
该死，耳朵白长了吗？
他暗骂一声，靠近门缝，再次重复起刚才的那句话。
咔！
隔壁的门开了。
开门的声音吸引了四眼仔的注意力，他直起身，望向右侧房门，再次错过了白祈的提醒。
那扇门被人打开了，缓缓的向内移动，发出让人牙酸的摩擦声。
“哒哒”的脚步声渐渐清晰，一道诡异的人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四眼仔发出和白祈相同的惊疑。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上半身到膝盖处与正常人无异，但是小腿以下被类似驯鹿的后蹄所取代的怪人。
怪人用蹄子走路，所以会发出“哒哒”的奇怪脚步声。
面对这诡异惊悚的一幕，四眼仔的冷汗刷的一下布满额头，刚才的狠劲消失不见，而且四肢发僵，不听使唤，就连最简单的向后逃跑都做不出来，只能呆立原地，等待命运的安排。
“正…好，我的…足球刚刚……坏掉了！”怪人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一般，死死盯住四眼仔的脑袋，露出嗜血的狞笑，脸上如蛛网一般密布青黑色的血管，眼眸中赫然存在着一对大小相同的瞳孔。
他的身体微微下蹲，双臂右侧在前、左侧在后，右腿后撤半步，做出冲刺跑的准备动作。
“就用——”他刚吐出两个字，身体就如同被压缩到极限的弹簧，在一瞬间失去限制，猛地弹射而起，带着残影飞跃向四眼仔，“你的脑袋来当足球踢吧！”
他的右腿如居合斩大师挥舞而出的武士刀，发出“猎猎”的破风声，裹挟着万钧之势，横劈向自己的目标物。
咔嚓！是颈椎断裂的声音！
紧接着，是皮肤撕裂和鲜血喷溅的声音。
一个不规则的球体向后倒飞，与自己在灯下的倒影一起，在空中翻飞旋转，最后落在地上，合而为一。
鲜血如喷泉一般从断口出喷溅出来，挥洒着溅到楼道的天花板和四周的墙壁。
躲在猫眼后面的白祈亲眼目睹了这恐怖的一幕，眼看着四眼仔的脑袋被那只鹿蹄一般的腿踢飞。
猫眼被飞溅的鲜血染红，视野里血红一片。
这……这就……死了？
脖子……断掉了？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怪物此刻就站在门外，可以清晰的看见对方侧脸上的狰狞血管和被喷溅到的乌黑血迹。
怪物忽然转过头，俯身将脸贴在门上，眼睛对准猫眼。
他看见了一只同时有着两个纯黑色瞳孔的眼睛，眼白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
他的双手颤抖着缓慢举起，紧紧封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他的身体已经发软，随时都有瘫倒在地的可能，但是怕引起对方的注意，他强打着精神，挺直身体立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他开始缓慢的深呼吸，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封闭自己的感官，将自己与外部世界隔绝开来，再次进入自己的一方净土，以此来降低自身的存在感。
他的方法奏效了，怪物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对方收回视线，转身面向楼道，然后再次做出冲刺跑的准备动作，猛地踏出，瞬间冲向前方。
紧接着，楼道里便响起足球飞蹿撞击的声音。
不，那不是足球，而是……一颗头颅。
一颗鲜血淋漓的头颅。
怪物离开了，他也脱离了自我封闭的状态，但是四肢依旧在不自觉的颤抖，一时间竟然无法挪动身体。
听着楼道里接连不断的撞击声，他就感觉脖颈发凉，头皮发麻。
他顺着猫眼向外望去，正好看见对面的房门还打开着。
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那个患有躁郁症的四眼仔还挡在自己的门前——以一具尸体的形式......一具无头尸体。
过了许久，楼道里的声音彻底安静下来，怪物应该离开这一楼层，去往其他楼层了。
他缓缓向后抬动双腿，步伐僵硬的走到床边，然后身子一软，跌坐下来。
又是许久之后，他才算是勉强恢复正常，深吸一口气，从一旁取来老年机，便想要拨打报警电话，结果电话没有接通，反而传出“呲呲”的刺耳杂音。
该死！忘记不能打电话了。
他这才想起来，这场雷暴雨之后，手机和电脑就连不上网络，没有信号了。
真是倒霉，没办法报警和求救了，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忽然有种糟糕透顶的感觉，就像是自己被困在一座孤岛之上，而且岛上还隐藏着食人的野兽，随时都有可能葬身于此。
他爬起身，走到窗边，伸手拉开窗帘，想要看一看外面的天色如何了。
如果想要逃离这里，或许应该顺着窗户爬到地面？
猛地，他的瞳孔收缩，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心脏也骤然收缩，然后是一阵剧烈的跳动。
这……这是世界末日了吗？
只见窗外的世界被一片血色的雾气覆盖，朦胧模糊。
血雾弥漫飘散，里面不时传来野兽一般的嘶吼声，犹如恐怖电影里的鬼域一般，散发出诡异死寂的气息。
他忽然感觉眼角湿润，然后是涓流一般的眼泪流了下来，瞬间淌满脸颊，随后滴落地板。
我怎么……哭了？
他低下头，发现滴落地板的眼泪竟然是红色的，汇聚成了一个小血泊。
这是什么鬼！！？
他惊恐的探手擦拭脸上的泪水，放在眼前，差点直接昏厥过去。
这些所谓的“眼泪”竟然都是血红色的！
这哪里是流泪，简直就是在流血。
他踉踉跄跄的冲向卫生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头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鲜红的血液顺着眼角向下缓缓流淌，褐色的瞳孔旁密布血丝，犹如炸裂的青花瓷表面上的纹路一般。
我这是怎么了？！
我这是怎么了？！
我这是怎么了？！
我这是……要变成那种怪物了吗？
怪物……
他忽然想起那个怪物的眼睛。
他拧开水龙头，像是疯了一样不停的用水冲洗脸上的血污，整个水池都被鲜血染红，浓重的就像是丹红色的墨渲染在洁白的宣纸之上。
但是无论他冲洗多少次，从眼角淌出的鲜血都没有停止的迹象，他的脸始终笼罩在一层血污之下，甚至就连他的眼睛都蒙上了一层血色。
他的双手忽然停下来，缓慢的抬起头看向镜子。
他看见，镜子里满脸血污的自己……竟然在咧嘴狞笑。
他还看见，自己的瞳孔像是分裂的细胞一样，凸起出一个小半圈的纯黑色的瞳孔。
这道瞳孔像是拥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冷冷的注视着他，散发着黑洞似的吸引力，让他感到天旋地转，头晕目眩。
他扶住水池两侧，勉强撑住身体，似乎听到耳边有人在对他低语。
这道声音就像是来自深渊的恶魔，带着难以抗拒的诱惑。
你还在坚持什么？
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相信我。
睡吧睡吧，来梦里见我吧！
梦里……有你想要的一切！
强烈的眩晕感一下将他击垮，他终于失去平衡，重重的跌在地上，彻底晕了过去。
千万……不要变…变成……怪物啊！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