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居遥再度重复前一天的经历。
  哪怕冷斯没有开口,她的大脑已自动播放出冷斯叫她起床的声音。
  居遥慢慢睁开眼,冷斯放下了揪住她耳朵的手,自上而下地看着她。
  “早上好,冷斯美人。”
  “早上好。”
  居遥从床上坐起,这个举动出乎冷斯的预料,毕竟按照先前的经验,居遥应该磨蹭一会,再睡几个小时才有可能起来。
  事实上,居遥只是坐在了床上,她弯下腰,脸快要贴到被子上,睡眼惺忪。
  “我要出去一段时间。”
  这话一出,居遥立马清醒了过来,“啊?”
  ‘小人类看来很不舍得与冷斯亲王分开。’
  冷斯说道:“我不需要太多时间,你可以到处乱窜。”
  ‘不管到哪里,冷斯亲王都可以找到。’
  ・
  修瑞通过阿塔拉联系上冷斯,和冷斯在人类联邦的首都萨城见面。
  他内心没有底,不解为何母亲大人会到达人类联邦,毕竟母亲大人一向对人类有老贵族式的不喜。
  见面后,他也不敢主动询问冷斯的用意。
  既然母亲大人答应和他见面,说明有两种可能,一是母亲大人有重要的事情对他说,二是认为他有重要的事情需要报告。
  “修瑞,你一直都在调查猎人组织?”
  听到冷斯先行开口,修瑞知道,答案是前者,听母亲大人的语气,还有可能要责备他的举动。
  “是的,猎人组织近来的行踪并未刻意隐藏,好似没有任何顾忌,线索明确,且猎人组织在几月前已和安德没有任何往来。”
  冷斯看着这个在她面前毕恭毕敬的儿子,“你特地伪装了自己,只是为了猎人组织的事?”
  伪装?
  修瑞的心顿时漏了一拍,母亲大人竟然连这事都知道,难不成母亲大人真如希伦所说到达过南部海岛?
  他平静地开口:“是的,仅是为了猎人组织的事情,我探查出来,猎人组织一直在寻找一个失踪的人类科学家唐梦溪教授,这个科学家对他们来说十分重要。”
  唐梦溪教授多年来是猎人组织和安德背后实验的主要项目负责人之一,直到一年前,唐梦溪教授选择放弃猎人组织的实验,理由是身体疲劳,无法继续。
  “你并没有说出真实的想法。”
  修瑞猛地抬头,对上冷斯犀利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那目光比细长的银发还要阴冷。
  “我……是有所隐瞒,但我可以保证从到达联邦后我一直为猎人组织的事情忙前忙后,绝对没有耽误半点时间。”
  “你做了一些多余的事。”冷斯淡淡开口,“你还对那个人类感兴趣?”
  修瑞慢慢冷静下来,果然任何事情都瞒不住冷斯亲王。
  “她和猎人组织也有一些关系,从她身上可能会得到更多情报,所以我才与她有所接触。”
  “你还是没有在说实话。”冷斯的声音冷了不少。
  修瑞一咬牙,“是的,我从前接近她的时候是因为猎人组织的事情,现在是有些私心,但这并不影响我要做的事情。她确实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猎人组织重视她,只是因为她跟在唐梦溪身边而已。”
  冷斯没有说话,仿佛在思考修瑞这番话的真实性。
  小人类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可实际上,在小人类身上会有许多疑点,和普通的人类并不挂钩。
  “还有,禁止和希伦接触。”
  希伦?“希伦她难道背叛了血族?”
  “她不会背叛血族的。”冷斯闭上眼睛,当初遇见希伦的时候,希伦对大战后的血族有强烈的热爱以及希望,希伦想要血族的秩序与文明重回正轨,厌恶那些迂腐的只会坐等收益的老贵族们,这些剩下的老贵族没有管理血族的能力,仅仅是因为族中优秀的子嗣战死而捡便宜上位,只会把血族带入深渊。
  希伦积极辅佐冷斯,给冷斯扫除过许多迂腐老贵族的障碍。
  冷斯还记得希伦对人类的厌恶远超过她,冷斯从克里斯托堡苏醒后,并未接触任何人类,对人类谈不上喜欢和讨厌。而希伦保持着战前两族的对立的思想,对人类充满厌恶,梅普尔如今最美丽的枫叶林下埋藏着许多人类的尸骨残骸,只是后来不知从何时起,希伦对人类的态度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修瑞看出冷斯的态度,如果希伦不是背叛血族,那对希伦是做了什么事情导致母亲大人的嫌恶?
  “我会远离希伦的。”
  冷斯不再去想希伦的事情,希伦性格活泼,但也只是外表。
  “修瑞,你还有什么隐瞒我的事情?”
  看来母亲大人掌握的信息远超乎他的想象,修瑞恭敬地弯着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母亲大人,我的确喜欢上了一个人类,我已经和安瑟说过不再联姻的事情,贝林也同意了。”
  最终,修瑞还是将这件事情交代出来。
  气氛顿时变得压抑起来,他弯下的腰仿佛在承受一道巨大的压力,难以令他起身。
  母亲大人对这件事极为不满。
  “之后呢?”冷冷的三个字被吐出。
  之后?修瑞想过,这是一个不妙的未来。
  除了母亲大人这边的压力,还有弗罗斯特古板的老贵族施压,老贵族们定会借此反抗弗罗斯特家族,如若没有母亲大人坐镇,以他目前的势力难以对抗虎视眈眈的老贵族们。
  “如果有势力强大的老贵族抓住了她,她成为你的软肋,你还会继续喜欢她吗?或者该说,你的取舍为何?”
  冷斯说话时没有多少感情起伏,却足以在修瑞脑海中翻起滔天巨浪。
  别说老贵族了,光是一个贝林就可以对付得了居遥。
  至于取舍……
  修瑞犹豫了。
  犹豫便是答案。
  “你现在还没有资格喜欢上一个人类。”冷斯收回落在修瑞身上的视线,修瑞的头低得更下,“你没有承受代价的能力。”
  修瑞紧咬下唇,“母亲大人,您说得对。”
  冷斯希望修瑞是个认清自己的家伙,不要动别的心思,然而她也知道,修瑞优柔寡断,但也不是会轻易放弃想要的东西。
  和伊曼相比,修瑞是个“贪婪”的孩子。伊曼会为了一个人类放弃成为继承人,修瑞会在想当继承人的基础上,得到喜欢的人类,至于中间的波折即是修瑞不停做出取舍与对抗的过程,修瑞有面对危险的能力,但被修瑞喜欢的人类则不一定。
  这不是一场可歌可泣的爱情,而是一个被牺牲的故事。
  “母亲大人,您说过,想要的东西就不能放手。”
  冷斯读懂修瑞说这句话的含义。
  “确实。”冷斯亲王持有如此想法,“你有问过那个人类她的想法吗?”
  修瑞沉默了。
  这场谈话注定不会和谐。
  冷斯没有兴趣就修瑞的感情生活进行长时间的分析和引导,她来到首都萨城有更重的事情要做。
  “修瑞,看那面镜子。”
  屋内有一面全身镜,修瑞看向镜子,走到了镜子前方。
  “你看到了什么?”
  修瑞还以为这面金色的全身镜背后暗藏玄机,但不管怎么看,镜面都只映着他,这是一面再普通不过的镜子。
  他实话实说:“我看到了我自己以及我身后的影像。”
  他还看到了冷斯走过时冷艳无情的面容。
  冷斯在离开前留下了一句话。
  “镜子会照着自己,你可不要把别的倒影都当成了自己。”
  ・
  首都图书馆。
  冷斯来到最顶楼的典藏室,此时已经闭馆,典藏室内仅亮着一盏红色的小灯。
  根据埃兹提所提供的镜中线索,冷斯找到希伦打开过的橱窗,她认出了那本希伦翻过的笔记。
  书柜上的标签对这本日记作出了介绍,作者为千年前的人物,对两族大战的终结有至关重要的作用。作者名为赫情,为千年前拥有强大力量的赫家子嗣之一,赫家早已衰败,现在的人类以为赫家只是传说中的人物,其常出现在影视作品和文学作品当中。
  大部分墨迹掉色,页面残缺,能阅读的内容少之又少。希伦能找到这本日记,说明上面有希伦想要寻找的信息。
  前面记载的内容大多为赫情对大战的看法以及对战争停息的渴望,到了后面才有更多对战争情况以及赫家的着墨。
  冷斯视线落在了某页左上角的“赫尽”二字上。
  日记上写到,老族长战死,他年轻的长女赫尽接任了族长的位置,赫尽正是作者赫情的亲姐姐。
  赫尽……克里斯托堡中也有关于赫尽的信息。
  接下来的内容是赫尽如何部署人类对付血族首领邓普西,里面的内容大部分竟然与克里斯托堡书房内的信件内容相吻合。
  这说明了日记的真实性极高。
  这本日记一直写到大战结束。赫尽的计划成功,邓普西受到重伤,作为强大的血族,邓普西在重伤下依然可以逃跑,赫尽担心逃跑的邓普西在沉睡后卷土重来,给后世留下隐患,选择追踪上去。
  赫家的其余人跟丢了邓普西和赫尽,一天后,他们发现了邓普西和赫尽战斗过的痕迹,但没有找到邓普西与赫尽的踪迹。
  冷斯没有对大战的任何记忆,她从克里斯托堡苏醒后大战已经结束,当时邓普西亲王已成为血族中的禁词,血族不愿意提起这个失败的战争发起者。老贵族们找到了邓普西惨败的遗体,邓普西的心脏离开了身体,浑身的血都被抽干,死相惨烈。老贵族们对邓普西深恶痛绝,对邓普西所在邓普西家族斩草除根,连年幼的孩子都不放过。
  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希伦到底要做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