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带了一个黄色鸭舌帽，掩饰了一下自己在这里特殊的发色，换了一身衣服，还将自己的身高增高不少才敲响了门。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心里想着江溦立场的各种可能性，但是却完全没有过于担心的感觉。
从江溦在车上捂住伤口的动作和神情以及让他掉头去松田阵平的家里，还有松田阵平的反应，都让降谷零没办法把他想象成什么阴谋论。对于还在卧底的波本来说，这种信任已经非常之高了，甚至有些奇怪。
松田阵平开了门，见到这张熟悉的脸之后没有说什么，直接让他进来了。
降谷零看见床上安静的躺着的诸伏景光的时候，骤然听见自己的心跳，然后又归于寂静，连呼吸都停滞了几秒。然后以他在组织卧底多年的经验判断出那个人确实还活着。
但是他仍然迫不及待的走上前去，亲自感受到了那平缓的脉搏与微弱却稳定的呼吸，才感觉脑子嗡的一响，那些不安的，无措的，愤怒的情绪一瞬间涌上来，又熟练的被他压下去。
这一次是有调理的，清楚地冷静下来了。
明明他该怀疑江溦的举动，作为一个刚刚见过面不久的组织高层，还是一个和boss牵连很深的神秘人物，他应该完全用波本的身份去应对，去做出反应。
可是那是苏格兰啊，是诸伏景光啊。
在他濒死的时候，有个人突然表现出能救他，那些不安和质疑全部变成了疯狂的赌注，早已做好断绝一切联系准备的公安先生，如果赌输了，那就和苏格兰一起变成一个没有名姓的在黑夜里被吹灭的烛光吧。
只是有点对不起栽培他的教官，和他所热爱的这个国家。
要知道，就像萩原研二之于松田阵平一样，诸伏景光也是降谷零从小到大的生命里唯一一个有信心对方不会离开的人。
萩原研二已经放弃了纸人身，塞到衣柜里去了，现在作为一个魂魄的状态飘在房间里，只有松田阵平能看见他。
江溦好像把他作为了什么保险装置，定魂针里的阴气还是在不断地被抽走，导致萩原研二的努力完全没有效果，本来萩原研二还想和降谷零袒露一下状态，现在也只好作罢。
毕竟上次见面的时候双方还都是隐瞒的状态，他和小阵平都能看出来降谷零对于身份的掩饰，但是这次再见面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已经没事了，不过……”松田阵平难得的迟疑了一下。
降谷零扭过头看他，习惯性露出一个微笑，然后对上了松田阵平的眼睛。
松田阵平嘴角抽搐了一下，不忍直视的别过了头，降谷零迅速收回微笑，表情隐隐有些破裂的感觉。
萩原研二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引来松田阵平不善的目光，但是完全没在怕的，现在降谷零又没法看见他，松田阵平要是表现出什么，说不定会直接被当作神经病。
不过小降谷和小阵平的关系，真是多少年也一如既往呢。
“……景光可能之后没办法说话了。”松田阵平干脆整个人都转了个方向，看似盯着壁橱实则瞪着萩原研二。
降谷零愣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没事，这样已经很好了。”
然后他似乎才发现似的，自然的问道：“江溦呢？”
松田阵平的脸色毫不掩饰的阴沉了一点，道：“说是去一个实验室，小小年纪一天不学好，还逃课！”说着他又忍不住瞪了一眼开始心虚的萩原研二，这个家伙不仅不阻止，还一起跟着到处乱跑。
萩原研二有点心虚又理智气壮：“要是不逃课不乱跑，那怎么救景光啊！”
松田阵平：“……”很好，之后一个月的煮饭工作都是你的了萩。
降谷零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觉得松田阵平这种态度有点微妙的眼熟，但又说不出什么来。
px79实验室。
江溦来的时候并没有掩饰身份，而疯狂崇拜风月酒的格兰利维在见到他时更是没有表现出什么吃惊的神色，十分热情又克制的凑了上来。
江溦对于他的殷勤倒是适应良好，这种待遇他又不是第一次享受了，正常正常。
格兰利维一开始见面的时候还是一副冷静自若的高冷精英范，在江溦慢条斯理从口袋里取出一颗糖放在他手心之后却突然改变了态度，陷入一种不敢置信的狂喜之中。
是那种很廉价的水晶纸包装的糖果，糖纸倒是很好看，流光溢彩的。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就是一颗普普通通的糖，只不过是江溦把乌丸莲耶的吻手礼暗示改成了给糖而已。
虽然拿一颗糖按进对方的掌心的行为也挺奇怪，但是比起让陌生人亲吻手背来说，更能让江溦接受。
只是让降谷零打了时间差的功夫，雪树已经回来了，显然是朗姆临时通知的，毕竟乌丸莲耶这一手谁都没有料到，突然换掉重要实验室的负责人什么的，一般都是上一任负责人出现了什么大问题，要么是反水卧底要么就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突然来了这一手，一点预兆都没有，朗姆也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不过朗姆并没有把苏格兰和实验室换人这一事件联系起来，因为乌丸莲耶不可能做这种事，所以他想的是他搞这一手算计让boss不满了。
所以故意来了这么一手，以示警告。
毕竟只要有心都能看出来朗姆这一招算计的根本不是琴酒，而是风月酒，他是在对boss突然提拔风月酒的行为表示不满，而且只是小小的试探一下。
苏格兰虽然是获得了代号的正式成员，但是对于朗姆和琴酒来说，还不值得为了这个人做出什么剧烈的反应。
对于琴酒来说，朗姆的行为明显是在挑衅，而且已经到了毫不掩饰的地步。而对于朗姆来说，他也只是要一个态度而已，苏格兰是不是卧底不重要，重要的是琴酒和风月酒以及boss对于这件事的态度。
很显然，琴酒还没有表现出什么，但是boss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他对于朗姆行为的不满，于是风月酒什么损伤都没有还得了一个实验室。
而风月酒，从他毫不犹豫的从莱伊手中抢走苏格兰的尸体，还有楼顶被打晕的基安蒂来看，他和琴酒的关系并不是那么密切。所以他真的就是完完全全的boss派系。
至于琴酒，他想什么已经没有人关心了，他对于苏格兰是卧底的事情只是按照往常的程序去派人追杀，然后再派一个人去监视那个去追杀的人。
结果去追杀的被人截胡了，去监视的被人敲晕了。
最后知道结果的琴酒真的很烦，因为朗姆的这种行为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仗着自己的话语权比他高上那么一点，然后暗中算计、试探。
难道他不知道就是因为这样，boss才会对琴酒越来越看重，不给实际的权利，但生杀的自由度极高，就是为了制衡朗姆。
结果朗姆还是继续，让boss也愈加忌惮，这次索性弄出了个风月酒，但是为什么最后受伤的还是他？
琴酒不理解，琴酒很无语。
琴酒觉得自己已经很忙了，乱七八糟的同事们还非要来给他增加麻烦。
他对boss的处理并没有什么意见，因为他对这种掌握生杀的权限很满意，但是对于朗姆这种玩弄权术的神秘主义就没有什么好印象了，同理对贝尔摩德和波本也是一样。
江溦在乌丸莲耶的记忆里大概知道了这个px79实验室研究的是一些什么东西，‘px’不就是长生的英文单词phoenix的缩写嘛，但是他完全没有兴趣。
这个世界有什么值得长久活下去的价值吗？好好珍惜生命把该走的路走完，就已经很坎坷了好吧。
只想寿终正寝，完全不想长生不老。
而且，偶尔也会觉得活着是一件很累且无趣的事情。不过也不是完全无趣，比如厌恶的阳光和纯粹的灵魂，事实上都是他活下来的理由啊。
但是这个实验室进行的项目远不止这一项，虽然这是最重要的一项。但是还有一些其他的，大多都是一些场面很少儿不宜的人体实验。
甚至有些成品到最后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但是显然他还有意识，江溦透过他的眼睛看见了他的灵魂。
然后有点反胃。
不是因为这种行为让他感到恶心，就是因为看见了一个很恶心的事物而升起的生理反应。
没有人能在经历过那样的试验之后保有纯粹的灵魂，所以江溦是真的有点被恶心到。
同时对乌丸莲耶的好感度再次啪啪下降好几个度，研究出这么恶心的东西，真是难为这个家伙的下属了！
“风月酒阁下。”
在江溦参观完外层实验，来到内部的时候，那个刚刚就已经赶到却一直等着江溦在外面被格兰利维各种科普介绍完才来的雪树伏特加轻轻的喊了一声。
他真的很瘦，和真正的雪树枝桠差不多，瘦削且苍白。大约是三四十岁的外貌，皮肤其实不是很白，而是一种略显风霜病态的焦黄，拄着一根简朴的乌木手杖，整个人像是只有一层皮包着的骨头架子站在那。
大概只有头发看起来比较舒服，是被一根墨绿丝带松松垮垮扎起来落到左肩的半长白发，甚至有点顺滑的蓬松感，看起来手感会很好。和他的身体相比简直不像是一个人身上的部分。
雪树的神情是一种很平淡的严肃，就好像天生就是这样的表情，说话的时候除了嘴唇其他地方都是僵硬的一动不动的，看上去像是什么机器一样。
“风月酒阁下。”他又重复了一遍。
江溦好心的回答了他：“嗯，雪树你好啊。”
于是这位骨头架子稍稍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向里面走去，示意江溦跟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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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兰利维停下脚步，红色的短发轻轻动了动，把自己灰色的左眼对着转过身的雪树，用仅有的一只眼睛虔诚而温柔的对江溦道：“风月酒大人，前面我没有权限进去，您请小心。”
江溦倒是有些诧异他并没有说让他小心雪树什么的，是因为相信雪树不敢在接下来要交接的实验上有什么别的心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