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寒月,寒风夹裹着层层密密的雪花洋洋洒洒的席满整个村落,无间不入,声声凄厉,似鬼嚎狼哭。雪已经铺满了地,一脚下去就是一个深坑,整个天间地里都被覆了厚厚一层。
  宿岩村本就是一个不算富裕的小村落,前前后后不过十几户人,每家每户的宅院不算大,也相隔的近。稍的说话大声些,周遭邻居便能听的一清二楚。
  “让你把门前雪扫了,给老娘留个路出来,你便使了懒,成日里没见你忙什么,就只管自己上炕睡,老娘买你回来不是让你享受的,王八羔子,懒皮贱坯子,看我不打死你!”
  一阵怒骂声后,便是皮鞭落肉的声音,和一小丫头哭喊求饶:“娘,我扫了,雪落的太快,又盖了去,娘!别打了,娘!”
  “你个羔子还狡辩,长个嘴就跟我顶了,我让你顶嘴!让你顶嘴!”
  “啪!啪!”皮鞭甩在肉上的声音格外清晰,隔壁邻居张婶听着有些于心不忍,但这样的事多了去了,她也管不了,只能叹口气,由得她去了。
  王家主母谭佩兰明明二十七八的年纪,也算得上年轻,又因着这些年丈夫去后留了些家产,便比其他做的苦差的妇人养的水灵不少。但或许是丈夫去的早,年纪轻轻守了寡,又生了个痴傻儿子,一肚子怨气,连带着眉眼中也藏了戾气,叫骂声也尖锐刺耳。
  被打的满院子乱窜的小姑娘生的瘦弱娇小,看模样不过十三四岁,身上袄子打了无数布丁,看着可怜的紧。
  她是谭佩兰前两年从一逃荒的农家买来给自己傻儿子冲喜的童养媳,名唤莲月。虽买过来这两年谭佩兰对她很是苛刻,但架不住莲月生的水灵,随着日子渐长,样貌长开了更是好看,这便引的谭佩兰心中不忿。
  村里人都知道谭佩兰对莲月苛待,所以在外间时,莲月每每去做活儿,便有着好心人会搭把手。可看在谭佩兰眼里,就是小狐媚子从小就学着勾引人,经常将莲月打的下不了床。
  这些年来,莲月想着自己也别无去处,身契握在谭佩兰手里,便也不敢反抗,只能任劳任怨的做着工,还要伺候谭佩兰和她那个傻儿。
  谭佩兰嘴里叫骂着,手上动作也没有停,直把莲月逼到一个角落,莲月避无可避,只能抱着头蹲下,嘴里哭喊:“娘,我错了!娘!”
  莲月的求饶丝毫没有作用,反而让谭佩兰越打越兴奋,手上的草鞭挥舞的更快:“打死你这个好吃懒做的小贱蹄子!”
  突然,莲月想是被打得狠了,再抬头时露出了与以往截然不同的神情,她猛的站起来,一把抓住谭佩兰挥舞过来的草鞭,用力一拉扯把谭佩兰拉的往前一踉跄。谭佩兰握不住草鞭只能丢开手,谁想因为力的反作用,往后退了两步。
  谭佩兰见着莲月此时的表情与刚才的动作,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道:“反了天儿了!你居然敢反抗我!你一个花钱买的下贱胚子,居然敢抢鞭子反抗!”
  谭佩兰声音尖细,一声比一声大,可见震惊异常。但她不甘心,鞭子被抢后,她随手抄起手边的一根扫帚,向莲月打去。这次莲月将手中鞭子丢了,一把又握住谭佩兰挥舞过来的扫帚杆子,甚至直接从谭佩兰手上抢走了扫帚,一把扔在谭佩兰身上,继而厉声道:“你再打我,我可要还手了!”
  谭佩兰被眼前眼神神态完全不一样的莲月镇住了,这样的莲月让她有些害怕。她是不知道,就在她刚刚打莲月的瞬间,莲月这具身体里已经换了一个灵魂,这个灵魂来自二十一世纪,因为意外阴差阳错的穿越时空过来。
  穿越过来的莲月本在现代就是一个雷厉风行的现代女强人,按她刚强果敢的性格自然是不会任由谭佩兰欺负,反抗宜早不宜迟。
  谭佩兰被莲月的眼神镇住,一时间不敢再贸然行动,但刚刚因为争抢,身上多少有些地方被碰撞到,她为了挽回尊严,又想给自己吃痛的地方出口气,于是口出恶言:“你这个天杀的活灾星,卖了个南瓜的造孽怨货,吃了熊心豹胆了,居然敢威胁我,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言毕,谭佩兰四下张望,目光锁定在院子里竖着的一根长条扁担上。
  她刚准备上前去拿那根扁担,自己还未走两步,脚下一个吃痛,被莲月伸出的脚绊倒,她摔下去的地方不巧,刚好前额头磕在台阶一处凸起的石头角上。她只觉得额头一疼,接着两眼一抹黑,就晕了过去。
  莲月看着晕倒在地的谭佩兰,冷然的扯起一抹嘲笑,接着脑海里传来各种画面片段,她闭着眼睛仔细整理了一下脑中记忆。
  原来,她在十二岁时,家中遭了旱灾,父母带着她与弟弟逃荒到此处,因为实在困难,父母便在前年将她卖给了王家做冲喜童养媳。王家当家的死的早,给谭佩兰留了几亩良田一间宅子和一些家产,谭佩兰便用这些留下的家产一小部分买了莲月过来,给王家传宗接代。
  之所以买童养媳,就是为了给谭佩兰生的傻儿子冲喜。她儿子心智不全,如今已经十岁了,却还如三岁孩童一般。这种傻子未来铁定是讨不到媳妇的,只能买媳妇来传宗接代。
  如今莲月和她儿子王威历年纪还笑,谭佩兰这些日子便把莲月当丫鬟奴才使唤,等着儿子十五,就把莲月给了王威历。
  现在记忆已有,莲月想着自己原身的经历,作为一个新时代女性,他绝不会任人摆布,成为一个任劳任怨的工具人。
  ——
  谭佩兰再醒来时,天已经擦了黑,她缓缓睁开眼环顾四周,周围一切都很陌生,她抬起自己手,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所穿的红棉大花袄子,惊讶的无以复加。
  她缓缓下来了床,她一面摸索着一面四处打量,这个房间十分简陋,墙是土泥砌的,地面凹凸不平,一方土炕,侧面是几个暗红发旧的大木箱子,一个旧的有些发霉的梳妆台面,梳妆台面上镶的迷糊不堪的陈旧铜镜。
  这种摆设似熟非熟,她确信她没有见过,但又似乎在哪有点印象。突然她不由得想起昨晚还在被窝里看的一本种田文,文中描写的恶婆婆的房间摆设就是这样。
  她确信自己是穿越了,而且还穿进了一本种田文中,难道她穿成了被恶婆婆虐待的女主冲喜童养媳?
  她作为一个在新时代祖国光环照耀下长大的单纯女学生,日子简单又快乐,现在成了手拿打脸翻身剧本,还要与恶婆婆斗狠,摆脱自己傻子丈夫,怎么能行?
  她坐在黑暗里想了很久,既然已经穿越过来了,按照自己现在的身份,躺平就是找死,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决心靠着已经看了原文的底气,决定好好的干一番手撕恶婆婆,脚踢傻子丈夫,摆脱封建社会的大事业。
  想到这里,她起身整理好衣服,准备出门去看看现在剧情已经走到了哪个阶段。谁想她刚踏出房门,就看见一个虎头虎脑流着鼻涕在院子中玩雪的男孩,他双颊被冻的通红,但双手还是浸泡在雪里,玩的正起劲。
  他察觉到有人从房间里出来,于是转过头,裂着嘴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嘴傻呵呵的笑,还对着谭佩兰喊了一声:“嘿嘿嘿,娘!”
  谭佩兰仔细打量院子里蹲着带着傻气的男孩,那孩子看着约莫十岁,长得倒是白净,可眼神涣散,痴傻之状显露无遗,嘴角还留着口水,想是天气太冷,嘴角口水冻住在嘴边形成一条透明的固体。
  她猛的想到,这就是恶婆婆谭佩兰的傻儿子——王威历。
  眼前这个男孩叫她“娘”,那她岂不是
  谭佩兰被吓得不轻,她马上回房间,砰的一声关上房门,用自己身子抵靠着,拼命喘气,接着她跑到那陈旧的梳妆台前对着铜镜照了照。
  镜中人约莫二十七八,着妇人打扮,虽然看着还是很年轻,但明显与文中还是十几岁的童养媳身份严重不符。
  她穿的并不是女主童养媳,而是文中恶毒女配,对女主虐待辱骂的恶毒婆婆——谭佩兰!
  在原文中,恶毒婆婆谭佩兰早早守了寡,没有当夫人的命却得了当夫人的病,说是给自己傻儿子买童养媳来传宗接代,实际是买个丫鬟回来伺候自己。
  她不仅让莲月伺候自己,还将家里的粗活累活全部让莲月去做,还让莲月外出做工补贴家用,稍不满意就对莲月恶语相向,棍棒相加。
  原本,莲月死在了她手上,但后来被穿越而来的现代女主取代了莲月灵魂。至此现代女主开启复仇打脸模式,她性格刚强又能力出众,各种计谋用上,不仅自己翻了身,还让谭佩兰这个恶婆婆自食恶果不得好死。
  最后莲月凭借着自己的双手和聪明的头脑,种田,经商,干的风生水起,最后富甲一方,还得到了状元郎的倾慕。
  有钱有权的莲月也不是白莲花,将谭佩兰逼死后,也在再没有管傻子王威历,最后王威历因为失去母亲庇佑,饿死在一个冬天,被人拖了尸体扔了乱葬岗。
  想到自己未来惨状的谭佩兰不禁打了个冷颤,自己只是个普通大学生,对于这种很厉害的女主她自知是斗不过的,而且作为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人她也不会去斗。
  她现在脑中只有一个想法:“我现在对莲月好些还来得及吗?”
  想到此处,谭佩兰脑中有了计划,如果现在还能挽回她就竭尽所能,如果不能她就跑路。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鼓了一下劲,接着打开房门朝莲月屋子里走去。
  她掀开莲月屋子里的帘子,发现莲月正坐在床边。莲月见谭佩兰来了,镇定自若的说了句:“娘这么快就醒了,我觉着娘摔的这样厉害,怎么着也得睡个十天半个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