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逐渐清晰。
  不是赫萱羽,居遥借着微弱的手机灯光,看了过去。
  “蓝景原?”居遥勉强回忆起这个名字,好像是个莫名其妙找她搭话的男人,蓝束的哥哥,一个在海天岛疗养院的医生。
  “你怎么在这?”蓝景原问出了居遥想问的话。
  “你是猎人组织的人?”既然蓝束是猎人组织的人,蓝景原是也并不出乎意料。
  居遥唯一不明白的是,蓝束是个血族,这是冷斯亲王承认的事实。
  但蓝景原是人类还是血族?
  居遥隐隐感受到面前有一种被刻意掩藏的血族气息,可每当想仔细辨别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是的,我也是刚加入,他们目前并不信任我。”
  居遥从地上站起,蓝景原对她的出现并不意外,是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的温和友好。
  他脸上的表情太眼熟了。
  “你大晚上的为什么在这?”居遥问道。
  “没事出来走走,屋里无聊,你呢?”
  “我想看看能不能发现些秘密。”居遥看着到处都是一模一样的房间,感叹,“他们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住在哪里。”
  听到居遥直白的话语,蓝景原笑了笑,“你说话真有意思,你就不怕我告诉别人你别有用心?”
  “当然不怕,这有何害怕的,我看起来像是老实听话的人吗?”居遥瞥了他一眼,“你也不像。”
  “确实如此,看来我们是一伙的。”
  蓝景原不是和蓝束一样自来熟的人,可和居遥说起来时,仿佛他们早就认识。
  居遥坐久腿麻,她来这里大半天,除了丹宁多和赫萱羽外都没有见到过新的人,“猎人组织不信任你,为何会让你来这里,他们就不怕自己的信息暴露出去?”
  “岛上对外的通讯受到很大的限制。”蓝景原随手指向一扇门,“这些房门都是经过特殊材料制成的,如果非指定的人开锁成功,将会产生电流,触发警报系统。”
  这点赫萱羽提醒过居遥,猎人组织擅长搞高科技,防卫系统在世间是数一数二的,虽然这落败的猎人组织无法给居遥带来多强的说服力。
  “猎人组织怀疑内部有卧底,近期在排查内部的人,他们招我进来,一是看在我哥哥的面子上,二是新鲜血液的注入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组织人事组成,说不定会有谁主动暴露马脚。”蓝景原解释。
  “他们安排你做什么?”
  蓝景原看向她,“我所在的小组是寻找唐梦溪教授的下落,我负责的地点是南部海岛。”
  “原来如此,谢谢你同我说了这么多,我刚加入,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丹宁多的丑闻,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和你分享。”
  “丹宁多?我对他没有兴趣,我只知道他对赫萱羽非常执着,他很喜欢赫萱羽。”
  “赫萱羽长得好看,丹宁多肯定是个颜控,且以他那样子,能接触到的只有赫萱羽了。”
  蓝景原却说:“我觉得并不是这个原因,丹宁多喜欢赫萱羽,和另外一个人有关。”
  “谁?”无聊的居遥对这种八卦格外生起浓厚的兴趣。
  “我也不清楚,仅是直觉。”
  “……”
  蓝景原看到居遥微微垮下脸,觉得好笑,“你来这里就为了这?不是说要发现秘密吗?”
  “如果是一心只执着一件事情的话,现在达不到这个目标,一定会在心中产生负面效果,会对我的身心健康皆产生不良影响。”居遥认真地回答他,“我们要懂得每时每刻都享受生活,对一件事不要太执念,事情按照可循的规律来发展的,不是仅凭个人意志就能改变的。”
  “有道理,原来你不是单纯八卦好奇。我……可能会对一件事情有执念,会想在每时每刻都把它做好,提前做好,早点达到目标,但是在目标达不到的时候,我反倒很迷茫。”蓝景原一副醍醐灌顶的模样,仿佛接受了正确的思想教育。
  居遥一时不知蓝景原这正经的夸赞是不是反讽她。
  她不喜欢被推着向前,被动地接受每件事情,然后不得不解决困难。有机会的话可以放下麻烦事做做其他事情,如果不得不解决,她还会在焦头烂额的时候找到乐趣。
  她奉承的人生哲理是――如果解决不了别人出的难题,那就给别人制造更大的难题。
  俗称你不让我好过你也别好过。
  “你能明白就好。”不管是不是装的,居遥都默认蓝景原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受益匪浅。
  蓝景原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差,语气严肃,“居遥,这里对你会有很大的危险,我会帮你离开的,你是听了别人的话才进来的吧,这是浑水,不是随便说说笑笑就能糊弄过去的。”
  目睹蓝景原大变脸的居遥暂时想不通蓝景原这话背后的原因,“为什么这么说?”
  赫萱羽和希伦都说这里反倒可以保护她。
  “具体的事情我不能告诉你,我希望你快点离开,我会保护你的。”蓝景原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急切地伸出了手,居遥迅速退了几步,没被他碰到。
  “抱歉。”意识到自己失礼的蓝景原放下手,愧疚地道歉,“我刚刚情绪反常了一些,这里对你并不友好,猎人组织的水很深,且内部有矛盾分歧,还和血族有牵扯,但我是真的想要为你好。”
  居遥皱眉,“我们很熟吗?”
  “……”蓝景原支支吾吾着,“其实,我……”
  他话说到一半,神情警惕地回头望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赫萱羽和丹宁多要出房间了。”
  走廊重新归于沉寂,居遥屏息凝神,不一会,她听到了开门的声音,距离这里不远。
  丹宁多独特的机械声音播放出来:“我是真的喜欢你,萱羽,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怎么会是为了我自己?”
  赫萱羽冷冷回道:“不是为了你自己?你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不就是你当初为了自己遭受的报应吗?你欺骗一个单纯爱你的人,得到了想要的东西,然后自诩是为了别人、为了人类。”
  “不是这样子的……”
  脚步声越来越小,对话声逐渐消失。
  “居遥,我们换个地方再谈。”
  拐了无数个弯后,蓝景原停在了一扇门前。
  在这个地方,走到任何地方都会觉得刚刚来过。
  居遥看着和其他房间门一样的白门,“这是?”
  “这是出口。”
  “你要我逃走?”
  在黑暗中,居遥看不清蓝景原的表情,却通过蓝景原的眼睛觉得他此刻是诚恳真切的,他说:“我会护你离开。”
  居遥依旧警惕戒备,“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想帮你,过去唐梦溪是不是经常会帮你作定期检查,唐梦溪是在收集你身体的数据,然后把数据上传给猎人组织。”
  居遥半垂眼睫,确实如此,猎人组织早就监视她,她会以唐教授助理的身份为借口跟着进入研究所的实验室,唐教授会在没第三人的时候抽血,然后对血液进行分析。
  “你可能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如果他们在你身上得不到利用价值,会消灭你的。”
  居遥听得出蓝景原的急切,似乎他完全是为了她着想。
  “为什么想帮我。”居遥再次重复了这个问题。
  蓝景原一噎,想说的话生生压住,“我……这,很复杂,可能牵扯到一种情感,我也无法道明,可能和你之前说的一样,对一种事情的执着。”
  看来这个问题的答案蓝景原无法说得出口。
  “我换个问题,你会怎么帮我,帮我帮到什么程度,我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帮助我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包括正面影响和负面影响,这些问题方便回答吗?”
  居遥没有多少顾忌,蓝景原出于自身原因无法说出心底话,那么应该是她直面问题的关键,而不是笑眯眯搪塞过去。蓝束也隐瞒了一些东西,因此居遥和蓝束说话时更加直接,不留余地,而对于丹宁多这种半点情绪都藏不住的人,又是另一套话术。
  “我会找一个你不会受到危险的地方,我不会付出任何代价,你也不会受到伤害,这是一举多得的事情。”
  蓝景原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两次莫名其妙出现,还说要帮助她。
  “谢谢你的帮助,我现在并不需要。”居遥尽可能说得委婉,“你可能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想说什么、想做什么,我想你的内心也在纠结一些事情,让你做事的时候会迟疑为难。”
  蓝景原愣住。
  “我既然敢来这里,说明我会有方法处理问题的,再不济我也能制造问题,不会坐以待毙。”居遥一个转身,迈腿跑开,“再见!”
  她跑得速度很快,眨眼间就消失在蓝景原面前。
  “可怕。”居遥上一次逃跑还是因为妖猫,蓝景原明显更加可怕。
  蓝景原像是一个有自己想法,可又会受制于各种东西,处于摇摆不定状态的人。
  居遥对蓝景原并不了解,无法给出肯定答案,但她推测蓝景原应该就是这样一种人,是和冷斯大不相同的人。
  她只是多问了几句,蓝景原就有些不知所措,质疑自己的同时又想不到更好的方法,只能将就地走下去般重复自己的决定,他在努力说服自己,渴望她的同意。
  居遥找到她自己的房间,进门后第一件事就坐在床上,蓝景原也在这里,事情更加蹊跷了。
  她干脆躺在床上,回顾她认识的所有人中,有没有谁和蓝景原相似,可能那人就是蓝景原。
  她貌似对蓝景原感到熟悉,了解过蓝景原的一生般,仅凭和蓝景原聊了几句就推测出蓝景原的性格,毕竟按理来说,还有蓝景原不善于表达作为理由来解释蓝景原的犹豫迟疑。
  ・
  次日早上,醒来后的居遥离开房间,继续在外边溜达。
  雪白的墙壁无法留下任何痕迹,居遥试着在上面用笔画画,沾了墨迹后,墙壁自动把笔水清除。
  地板也很滑,速度一旦加快就容易滑倒。
  “居遥,放弃吧,你如果想知道我们的秘密,可以拿你的秘密交换。”
  居遥老早就听见丹宁多的轮椅声,果不其然,通过扬声器传来的机械声传入了居遥耳中。
  “是吗?可以呀。”居遥收回她的马克笔,塞入口袋中。
  丹宁多不料居遥这么好说话,他已经做好了居遥像之前一样编造自己拯救世界的虚假故事的准备。
  居遥是个不识好歹的人,他的轮椅上安装了防御设备,如果居遥要对他动手,那么先死的一定是居遥。
  居遥说道:“怎么了,你不是想要知道唐教授在哪里吗?我可以告诉你。”
  “你是想要瞎编一个地点吧,居遥,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居遥点了点头。
  丹宁多调高扬声器的音量,“居遥,你一天不气我是不行了吧,我告诉你,你没有几天性命了。”
  “丹宁多,昨晚你才答应我,不要针对居遥,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是找到唐教授真实的实验数据。”赫萱羽走了过来,不满地看向丹宁多,然后安抚居遥:“你不要担心,我们才是会保护你的。”
  居遥躲到赫萱羽身后,指向丹宁多,“丹宁多说要杀了我。”
  “我没有!”丹宁多立刻反驳,“居遥你还承认你把我当傻子。”
  “幼稚。”赫萱羽实在不想对别人解释猎人组织的首领怎么会变成这个鬼模样,本来丹宁多全身皆废,只剩下一个脑袋,自从碰上居遥后,他唯一的脑子也不行了。
  赫萱羽只是轻轻说了声,丹宁多听到了,也不认为赫萱羽是在骂他。
  居遥添油加醋:“听到没丹宁多,赫姐姐在骂你。”
  在丹宁多控制情绪的时候,赫萱羽及时把两人分开,以免丹宁多死于暴怒。
  离开了丹宁多,居遥明显老实听话了许多。
  赫萱羽面容沉重,居遥预测赫萱羽会对她说严肃重大的事情,且和她有很大的关系。
  “居遥,希望你对我说出实话,我可以先告诉你我们的秘密,唐教授的实验对我们格外重要,不能先落到别人的手上。”
  居遥淡淡开口:“你说,我也会对你说实话。”
  “你知道当初打败邓普西的人类吗?她是我的同族先祖,赫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