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科幻小说 > 想攻略秋月同学 > 第9章第9章
  桃矢从另一边的楼梯间下来,怀里抱着一筐网球拍。他一眼看见满地滚动的网球。
  桃矢条件反射道:“喂,阿雪你出——”
  声音戛然而止。
  跪坐在地上的信子仰起头,视线恰好与他交错。在信子身边是抱着塑料筐的雪兔,他的目光也顺着信子的,看向身后的桃矢。
  ——桃矢的魔力已经全部给别人了。对我来说,现在的他可没什么吸引力了。
  秋月的话历历在目。
  信子站起来,不顾膝盖和手腕的擦伤,走上前去,抓住桃矢的小臂,执著地盯着他的眼睛。
  “你和雪兔,你们俩是不是瞒着我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她一字一顿地问道。
  她看不到那一刻自己的表情,彷徨得像是下一秒就会被丢掉的孩子。眼瞳里的水光若隐若现,好像多说一个字就会哭出来似的。
  这让原本打算把话题混过去的桃矢张了张口,还是把插科打诨咽了下去。
  雪兔的手搭上信子的肩膀。
  他像是往常一样,摸了摸信子的脑袋,微笑着说:“什么也没发生,不用担心。”
  信子慢慢转过头。
  雪兔恰好低眸看过来,说:“相信我好吗,信子?”
  信子的眼瞳里倒映出他的面容,永远是含蓄、温柔、宽和,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到惊奇,什么都会相信一般,对什么都会原谅包容。
  雪兔是在高一的第三学期转来友枝町的。
  他很快就跟同班的木之本桃矢成为朋友,同进同出。班上,还有年级里的女生经常悄悄议论他们两个人,都是长相俊秀的男孩子,一个英气潇洒,一个温柔隽永。
  风吹信子不是月城雪兔的第一个朋友,但他是信子在高中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星条高中的新一届学生很多都是从友枝中学升上来的,而信子的国中就读于镇上另一所学校。
  经常发呆走神的信子,国中时就没什么朋友,进入满是陌生人的高中,更加孤独。
  从她鼓起勇气,上前拉住少年开始,她就对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深信不疑。
  从前是,今后也是。
  “真的没有危险吗?”信子都不知道自己的声线已经染上一丝颤意。
  雪兔镜片后的双眸微微一弯。
  “真的,没有危险。”他说,“我保证。”
  信子一点一点松开了握住桃矢的力道。
  “太好了。”她说。
  随即像是融化的蜡烛一般慢慢蜷缩下身体,蹲在地上,双手捂住面颊。
  “你们没有事,真是太好了。”
  只要雪兔说的话,她都会相信。
  从雪兔的唇边呼出一口白气。
  “啊,眼镜起雾了。”他小小地惊叹一声,摘下眼镜擦拭,重新戴上。
  信子还在他的身边,低着头踢脚边的石子。
  “怎么了?”他问,“总是看起来闷闷不乐的样子?”
  “没有的事。”信子低声道。
  “真少见呢,你愿意来陪我等桃矢下班。”雪兔一笑,“等会要吃肉包吗?还是关东煮呢?”
  “以前还会怀疑雪兔第一次聊天跟我说喜欢吃东西是给我台阶下,现在我是完全相信了。”信子歪头看他,“雪兔真的好喜欢吃东西。”
  她伸长双臂,捏住雪兔的脸颊,不满地说:“为什么每天吃这么多,还是很瘦呢?一点都不用担心体重,阿雪真是可恶。”
  雪兔先是一怔,随即笑出声。
  他弯下腰来,方便信子不用再垫起双脚就能够到他的脸颊。
  等到距离凑到足够相近,他才眨了眨眼,说:“那信子是因为秋月同学才不开心的吗?”
  这冷不丁的一问,差点让信子脱口而出是的。好在她的话语及时刹车,留在舌尖。
  从那天以后,谁都能看出来信子在躲着秋月走。
  “你干什么偷袭我啊。”信子索性反咬一口,率先抱怨起他来。
  雪兔连连笑着说抱歉抱歉。信子盯着他的侧颜有些出神,不由自主想起秋月一开始也总喜欢跟桃矢亲昵。
  在三人之间,雪兔也更喜欢跟桃矢待在一起。并不是因为什么都是男生的缘故,信子有种奇妙的直觉,桃矢对雪兔的分量似乎是不同的。
  真好啊,永远被人放在第一位的桃矢。
  信子呆呆地想着,呼出的白气在空气里弥散。
  正想着,雪兔的面上漫开更深的笑容,举起手臂朝信子身后挥动。
  “桃矢,这边!”
  信子随之扭过头,只见换好自己衣服的桃矢正从街道的那一端走过来,一边走,一边低头缠上围巾。
  听见雪兔的声音,他看过来,刹那间,眼瞳紧锁,神情剧变。
  信子一愣。
  她下意识转回头去——就在那一瞬间,气流平地而起,缠绕丛生,爆发出狂风。
  “呜哇!”
  在她抬起双臂阻挡烈风时,余光瞥见有纷纷扬扬的雪白羽毛,一片又一片地落下。
  风骤然一灭,信子刚放下手臂,双手便被一左一右两个力道抓住。
  夕阳染透的天幕,太阳从高处下落。从远处,比夜色更深沉的黑色如帘帐般侵袭过来。
  信子难以置信地望着正在朝天际线蔓延过去的黑幕。
  “走。”
  左右两侧握住她的两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一边是桃矢,一边是……并不是雪兔。
  雪兔已不见踪影,一个银白色长发垂至脚踝、背后扬起巨大白色羽翼的青年漂浮于半空,弯腰抓住她的左边手腕。
  信子吓了一跳:“你是谁!雪兔呢?”
  对方那冷漠的竖瞳淡淡瞥了她一眼,对桃矢说:“跟我来。”
  说完他就一扬起羽翼,腾空飞起,朝着前方俯冲去。
  云里雾里搞不清楚状况的信子被桃矢拖着往前跑。
  “这是怎么回事?”信子朝他喊。
  “没时间解释那么多了,快走。”桃矢急促地说。
  信子跟在他身后,眼前发生的一切冲击得她两眼发直:“我们活在摄影棚里吗?难道说我们的人生其实就是一场大型真人秀??”
  桃矢正拽着她负重狂奔,差点气笑了,“你现在还有心思想这个。”
  信子怒而抓着他的小臂晃,“楚门的世界你明明也看得很入迷!”
  两人与天上的漆黑色帘幕赛跑,一刻不停地朝前奔跑。
  这时候信子反倒要先前感谢强制自己练习长跑的秋月,否则她早就倒下了。
  突然之间,信子感觉手上传来一股强烈的坠力——拉着她往前奔跑的桃矢突兀失去意识,朝前扑去。
  须臾之间银白色长发的非人之物从天空降落下来,接住突兀软倒的桃矢。
  他冰冷的竖瞳此时看起来不再如同冰封般漠然,压抑的神情闪动着克制的焦躁担忧。
  他看向信子。
  “原本以桃矢的魔力不会在这里就被催眠。”他说,“桃矢把魔力给了我,现在的他和普通人无异。”
  “你是雪兔吗?”信子问出盘桓许久的疑问。
  出乎意料的,对方的表情竟然有一丝柔和。
  “雪兔是另一个我。”他说着起身,“桃矢就拜托你照顾了。我还要赶到小樱身边去。”
  信子尽量让桃矢平躺下来舒服一些。她闻言站起身,朝着已经飞起的对方喊:“那你要当心啊!对了!你怎么称呼?”
  没想到已经准备离去的对方居然真的动作一顿,转身看了她一眼,丢下一句:“月。”
  月的身影没一会消失在地平线尽头。黑幕已经越过头顶,像是追着月的脚步一般朝着前方伸展去。
  世界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信子吹了吹掌心,点亮的魔力宛如萤火般被吹散。在这样的虚无漆黑里,哪怕一丁点微弱的光芒对心灵都是慰藉。
  桃矢还枕在她的书包上沉睡,睡梦里也似乎在担心着什么,眉头微皱。
  信子蹲在他身边,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戳弄他的脸颊。
  “笨蛋桃矢就知道自己逞强。”信子托着脸轻哼,“你的魔力全部给别人的话,以后要怎么保护自己呢?”
  果然还是要拜托信子大人吧。
  “诶——?考试,就是考试吧?”信子震惊地喊道,“搞那么大阵仗其实就是为了给小樱考试啊!”
  信子盘腿坐在矮脚沙发上,上半身下意识前倾,长发从肩膀滑落下来。
  雪兔邀请她今天来家里看山茶花,顺便向她解释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何等缘故。
  信子捧起茶喝了一口,小声问:“那、雪兔的另一个人格是审判者月,而月的主人就是桃矢的妹妹?”
  这听起来关系也太复杂了。她甚至需要一个人物关系谱图。
  “这么说也可以。”雪兔笑着说,“不过桃矢的秘密要请你替我们对小樱保密。”
  “这样好吗?”信子困惑地问,“被隐瞒的滋味会让人很伤心。而且,小樱那孩子差不多也猜到了。”
  雪兔轻轻摇头,“与其直接告知她,还不如等她自己发现,冲击会稍微小一些。我希望能尽可能地让小樱快乐。这也是月的愿望。”
  “我保密就是啦。”信子爽快地答应,“那,秋月是怎么回事?”
  “这正是今天我邀请你来的原因。”雪兔的表情染上一丝凝重,“信子,如果秋月同学并不是人类的话……”
  信子看了看他,又看向自己手里的茶杯。
  “其实我猜到了。”她小声说。
  秋月奈久留应该和雪兔的另一个人格一样,是某种魔法造物,并不是真正的人类。
  可是信子舍不得让雪兔亲口说出这样残忍的真相,明明是在说别人的事情,却要揭开雪兔自己的秘密。这让信子总有种听到真相就是在割伤雪兔的感觉。
  她突然想起什么,慌张地朝雪兔指天画地发誓:“我不是因为月亮的魔力才喜欢雪兔的哦!我是真心喜欢雪兔,才想靠近你,跟你成为朋友的!相信我!”
  雪兔有一丝错愕,他镜片后的双眸微微睁大,随即化作一个微笑。
  “嗯,我知道。”
  “嗯——大魔法师库洛里多的继承人考核,我的三个朋友里出场了两位参战。而我跟剩下那一个人在场外挂机。”信子说,“感觉又被你们抛下了。不过这次还行,至少有个桃矢陪我一起挂机。”
  “秋月隐瞒的事情,你不生气吗?”雪兔问。
  “生气也没用吧?何况,本来就是应该隐藏的秘密。他是来当小樱的考官嘛。”信子说,“这个不能怪他。”
  “那魔力的事情呢?”
  信子一顿,转过头来,雪兔注视她的目光有种看穿一切的魔力,好似他什么都知道。
  “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信子消沉了两秒立刻重振精神,“不过我觉得力量上的吸引其实也算是魅力的一种吧?就像是金钱和美貌在人类社会一样,对于妖怪来说,力量也是一种吸引力。”
  她注视着庭院里白色的山茶花,早晨的一场冷雨令花苞上沾满雨露。
  “喜欢这种感情,无论是人类还是其他存在,都是会产生的。”信子托腮出神地说,“人类也好,妖怪也好,喜欢这种感情都是一样的。反正都是一样的,出于什么理由喜欢也没关系吧。”
  人类的爱情通常也诞生于美貌、财富一类被批评为肤浅的原因。怎么能因为追求力量而诞生喜欢就擅自去评价人外的感情虚伪呢。
  她伸了个懒腰,把自己摔进沙发里,舒服地蜷起双腿。
  “不过你今天怎么有空找我来看花?”她好奇问,“往常这时间你都跟桃矢一起去打工了吧。”
  雪兔穿上防水围裙,套上园艺用的尼龙手套。信子换了个姿势趴在沙发上,好奇地看他:“你要做什么?”
  “今年的雨季有些早,去年种的月季爆发红蜘蛛病了。”雪兔解释道,“今天要给它喷药,信子,帮我看下系带松了吗?”
  他背过身朝向信子。
  在休息日,他穿着宽松的薄针织衫。围裙的系带收拢起松垮的布料,勾出纤瘦的腰身。
  令信子一下就想起雪兔穿弓道服的模样。她一骨碌爬起来,跪坐在沙发绵软的扶手上重新给他的围裙系紧,还拽了拽测试松紧。
  正要跟雪兔弄好了的时候,信子突然想到什么。她故意说:“等等,你蹲下来,我看你头发上有叶子。”
  雪兔不疑有他,还以为是早上蹭到的,乖顺地蹲下来,“真的吗?可以帮我摘下来吗?”
  信子等的就是这个时机,当即趁势扑到他的后背上,双臂圈住雪兔的脖颈。
  她发出得意的笑声,“哈哈,抓住了!”
  这下雪兔再怎么迟钝都反应过来,信子在耍他。他却也不生气,就势捞起信子的两条腿站起来,在信子的惊呼里原地转了两圈。
  吓得信子紧紧圈住他的肩膀,生怕被甩下去。
  让信子没想到的是,站定后,雪兔不仅没有放下她,还把她往上抬了抬,背着她往庭院走去。
  信子晃着腿,按住他的肩背抬起上身,凑到他耳边喊:“不行不行,我没穿鞋!不去!”
  外面还下着雾蒙蒙的细雨。风一刮,清凉的雨丝就朝屋内灌进来。
  蛛丝一般的雨缠在雪兔与发色相同的睫毛上,他从镜片后回眸过来,噙着一丝笑,发出一声柔软的鼻音:“嗯?”
  信子顺便伸手去拿挂在墙边的雨伞,嘴里说着你别把我摔了。一出拉门,她就直起上半身,抖开雨伞撑起,遮挡在两人头顶。
  放在门廊边的那盆月季只剩下被蛛网拉满的枝干,叶片蒙上一层纺纱似的蛛丝密网,细看之下,数不清的小红蜘蛛在蛛网上蠕动。
  信子一看花盆就认出来了,“这不是去年我买的那盆日和月季吗?”
  她晃了晃小腿,花盆还是和雪兔一起在集市上挑的。
  信子根本不会照顾花,换她来,长红蜘蛛之前,这盆日和月季的叶子就已经先掉光了。
  “都这样了还能救吗?”信子问,“直接丢掉再买一盆吧。”
  雪兔笑了笑,“还是有办法救回来的,再说了,毕竟是信子送的花。”
  他蹲下身,把信子放下来,穿上木廊上的木屐,踏进泥土湿润的庭院。
  信子举高双手,将伞撑得高高的,尽量将他的身子笼罩进去。
  雪兔半蹲下身,执着水管用药水冲刷着月季上厚厚的蛛网。
  信子出神地看了一会,在他的表情放松下来,收起药水后,才说:“感觉好对不起雪兔。”
  “为什么?”雪兔讶然。
  “如果当时我没有一时兴起买这盆花,雪兔就不用花费这么多功夫来养花了吧。”信子环顾一圈庭院,“还要担心月季上的红蜘蛛传染给其他花木。”
  她有点内疚,一时兴起买了花又不想养,最后半是耍赖半是撒娇交给雪兔,给人家造成这么多的麻烦。
  “是吗。可是我很高兴啊。”雪兔低眉一笑,“我不觉得这是什么麻烦。相反我还松了口气呢,我没照顾好信子送的花,信子没有因此生气真是太好了。”
  信子愣了一下。
  “雪兔你啊,不要总是来者不拒。好歹学会发脾气吧。”她小声埋怨着,声音却听起来完全不像是在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