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前。
  居遥从床上睁开眼睛,她一觉睡到天亮,没有谁叫她起床,屋内没有钟表,她也不知道时间。
  盯着天花板几秒,居遥阖上眼,继续睡觉。
  另一边,冷斯早早起床,实际上她并未睡多久,在房间内实在无事可做。
  平日里她亦是无所事事,却不觉得烦闷。
  冷斯打开窗,看向窗外盛开的深蓝色鸢尾花,天空明亮,但没有阳光。
  少了些什么,周遭很安静。
  冷斯回头往后看了眼,视线的尽头是一面墙,而居遥正好在墙的另一侧睡着大觉。
  那个人类居然还在睡觉,难怪总觉得少了些东西,安静且无趣。
  是人类都要睡这么久吗?
  不知过了多久,冷斯关上窗,来到了居遥的房间前,敲门。
  没有回应。
  她又敲了一下,这下传来了居遥的声音。
  “怎么了?”
  听见居遥懒洋洋的声音,冷斯反倒沉默。
  ‘该说什么是好。’
  她主动敲门找居遥,是一件冲动的事情。
  显得她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居遥,还是苦等一夜的程度。
  “你起床了吗?”
  冷斯控制住情绪,冷淡的声线和往常无异。
  居遥从床上坐起,眼睛和大脑是清醒了,身体却在告诉她,不要离开床。
  “没有,冷斯二世,有什么事情吗?”
  冷斯的大脑在快速寻找恰当的理由。
  “今天埃兹提要炼造妖器,你去看吗?”
  原来是这事。
  居遥身为老板,秉承着老板作风,想什么时候去看手下工作就什么时候去看,平日不干什么,抓摸鱼员工却非常积极。
  居遥躺回温暖的被窝,“不用了,我相信埃兹提会做得很好。”
  闭上眼,聆听床的召唤。
  ‘这个人类对床由衷地热爱。’冷斯不承认心中产生了一种叫失落的情绪,她这是在对偷懒的人类表达鄙夷。
  她穿上斗篷,这斗篷穿久了,倒是越看越顺眼。
  在冷斯独自前往埃兹提炼器房的路上,冷斯满脑子都是在呼呼大睡的懒惰人类。
  不行,不能让这个人类睡到中午。
  不是她想看见居遥,而是出于对居遥身体健康着想,人类寿命短暂容易受伤,要让居遥有个良好的身体,才是正确的道路。
  想通的冷斯步伐轻盈,没错,从明天开始,她就要负责居遥的身体健康,督促居遥早起。
  ・
  埃兹提抱着猫猫,在里斯侯爵送来的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中,细细触碰可以作为容器的道具。
  “喵。”怀中的猫猫突然不舒服地动了动。
  “怎么了,小猫。”
  猫猫闻到了银发怪人靠近的味道,重点是,银发怪人身边没有居遥小主人。
  这是好事呢还是坏事?虽然看不到主人,但主人没有和银发怪人在一块,应该是一件好事。
  “冷斯,你怎么来了?”
  冷斯没有理会朝她伸爪挑衅的猫猫,“我可以帮助你炼器。”
  埃兹提笑了,“谢谢,我能感受到你身体的力量比我们一开始见面的时候要强大了许多。”
  冷斯渐渐驾驭体内的力量,只是她每适应身体的力量时,大脑总有阴森古怪的声音洗脑般地重复一些话语。
  埃兹提触碰到冰凉的镜面,缓缓把它从架子上拿了下来。
  “就这个了。”埃兹提把猫猫放到地上,“猫猫,我有事要做,等会才可以和你玩。”
  猫猫听话地离开,趁银发怪人在这里,它要和主人过快乐的双人生活去啦。
  炼器的容器由特殊材料打造而成,使用的东西越罕见特殊,能容纳的力量越强。
  猫猫是个例外,埃兹提炼造妖猫原因是在路边发现了一只死猫的尸体,她用猫的尸体炼造出了现在的妖猫,也因此猫猫的力量弱小,估计很难才能变成人形。
  埃兹提双手握住镜子两边,先缓慢把自己的力量输送给镜子。
  镜子像无底洞一样快速吸收了力量,看来这是一个优质容器。
  冷斯在旁边看埃兹提炼器,埃兹提是位矮个子血族女性,平时看起来挺胆小怕事的,此时此刻神情严肃认真,专注地炼造妖器,外表成熟稳重了不少。
  华丽的镜子浮现明光,镜面上多了一层水雾。
  埃兹提呼吸频率渐渐加快,双眉皱起,冷汗从额头上冒出,喘着气,上身前后微微摇摆。
  这镜子仿佛是一个无底洞,不断蚕食埃兹提体内的力量。
  冷斯来在埃兹提身后,右手放到埃兹提背上,为埃兹提补充力量。
  她一使用力量,阴阴的声音萦绕在她的耳边。
  【你要成为最强的血族,然后杀掉所有人类,首先,你要把比你强大的血族都杀掉。】
  【把所有阻止你的人类和血族,都赶尽杀绝。】
  冷斯习惯了这些赘言,这种教唆在她耳中更像是发号施令,驱使她去做这些事情。
  冷斯不喜欢被命令。
  只是今天,嘈杂的声音似乎转变了策略。
  体内力量快要耗尽的埃兹提突然得到了补充,冷斯的力量比她想象中的要强大,甚至说是可怕。
  她无法调动和操作,到了她身体源源不断的力量,正快速径自流向了镜子,被镜子疯狂吞噬。
  仿佛她才是作为中介的容器。
  妖器内创造出了妖灵,这是她炼造的妖器中最快凝练出有自主意思的妖器。
  妖灵的自我意识太强,她甚至无法与其沟通,妖灵在自言自语,准确的说是在影响埃兹提的意识。
  不对,是冷斯输入的力量在创造妖灵,影响了妖灵的神智。
  埃兹提家族能炼造妖器,妖器的强大取决于妖器认可的主人,而妖灵的性格能力取决于炼器者。品行不端的炼器者创造的妖灵往往具有负面品性,埃兹提自认为除了胆小外,她没有其他缺点,可这个妖灵却饱含嫉妒与虚荣,尤其是嫉妒这种情绪,在疯狂影响她。
  因为这个力量不来自于她,而是冷斯,可冷斯是充满了嫉妒和虚荣的血族吗?
  埃兹提不了解冷斯,相处也少,她相信冷斯也没有这些性格。
  这样的妖器不该被创造出来,它们无法为主人带来价值,反倒会影响主人,毁了主人。
  “冷斯,停下,炼器失败,我准备毁掉它。”埃兹提艰难地开口。
  身后的冷斯还在源源不断输送力量,没有听见埃兹提的话。
  【你什么都没有,所以,去毁掉那些拥有一切的人类和血族,从他们身上掠夺,让他们一无所有,而你能拥有全部。】
  这是冷斯从华美的镜子上听来的话。
  ‘我不需要无用的东西。’
  【是因为你没有,而不是你不需要。】
  【你没有过去的记忆,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情感,但你拥有强大的力量,快去使用你的力量去摧毁、去掠夺一切。你看看其他血族,拥有深厚的家族底蕴、无尽的珠宝财富、忠心的下属族人、无上的尊重光荣,你该毁掉他们,去建立比这更好的家族势力。】
  ‘我……有朋友。’
  【哦,是谁?是你记忆中的那个人类吗,你一直在想她呢。】
  ‘我没有在想她。’
  【你想不想她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她一定不在想你。】
  冷斯咬着牙,她想收回她的力量,让这个镜子早点闭嘴,却做不到,两者磁铁般相吸。
  埃兹提感受到冷斯的情绪波动,力量灌输而来。
  镜子忽然不再和她对话,妖灵形态完整,意识正常,下一步便是寻找主人。
  难不成镜子是在和冷斯对话?
  “冷斯,你不要听妖灵的话,这是恶灵,你快停手,我要毁掉它。”
  埃兹提心下后怕,她创造的这个妖器能窥探世间,一旦往恶的方向去用,势必会给世间带来灾难。
  ‘闭嘴,你这个破镜子。’
  【我没有说谎,那个叫作居遥的人类正在睡懒觉,也没想过找你,她还喜欢抱着黑球,哄那个黑球,黑球还可以在她的肩膀上睡觉,对着她撒娇。】
  ‘一只色猫而已。’冷斯另一只垂下的手紧紧攥拳。
  镜子嘿嘿笑着,看来有可乘之机。
  【她可是爱到处捡人救人,你也只是其中之一而已,她不喜欢你,至少你和埃兹提、斯诺、卡丽等都一样,不对,你看你的性格,肯定不如她们招她喜欢。】
  埃兹提喘着气,冷斯给镜子的力量越来越多,越来越强,这该如何是好。万一冷斯答应成为了镜子的主人,后果不堪设想。
  她攥住镜子,试图用手捏碎,事实证明,这根本是杯水车薪。
  不能让镜子认主,谁也不行,她要销毁镜子,哪怕冷斯没有和镜子认主,还是会有其他血族会受到影响。
  冷斯平视冷清孤傲都能受到镜子影响,其他力量弱小的血族更加无法抵御镜子的洗脑。
  如若不是镜子发现更好的主人选择了冷斯,埃兹提方才可能陷入镜子当中,成为被嫉妒淹没的血族。
  唰。
  炼器室的房门被推开。
  居遥走了进来,身为老板,应当过来验收成果。老板就是一声令下,要求员工干活,然后没事就过来催员工干活反倒还影响员工效率的人。
  “埃兹提,你的妖器做好了吗?”居遥一眼看见紧皱眉头的冷斯,来到冷斯身旁。
  埃兹提像是刚被救上岸的溺水之人,在惊吓中难以缓和,“妖器……完成,阻止……”
  冷斯似乎想到了不好的事情,眉头紧锁,手在微微晃动,想要挣开,又挣脱不住。
  居遥握住冷斯的手腕,将冷斯的手拿下,她一转头,对上冷斯蔚蓝的眼眸。
  冷斯一瞬不瞬地看着居遥,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噩梦,终于醒来。
  她移开了视线,落在居遥握在她手腕的手上。
  镜子不爽,它快要成功了,谁知有人打搅了它认主。
  等等,这个人类体内的力量,它同样喜欢。是伟大的邓普西亲王的力量,比冷斯的还要纯粹。
  它拥有邓普西亲王的“嫉妒”之情感,嫉妒是邓普西亲王力量本源之一。
  埃兹提手中的镜子不停晃动,埃兹提想要毁掉它,但她损耗过大,镜子力量强大,她无法摧毁半分。
  【居遥,成为我的主人吧。】
  居遥听见了镜子的声音,作为老板,员工创造的东西当然是她的。
  镜子感受到居遥心中的认可,契约达成,居遥便是它嫉妒之镜的主人。
  太好了,就交由它来唤醒主人的嫉妒之情。
  嫉妒,无需太多,只消一点,它就可以发挥出最可怕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