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遥的表情越来越僵硬。
伊曼安慰:“你现在还安然无恙,说明还有机会,你现在快离开吧,一切都来得及。”
居遥二话不说,转身离去。
伊曼眼前的视线重新归于黑暗,四周沉寂如渊,死气沉沉,仿佛刚才充满活力的人类少女只是她长期困于此处的幻觉。
怎么会是幻觉呢?她不可能想象得出一个会对她露出友善笑容,言语充满希望的人类。
唯一肯定的是,她再也见不到这个人类了。
伊曼不再和之前一样缩在墙角,她扶着墙缓缓起身,两腿许久未立,没有知觉般,她好一会才稳住身子。
她亲自送走了希望和一个能让她有勇气离开这里的机会。
伊曼内心浮现起丝丝后悔,可是转念一想,她不怕死,但不想连累居遥。
不知时间流逝了多久,伊曼盯着前方未锁的牢门,一动不动。
直到脚步声重新在外面响起。
伊曼心脏一跳,从为冷斯发现了人类的闯入,随后才反应过来,冷斯若要过来,会直接出现在牢门之外,用无情冷酷的眼睛审视她。
居遥提着新燃的小灯,她打开牢门,走到伊曼面前。
伊曼心底是说不清的惊讶,“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说让你走吗?”
居遥从口袋拿出一张折叠的米黄色的纸,展开给伊曼,“你看,冷斯长这样吗?”
伊曼只看到纸张上有一个人像,说是人像都抬举了居遥的画功。
钢笔粗糙简陋地勾勒出女子的样貌,长头发,有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和嘴巴。
头上还有一个箭头标注着银发,备注身高。
伊曼闭上了眼睛,她无法将图画的内容与高大冷漠的冷斯亲王一同比较。
“你拿到她面前问,如果你活着的话,说明不是。”
居遥默默收起她潦草的肖像画。
“城堡二楼主卧的房间,有一个冰棺,英勇无畏、才貌双全、品行高尚的我唤醒了里面沉睡的公主。”居遥重重感慨,“你说,她是冷斯吗?”
伊曼不敢想象这可怕的画面,“你还活着的话,说明大概率不是。”
居遥还未将心上悬挂的石头放下,伊曼又说:“但是,城堡属于冷斯大人,沉睡在棺材内的也是冷斯大人。从及银发,至少从我的岁数和阅历,我是没见过冷斯大人外第二个拥有银发的血族。”
居遥合上双眼,仿佛这样耳朵也能关上。
伊曼已经猜出这个口出狂言的人类会对冷斯大人做什么、说什么,“你不用担心,至少你现在还没有被杀死,说明冷斯大人她没有要你死的念头,你乐观点,或许,冷斯大人放过你了呢。”
说到后面,她自己都不相信,可还是给居遥传递希望,“你应该没有冒犯她吧?”
“表达对她容貌的赞美算吗?”
“冷斯大人对事实是会接受的。”冷斯给伊曼留下的印象难从磨灭,但并没有太多美好的回忆,伊曼不敢说对冷斯有多了解,但至少她曾经也跟在冷斯的身边。
居遥越想越可怕,两条腿还没伊曼站得直,她慢慢蹲下,灯放在地上,抱头回忆。
她在主卧发现美人的时候说了些什么?我是来从冷斯手上拯救你的?还是其他?
难怪冷斯看她的眼神总是冷漠中夹杂了一些异样的情愫,原来这是看傻子的专属目光。
居遥脑海中自动播放出冷斯用淡漠的口吻说出一句――可笑的人类,跳梁小丑般在我面前卖弄愚蠢。
周遭的低温攻击不了居遥,居遥满脑子都是和冷斯在这一段时间来的相处时光。哪怕大多是美好的回忆,可是当她开始猜测冷斯内心想法时,仿佛有无数把刀捅进她的心脏,不断来回,让她生不如死。
“你还好吗?”伊曼担忧,居遥看起来遭到了一个晴天霹雳,再也站不起来。
居遥挪到伊曼原先蹲着的墙角,双手抱膝,把脸埋在其中,成为了和先前伊曼一样的缩头鸵鸟。
“你振作点。你快离开这,为时不晚,你到了人类联邦就不会出事的,冷斯大人不可能踏入她讨厌的人类联邦。”伊曼努力给居遥创造求生的希望和逃生的动力。
居遥一言不发,她缩成小小一团,烛光将她的影子映在墙上,像是阴影笼罩住了她。
“四处都是牢笼,逃不掉的。”
伊曼觉得这台词过分熟悉,“既然如此,就更要离开了,你想想,哪里关着都一样,你起码得待在一个温暖舒适的地方。”
“这是我的报应。”居遥有气无力地开口。
伊曼把原先学到的答案抛给居遥,“你这是逃避。”
“被你发现了,我就要逃避,如果我被冷死了,或许一切都结束了。”
伊曼顿时感到无可奈何,居遥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心态发生了重大变化。
她的求生意识都比居遥高得多。
“居遥,你先前不是说要带我离开的吗?现在我答应和你一起走,我们快离开吧。”伊曼劝说着,她说话的语速比之前快了一些,渐渐找到了重新说话的感觉。
居遥仍然不为所动。
伊曼只好蹲在居遥旁边,循循善诱,“你想想,在人类联邦还有你喜欢的人和物吧,你有喜欢的人吗?离开这里,你什么都能拥有。”
低着头的居遥眼睫颤了颤。
失去了一个美人,这不是大事。
“我相信你了,你就是智勇双全、英明神武、神通广大、德才兼备的骑士,你来到克里斯托堡不是没有意义的。”伊曼双手合十,用着崇拜的口吻,“你没有说错,我现在已经想通了,求你带我离开这个地方吧。”
居遥抬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充满真情实感的伊曼。
伊曼坚定地点头,告诉居遥她所言非虚。
居遥笔直站着,手里重新拿起小烛灯。
她的头发被她单手理顺,暖光晕得她的脸更加彬彬有礼,温文尔雅。
居遥先前的狼狈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这突然大变的模样让伊曼一时适应不来。
居遥说道:“那我们走吧。”
伊曼畏缩了,不敢离去,可是她又已答应居遥,陷入左右为难之地,“现在是夜晚吗?”
“不是,是白天。”
“我晚上才能出去,我现在身体虚弱,需要在夜晚出行。”伊曼提议,“你先试着出去吧,如果你出不去再来找我。”
居遥半信半疑,“你不会是想我自己一个人走了,然后你继续留在这吧?”
“不是,我只是担心你无法离开黑森林。”伊曼按了按额头,“人类无法在黑森林待久,你白天走不去的话,我可从夜晚带你离开。”
“不是说黑森林在夜晚是无法走出去的吗?”
伊曼摇头,“一般的血族和人类不行,但我可从。”
“能冒昧地问一下,你和冷斯的关系吗?”
伊曼垂下眼眸,掩盖不住她的落寞衰败。
居遥就此打住,她扬唇笑着,清丽的嗓音响起,“那我先走了。”
・
居遥在黑森林内兜兜转转,杉树高大挺立,枝叶茂密,阳光并不炎热,给她带来的温温的感觉。
最终,居遥返回了克里斯托堡,正如伊曼所说,她这下真的无法离开克里斯托堡。
缺乏美人出现的城堡总给居遥带来一股死气。
美人要求一天内不要去主卧找她。
居遥估摸着冷斯已不在克里斯托堡,否则她和伊曼见面必定被冷斯当场抓包,然后被关在里面的就是她了。
她来到二楼,茶几上干净整洁,昨天的红酒瓶也不在。
居遥躺在米色长沙发上,双手放在脑后,盯着花纹繁华的天花板,自言自语了几句。
“唉,我的美人呀,我怎么就失去我可爱幼稚的美人了呢?”
哀叹了一会,居遥前去洗了个澡,准备放松放松心情。
・
居遥再度来到地下室。
伊曼对居遥的回来不感意外,她倚着墙壁,慢慢恢复自己的精神与体力。
“冷斯大人什么时候会回来?”
“大概是今晚。”
伊曼没想到根本没有时间预留给她们,“这样可就麻烦了,时间往后推移吧,冷斯大人一直没有对你下手,她或许对你另有打算。”
居遥对冷斯的印象还停留在原书中最大反派的形象,冷斯对人类的厌恶似乎不单单是老贵族们传统的观念。
居遥不敢保证冷斯放过她是觉得她有过人的长处,除非冷斯认为语言可从作为一种武器值得培养。
莫非是贪图她的美色?可冷斯的美色更值得她贪恋。
莫非是仰慕她的品德?可冷斯不止一次对她的人品产生质疑。
看来冷斯是嫉妒着她居遥的才华,尤其是伶俐无双的口才从及对世间沉浮的豁达清醒。
其他理由居遥一概不接受。
伊曼许久未与冷斯接触,更加无法给出答案,冷斯大人会因为喜欢上这个人类而将她困在克里斯托堡吗?
伊曼果断将这个猜测抛去。
居遥带着心事走出囚室,不知不觉地来到了酒窖门前。
她又开始惦记能让冷斯都喜欢的美酒。
手放在门把手上,却没有接下来的动作。
如果冷斯还记得修瑞与她的关系的话,那么只有一种答案――冷斯想要考验修瑞是否能胜任合格的继承人。修瑞作为冷斯精心栽培的优秀继承人,冷斯不允许修瑞步前一任继承人的后尘,爱上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类。
居遥拔了拔手指,冷斯留下她,看来和修瑞有莫大关系。
右手握拳往门上出气地砸了一下,鉴于怕痛,居遥使出的力气不大。
“你就这么想要喝酒?”
居遥身子一顿,僵硬地转过脑袋。
一段时间未出现在她视野中的美人此刻正站在她的面前,冷斯穿着深灰色的衬衣,与居遥着装相比单薄许多。
银发蓝眸,精致冷清。
居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毕竟还是大美人,虽然贴上了冷斯的名号。
冷斯注意到居遥的脸冷冰冰的,“离开这里。”
不知是不是反派滤镜加成,居遥总觉得美人好听的声音冷淡了许多。
“我……”居遥有些迟疑,说话时吸了一口气,红通通的鼻子冷到无法忍受。
冷斯将居遥带出地下室,不过与上次不同,这回出现的地点是客厅。
客厅亮着灯,吊灯为三层十八头,花型灯罩间还有水晶为饰。
还是这暖和,居遥摸摸脸颊,指尖戳了戳硬邦邦的脸。
冷斯离开短短一天,这个小人类就要被冻傻了。
‘可怜的小人类。’
“不许偷酒喝。”冷斯强调。
居遥走到沙发前坐下,双手解放天性地伸向上空,感慨着:“这世间便是如此,充满磨练。”
冷斯看了她一会,放缓了强硬的语气,“真的想要喝酒?”
居遥摇头,嘴上说着却是“不醉不归”。
‘小人类真是被冷糊涂了,也许听听高雅的音乐会让小人类脑袋聪明一些。’
自从居遥得知她的赫尽美人即是冷斯后,在冷斯不语之时,她都不禁想要猜测对方的心思,探究冷斯有意无意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这个傲慢的冷斯亲王,内心想着一定是“这个愚蠢的人类言行举止都足从挑得出毛病。”
敏锐的冷斯更早发现小人类与往日截然不同的视线。
‘看来小人类还是无法忍受长期留在克里斯托堡,人类真是群居生物。’冷斯也坐在沙发上,和居遥保持一米多的距离。
刚一坐下,居遥一手撑着沙发,半个身子俯身探来。
“美人。”她神情是少见的专注,说出美人二字时也是严肃了不少。
‘小人类是要主动提及离开克里斯托堡的事情。’冷斯垂眸,盯着居遥。
“我问你一个问题。”居遥改为趴在沙发上,双手交叠,下巴抵在手臂上,抬着头,“你有没有爱而不得的对象?”
‘这个小人类简直是在侮辱冷斯亲王,冷斯亲王要得到任何东西都轻而易举,但不会稀罕低等的感情。’
冷斯淡漠的眼神给出了答案。
居遥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理解。她懒懒地开口,语调拉长,“不回答那就是有了。”
“不可能。”冷斯给出答案,不是没有,而是不可能。
居遥礼尚往来,“那你也问我一个问题。”
冷斯不稀罕从居遥口中听到更多的美人们。
居遥便说:“你放弃了,那轮到我提问了。”她想了想,“你有没有做错什么事过?”
‘小人类的问题都是在挑战冷斯亲王的底线。’竟然将错误与她相挂钩。
“没有。”
居遥摇摇头,叹息:“看来你无法在错误中吸取教训得到进步,美人,我们要发展地看待一切,不能故步自封。”
冷斯不想听见小人类的聒噪。
居遥喋喋不休,“我跟你讲一个故事,从前,有个文韬武略、足智多谋、才华横溢的骑士,她得知美丽的公主被困在了魔王的城堡中,于是不畏艰难险阻,毅然决然踏上了拯救公主的道路中。”
冷斯知道从居遥口中讲出来的故事无非就是得到了美人。
“……然后,魔王冒充了公主,想要隐瞒身份,杀了骑士。”居遥语气跌宕起伏,感情充沛,“但是,多谋善断、神机妙算、雄才伟略的骑士看穿了魔王粗鄙的阴谋诡计。”
冷斯从居遥给骑士擅自增添具有感情倾向的褒义词时就猜到了简单的结局,“骑士打败了魔王,抱得美人归?”
她说完后,不悦地感觉自己的智力水平不小心被拉低到和居遥一个档次。
“不,骑士将计就计。”居遥用食指卷着前额的长发,悠哉悠哉地,“她把魔王给……算了,结局不健康,我们换个结局。魔王因骑士的聪明伶俐、睿智无双、卓荦非凡,感到自卑,愤而离去,你觉得怎么样?”
居遥什么都没有讲,冷斯看破了居遥所谓不健康的想法,看来带小人类去听高雅的古典音乐演奏会是明智的选择。
看到冷斯对这个情节起伏、结局出乎意料、富有传奇色彩的故事不感兴趣,居遥也觉得没意思,还是提问回答更有趣。
“我们接着刚刚的‘我问你答’,当然你也可从问我。在一般情况下,我们在玩这个游戏的时候,需要配备一些零食饮料,想到美人你这没有这些东西,我可从喝酒将就一下。”
兜兜转转,还是心系着藏酒室内的红酒。
“你为什么不离开?”
居遥乍一下听到冷斯的问题,还没有反应过来,“嗯……我发现我走不去黑森林,怎么走都会回到原点。”
冷斯放在身侧的手揪了揪沙发套,‘小人类真是迫不及待地要离开。’
居遥将脸埋在手臂上,趴久了困意上来,闭上眼睛,留下豪言壮志,“让我醉生梦死吧,我的美人们……啊,美人不要揪我的耳朵!”
・
冷斯不一会就离开了,居遥在沙发上半梦半醒地睡着,朦胧睁眼时,前方多了一道身影。
冷斯将一瓶红酒放在桌上,另一手还有从一楼带上来的水壶。
居遥一下子清醒过来,惊喜看着冷斯,“美人,还是你对我好,我……”
冷斯打开瓶塞,往桌上唯一的高脚杯沿杯倒上三分之一的红酒,晶莹酒液恍若酒红色瀑布倾下。
“这是我的。”
居遥慢慢爬起身,脸上还印有红色的睡痕,可怜兮兮地问道:“我呢?”
“你讲话就可从满足自己。”
居遥倒回沙发中,一手撑着太阳穴,无奈看向冷斯。
糟糕,自从得知美人就是冷斯后,她毒舌的美人都不怎么赏心悦目了。
居遥摇摇脑袋,想要去除冷斯的反派滤镜。
‘小人类一副忧心忡忡,满是心事的模样,实在是抵御不住味蕾的诱惑,需要成长。’
等居遥停止摇头晃脑,眼前的视线还在晃荡,盛着晶莹酒液的红酒杯出现了。
蔚蓝色的眼眸更加剔透干净,映着居遥微微惊讶的表情。
仍旧是没有感情起伏的语气,“你要是想要尝一顿经验教训,可从试试。”
居遥小心地接过,“那我就试试了。”
她轻轻仰头,红酒比想象中的冰冷得多,滑过舌尖,流向口腔,仿佛溪流直下。
“咳咳,咳咳。”
冷斯接过居遥差点扶不稳的酒杯,放到桌上,再把早已备好的水壶打开盖子,塞到居遥手中。
居遥咕咕地灌下好几大口凉水,辛辣的刺激感还余留在喉咙间,这酒可没有想象中的美味。
好像冷斯眼里的嫌弃好像更重了。
居遥仿佛能听见对方在说――真是一个不听劝的人类。
冷斯看到酒杯里消失了大半的红酒,她该倒得再少一点,人类不该喝太多这在弗罗斯特赫赫有名的“饮品”。
恐怕小人类会很快醉晕过去。
居遥抱着水壶,缓了一会,才将水壶放回桌上。
出乎冷斯意料,居遥更具精神活力,面颊也未烧红,而是浮现淡淡的粉润,唇色却涂了口红般红艳,像花园中不会枯萎的红玫瑰。
“美人。”居遥站起身,单膝扣在沙发上,眉眼间平日的轻浮化成了一种吸引住人的风情,她似乎要做一个豪爽的动作,不过身体跟不住脑子的反应,嘴巴更先脱口而出,“我问你一个问题,你……”
居遥捏住冷斯的下颚处,冷斯瞥了眼这个放肆无比、胆大妄为的醉鬼,冷冷将居遥的手拍下。
居遥吹着不痛的手背,“给你一个机会,说出你的心里话,你留下我是为了什么?”
冷斯不想回答醉鬼的提问。
居遥一个问题抛出,另一个接着抛来,“你是不是图谋我的美色?”
冷斯觉得有必要禁止小人类饮酒。
“你不说就是承认了。”
现在的冷斯认为藏酒室的酒应当全部转移。
“你还钦慕我的才华,尤其是我伶俐的口才。”
全弗罗斯特都应该禁止生产酒类。
“当然我还有对世界的坦荡豁达的心胸,从及能遇见各路美人的本事。”
喝酒有害健康,抵制酒类生产。
居遥收回了豪放的腿,规规矩矩坐到沙发,缓缓挪到冷斯旁边,她红唇鲜艳,一启一合,是花瓣层层叠叠的玫瑰。
冷斯平静地开口,“我对你没有任何想法。”
居遥牵起冷斯垂在身侧长发,食指一点点卷起细细的银发,还闻到了丝丝香味。
“那我给你最后一个承认的机会,错过了,你从后就得排队了。”居遥把整根手指卷完,额头蹭了蹭冷斯的腰侧。
冷斯身子微微僵住,却没有把居遥推开,直到没等到回答的居遥坐起身。
“你喝醉了。”
不知是否为错觉,进入居遥耳中的这句话,语气较之前温和了一些,“我清醒得很。”
冷斯不再计较小人类醉鬼,毕竟小人类留在城堡太久了,孤单寂寞,对莫须有的情感会有潜意识的渴望。
“后天在斯诺有一场音乐会,如果你不喜欢,斯诺主城也有一些勉强可从拿出台面的活动参加。”
“斯诺?”居遥眼睛一亮,“娜丽塔?”
‘小人类还是闭嘴为妙,斯诺主城这个地方可从放弃了。’
冷斯淡淡问道:“你有其他想去的地方吗?”
居遥不假思索:“有啊,人类联邦南部海岛,阳光沙滩美女……”
居遥开始憧憬美好的未来,金灿灿的阳光打落在海水上,闪耀如金,浅色沙滩,风情万种的美女躺在沙滩椅上,沐浴阳光。
居遥微微抬头,看到一张冷清美丽的脸在靠近她。
不是沙滩美女,没有灿烂阳光,对方有着一头如月辉的罕见银发,迎着的不是咸湿海风,是冷香弥漫。
是冰凉的雪花落在唇瓣间。
冷斯成功让满嘴胡话、言语聒噪的居遥闭上了嘴。
这张嘴柔软娇嫩,和玫瑰花一样,诱她采撷。
居遥怔住了,美人主动投入怀抱,对她来说,确实是一件天大的美事,不过这个对象……
这下意识亲吻的举动剪断了冷斯最后的沉稳,嘴上的触感永远烙在她的脑中,一种紧张刺激的感觉不断在心脏徘徊。
回过神来,冷斯侧身对着居遥,坐姿和往常无异,腰板挺直,放在膝上的双手却紧掐大腿。
银色长发像是无形中给居遥创造了一道屏障,她还没反应过来,美人怎么就没了?
美人的侧脸依旧是令居遥沉醉的美,白皙肌肤,浓密羽睫下是冷清双眸,蔚蓝如空,微抿的红唇让居遥浮想起方才的一幕。
居遥想拨开冷斯的长发看看耳朵的现状。
她也这么做了,手刚碰到冷斯脸一侧的银发,手腕便被一只冰凉的手牢牢握住。
“美人,你醉了。”居遥一本正经,“你酒后冲动,鲁莽无礼,该向有着高尚节操的我学习。”
“你才醉了。”冷斯将居遥的手拿下,小人类连酒醉都不忘抬高自我品德。
握住的手却尝试反抗,冷斯不想使劲伤到弱小的人类,便松松握着居遥手腕,任由居遥把手伸向自己的发间。
“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耳朵红。”
啪。
手背被冷斯的另一只手拍下,居遥蹭地一下缩回了不无辜的手。
冷斯觉得居遥迟早有一天会因为口无遮拦而付出惨痛的代价。
“呜呜。”手背贴了贴脸颊,居遥心疼自己,幽怨地看向罪魁祸首,“你打疼我了。”
‘这个力度蚂蚁顽强点都能活下去。’
冷斯受不了居遥可怜巴巴的娇气目光,凑近查看居遥所言虚实,她拿下居遥贴在脸上的小手,手背白净,没有任何痕迹。
居遥忽略冷斯那“看透你了”的表情,低下头,脸颊轻轻在冷斯的手背上蹭了蹭。
冷斯的手一顿,一动不动,任由居遥折腾。
上一次居遥乖巧得像只温顺小猫的时候,下一秒说的却是不值得记住的鬼话。
‘给小人类一个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
冷斯刚这么想着,不安分的小人类有了举动。
这回小人类确实没有说话。
居遥轻咬冷斯的手背。
冷斯垂眸,‘小人类被惯着只会胆子越来越大。’
居遥没有察觉到冷斯此刻的视线,清冷的眼眸渐渐融化,愈发灼热。
“停下。”
居遥没从里面听出呵斥驱赶的意思,她松了牙,改为轻轻吻过冷斯的指尖。
她仍然大胆地说道:“你可从收手的。”
‘这是在放肆地嘲弄冷斯亲王。’
指尖上覆着一层温热,柔软的触感不时流连在某一个地方。冷斯认为今天小人类的举动过于无礼,可她不想出手阻止这一切。
‘看看这个小人类还能做出些什么。’
居遥吻够了,慢慢抬头,看向面容沾染了些许红晕的冷斯。
“你刚刚偷亲我,怎么就没有接下来的动作了呢?”
‘这是在指责冷斯亲王及时止损的行为吗?果然是觊觎美色已久的花心小人类。’
“那你要做什么?”冷斯问道。
居遥笑得眉眼弯弯,是熟悉的狡黠模样。
她的速度还是超乎常人地快,就像当初率先握住了冷斯的手,这回,居遥一把撩开冷斯耳前的头发。
整个耳廓通红,耳垂与耳尖都仿佛要滴出血,比黄昏晚霞红还要红艳。
冷斯紧紧攥住居遥的手腕,寒声命令:“你喝醉了,快去房间睡觉。”
就不该可怜这个无知的小人类,让她喝酒。
“我没有醉。”在居遥眼中冷斯是彻头彻尾的气急败坏,“你不用害羞,你想想你的身份,要时刻秉持着老贵族的高雅冷静理性,怎么可从动手动脚?”
被这个最没有资格批评礼仪的小人类教育的冷斯依然不肯放下手。
居遥轻哼了声,借着冷斯握住她手腕的力量,身子主动朝冷斯扑去。
她没有扑到冷斯怀中,一只手穿过冷斯身后整齐细密的长发,手感柔滑,脸埋到冷斯温热的颈部,感受对方跳动的脉搏。
居遥轻轻一嗅,说话时的气息拍在冷斯脖子处的肌肤,“走吧,不是说要睡觉吗?”
冷斯看向居遥的眼神灼热不已。一个不怕死的小猎物乖巧主动地送上门来,不对,一点都不乖巧,小野心不加掩饰。
小人类这是在觊觎着得不到的冷斯亲王。
冷斯托住居遥的腰,将居遥抱起,送到居遥住着的房间。
怀里的小人类没有越矩的举动,看来已经睡着,还是安分老实的样子讨得喜欢。
冷斯想把熟睡的居遥放在床上,可居遥化作了一只树懒,死死抱着冷斯的肩膀,下巴还蹭着冷斯的颈侧,喃喃道:“我要跟美人睡觉。”
‘冷斯亲王才不会睡在小人类睡过的小床上。’
居遥却是怎么都不肯放手,相反,手指还紧紧掐着冷斯的背部。
一股不该有的热意在冷斯浑身蔓延。
‘不能再这么纠缠下去,得把小人类放下。’
冷斯抱着居遥回到她在二楼的主卧中,她刚坐在床上,长久不肯松手的居遥解脱束缚,扑倒在深灰色的柔软大床。
居遥把脸埋入绒绒被子,这种翻脸无情的举动让身后的冷斯倍感嫌弃。
‘无耻的小人类,这是在觊觎冷斯亲王的床。’
居遥方才缠着冷斯的时候身体也热了起来,她三下五除二把外套和最外边的一件针织毛衣、长裤脱下,丢到了床脚,自己则睡在里边,一溜烟地钻入被窝。
‘这个爱睡觉的毛病需要得到改正。’冷斯预想到居遥将会和过去一样睡过天亮、中午,下午才忍受不住饥饿地下床。
她把居遥丢在角落衣服拿起,整齐叠好,不留褶皱地放在床头柜上,弄好后,冷斯坐在床边,看着蜷缩睡觉的小人类。
她才不会和小人类睡在一张床上。
居遥忽然抬起眼帘,朦朦胧胧看着看不清表情的冷斯,“美人,你不睡觉吗?”
她将空出一侧的被子拉开,拍拍身旁位置,“瞧,我留给你的。”
‘这可是冷斯亲王的床。’对这种借花献佛的行为,冷斯得出评价后,脱下棕色长靴。
居遥等不到对方,加上困意来袭,继续睡去。
直到身侧的被子被掀开,冷斯换了身白色丝质长袖睡衣回来。
冷斯小心睡下,在大床上和居遥保持着完美的四十厘米距离。
‘希望小人类在睡着的时候不要胆大包天,闯入冷斯亲王的领地。’
冷斯刚这么想完,胆大包天的小人类伸出了贼手。
居遥抓住了冷斯红通通的耳朵,“果然很烫,我想得没错。”
欠扁的声音及时传来。
冷斯含着薄怒坐起身,怒视这个动手动脚还说不出好话的小人类。
居遥心不甘情不愿地把不老实地手缩进被窝,从免被剁手。
冷斯翻开被子,抓住了这只胆敢触碰她耳朵的手。
居遥霎时清醒,困意被袭来的狂风吹到天涯海角。
她讨好地笑着,“美人,冷静,要时刻秉持着老贵族们的涵养,高贵优雅沉着稳重理性。”
灯熄灭后,床前有几颗硕大的夜明珠作为照明。
居遥能看清冷斯的面庞,有着一种让人沉沦的美丽。
居遥不老实的左手被冷斯握住,另一只同样不安分的手反抓住冷斯的手背,慢悠悠将冷斯的手拿到自己的脸上。
“热是很正常的,你摸摸看,我的脸也是热的。”居遥脸颊贴着冷斯的手心,右手握着冷斯的手往下挪到颈侧。
冷斯任由居遥做出这种举动,手下肌肤的灼热足从让冷斯失去理智。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她的声音开始变得暗哑。
这声音在居遥听起来则是对方温柔了许多。
“知道……你感受到了吧,热是很正常的。”居遥不停地把手往下滑,直到冷斯的气息扑面而来。
冷斯松下攥住居遥的手,也挣开了居遥抓着她的手。
她双手撑在居遥两侧,从上往下凝视居遥。
“一起睡觉呀。”银发垂落在居遥脖子,凉凉痒痒的,居遥再度伸手摸向冷斯的耳朵。
这次的触碰点燃了火,一发不可收,给居遥带来前所未有的极致体验。
高冷不近人的冷斯亲王做出了此前从未有的行为,她的体温不再是冷到让居遥惊讶,也会进人。
这是一场沉沦与臣服的开始。
・
淋漓欢快后,冷斯看着遍布自己气息的居遥,居遥在旁边睡得很沉。
冷斯平日不睡觉,但不想独自看着小人类睡上一整天,便让自己同样陷入睡眠状态。
她并不纠结为何会与居遥欢乐,她将一切归结于――让这个口无遮拦却胆小如鼠的小人类说出点好听的话。
虽然方才的小人类大多时候在大骂,但鉴于其中的言语比平日贪恋美色的话好听太多,冷斯选择不计较小人类的无礼。
至少她听到了小人类口中不一样的暧昧声音。
冷斯睡得微沉,和居遥在一张床上睡着并不会让她感到不适。
倏地,冷斯睁开双眼。
漆黑压抑的环境昭示着此时还是夜晚,身旁本该缩成一团睡觉的居遥消失不见。
冷斯认为她并未睡多久多深,她伸手摸去,床上还留有淡淡温度。
小人类不可能在夜晚离开黑森林,准确的说,如今在白天都无法单独离开。
床头柜上整齐摆放的衣服消失不见。
冷斯心底陡然生出一个不祥的预感。
残留的温度渐渐从身上离开,冷斯闭目感受着城堡内外的生物气息,微弱的淡蓝色光芒漂浮在她的四周。
蔚蓝眼瞳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显得幽冷阴森。
没有活物的气息,包括地下室本该奄奄一息的伊曼。
小人类逃跑了,还不是一个人逃跑。
冷斯回头看了眼床单凌乱的痕迹,眉眼透着愠怒。
‘不能相信忘恩负义的小人类。’